第15章 :癡心絕對

“法海啊,你為啥删號?”

“什麽删號,老子說了多少遍,那是着急點錯了!”

“那系統沒有問你确定或取消嗎?”

“退出游戲的時候也顯示确定和取消好嘛,我哪有多想!”

“所以你點了确定……”

法熙文:………

他趕到BFF時太陽已經落山,道路兩旁的樟樹葉變為墨綠色,視線中有種藍黑墨水繪畫在書本上的感覺,天空被頑皮的孩子弄髒了。

他本想和太陽賽跑用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手抖把賬號删了,現在有點想吐血。

推開BFF重金屬的胡亂用噴漆槍裝修的銀鐵藝術大門,他朝裏面四處打量。這不是學校附近他們經常去的酒吧,而是康明宇總死皮賴臉拉他們去的gay吧。

“他從沒說過隋願在gay吧工作,原來他昨天真不是來找隋願的。”

他嘟囔着往吧臺的方向擠,吧臺與大門之間的空地被瘋狂的男性朋友當成尋歡作樂的舞池。他們有節奏的揮舞、踢腿、旋轉、擺頭,緊身褲清晰的印出他們□□官的廬山真面目,在搖晃的燈光下成為藝術大師随意撫摸或嘆為觀止的鑒賞品。

好不容易走過撒旦的火池,前面的燈光效果變為正常的黃色,櫃臺後面立有俄羅斯式的大鐘,有個穿黑色制服的男人背對着,讓吧臺上的一個客人看他的屁股——實際上是在給鐘表上勁——他的臀部在昏黃下扭動,很是銷魂。

法熙文慢慢靠近,他接到的電話總提到菜團子坐在酒吧吧臺前,所以他一進來就直奔主題。

他伸出右手扣響空的紅板,修鐘表的男人突然回過頭,吓得法熙文不得不蹲在地上撿起自己被掉的一身毛發再重新粘回身上。

隋願看看他再将目光移下去看看吧臺旁趴着的蔡仲,轉身繼續修鐘。沒人說過隋願是在gay吧打工的,這一條街有好多酒吧,難道他不能選個正常的?

法熙文把菜團子弄醒,假裝轉移話題的把她不在這段時間衆神皆醒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敘述一遍,最後加上一句,“你要不要去游戲看看”,拉着他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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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去,別拉我,隋願,隋願那,我有話說!”

酒勁沖在大腦中行成缺氧的錯覺,他大口呼吸同樣大口說話,和每個醉酒的人一樣,眼角迷蒙的半睜,臉如蒸蟹子一樣紅。

尋覓一圈後他站不穩的附在吧臺上,探頭直勾勾盯着前方的背影,表情像饑餓的人好不容易在附近的地方找到一塊幹面包。

“隋願!隋、願!”

他一遍遍重複這個名字,時而激烈時而呢喃,反正得不到任何回應。

法熙文頭痛的揉着太陽穴,難道人生就只剩下這種事可以做?他無奈的問自己,答案無從尋找。

接着隋願用力合上鐘表的門,甩手的動作可以看出他如此煩躁和厭惡。他在發脾氣,可他不說,但他把這種心情表現出來,淋漓盡致到幾乎從每個毛孔中滲透進空氣裏。

“走吧,他都不愛看你!”

法熙文又勸了一句,用同樣的方式大聲回應隋願,仿佛在說“你還生氣?你有什麽資格發脾氣”。

這時又有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走進吧臺,他和隋願簡單簡單交談幾句,背對着他所以看不見臉,随後隋願側身從那人身邊擠過去,走出吧臺。

幾秒鐘的時間裏蔡仲突然覺醒了一般站起來,沖過去抱住他,隋願像躲避瘟神似的快步往前走,蔡仲踉跄着緊随其後,人朝如海水被船沖來又合璧,根本無從尋找。

“媽的,這都什麽世道,你,給我來杯可樂!”

酒保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用個普通直線杯給他推過去加冰的可樂。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可能是他當酒保以來第一次有客人在酒吧裏問他要可樂。

一只手悄無聲息的摸到,輕輕端起直線杯一飲而盡,法熙文的腦袋像不靈光的機器人似的一下一下轉過去,盯上那人深黑色的瞳孔。

有人毫不客氣的喝他的可樂,難道這是gay吧的新潮流?

從黑色瞳孔擴散開來的是一對鳳眼,眉骨微微凸起,皮膚在暗黃色燈光下像一尊精妙絕倫的蠟像。映紅的頭發不安穩的跳動,仿佛身上有風;嘻哈般的長袍在底邊挂有好長的鏈子,腰間有條“紅領巾”,大概來自不同的時尚領悟。

他轉動椅子坐下來,在酒保放在桌上的紙上簽一筆龍飛鳳舞的字。法熙文努力去看——為了不顯示出他注重的模樣——眼睛幾乎斜進紙裏。

同樣的直線杯再次來到他面前,裏面仍然是加冰的可樂,那個奇怪的人坐在他身邊,莫名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等他起身離開,法熙文立刻趴上去問:“哥們兒,剛才那人誰啊,他喝的好像是我的可樂……”

酒保也很納悶:“是啊,他以前總點雞尾酒或者檸檬幹白,第一次見他喝可樂。”

“你們認識?”

“不算吧,他是我們這駐站的搖滾樂隊boom的隊長。”

“搖滾?就那身衣服?”

“嗯”,對方友好的點頭,“他經常來。”

“他也是gay?”

酒保奇怪的看他一眼,那種眼神仿佛法熙文有秘密而被他知道了,可能他認為我喜歡那個怪咖,法熙文心想。

不一會又換酒保了,法熙文依然坐在吧臺前面喝可樂。他守着大門等菜團子出來,至少死在酒吧裏比死在大街上強。

隋願走進儲藏室把很多紙箱打開,身後的門打開又關上,他知道有人進來卻沒回頭。

“這裏禁止非工作人員進入,出去看看門口的牌子。”

蔡仲不說話,沖過去一把将他拉起來,擡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視自己。

“你就沒話要對我說。”帶着哭腔的哀怨讓整個狹小的儲藏室換了形态。隋願那起他的手甩開,像甩開惡心的東西一樣嫌棄的勾起冷笑,“沒有。”

“沒有…呵呵,居然沒有!我知道是你,我們都心知肚明,可你……你說沒有……好,就算沒有,我有,我有話說!”

醉酒讓他的舌頭和思維都變得遲鈍,他撲過去幾乎栽倒進對方懷裏。

“站好!”隋願冷漠的推開他,“有話就快說,我還要工作。”

蔡仲勉強站直身子,張口卻良久沒有發出聲音,他避開隋願猶如冰刀一般的目光,低頭看自己搖晃玄幻地面下的腳尖。

“你……有什麽難處…可以,可以跟我說,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可能你覺得我煩…我啰嗦…我總去圖書館打擾你看書……我還……反正你覺得我不好…但你可以說…我覺得你其實缺一個朋友…就是……反正你有難處你告訴我…但你不能欺騙我…你讨厭我你可以說出來……”最後的話已經從低沉的哽咽變為咆哮,他瞪眼死死盯着隋願,恨不得把眼珠子看到對方眼眶裏。他仰着頭,任淚水打濕他雕刻精細的下巴,滑入白皙的脖子存在凸起的鎖骨裏,像禮品店孤獨無助的陶瓷娃娃站在與世隔絕的窗玻璃裏。

隋願沉默的大口喘息,那些話是石頭堵塞他的呼吸道,房間裏已沒有足夠的空氣供應呼吸,他跌跌撞撞的跑,大敞開門沖出去,一頭栽進隔壁衛生間的瓷盆裏,放冰冷的水不斷沖洗因窒息而暗紅的臉。

一遍、一遍、一遍,捧水的雙手抖得裝不下幾滴水,只有将整個腦袋探進去才能抓住清醒這個詞。

這麽多年,從沒人發現他缺少一個朋友,從沒人在乎他是否有人陪伴,仿佛上帝能給你生命讓你活着已經是他最大的賞賜,所以生活應該是痛苦的,本就沒有快樂可言。

他努力學習,在夢寐以求的遠離麥子和雜種狗的地方上學,他的媽媽卻在村裏唯一的醫院接受最不發達的治療,盡管他覺得那女人還是死了的好。

他每學期只回家一次,姐姐嫌他浪費錢,這都是借口。其實,她們希望他回去。這次,他憑借論文拿了獎學金,理所當然的去看看那個女人的死活。一篇論文而已,有錢人也會在乎嗎?不是說別人能偷走你的作品卻偷不走你的才華,既然如此,離自己遠點不就行了?人生不如意就是沒有一件事如意?連鐵定的結果也會在他這裏出意外。

他哭了,毫無聲息的對着鏡子,水珠濺在鏡片上如被雨打濕的車窗般朦胧,那不是自己,不是。

衛生間的門關着,關門的聲音大到有可能是劫匪踹門搶劫。蔡仲用手背狂擦眼淚,盡力憋住哭聲,跑到門口轉悠一圈,确定隋願不會出來後慢吞吞的走到外面去,經過一陣歇斯底裏,酒精已經離他遠去。

“你說你删號了?”他走到櫃臺前用手抓紙擦鼻子,淚痕再見臉上幹涸留下一道道河床。

“咋回事?”法熙文盯着他的臉問。

他把頭扭開含糊的說:“沒什麽,打架去了,他比我好不了不少,肯定在衛生間裏哭成傻逼了。你那號還要嗎?”

原來他一開始就聽着他說話啊,還以為對牛彈琴吶。法熙文說:“幹嘛不要,兩千塊也買不來我那樣的號好嗎?”

蔡仲吸吸鼻子,“恢複賬號也很貴,五百多。”

“那我就弄個小號先玩着,等下個月生活費打過來就恢複。”

蔡仲心疼的太息:“早知如此幹嘛要删號啊……”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的悲慘遭遇。

“老子說了多少次手滑手滑懂嗎!走了!以後再有人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酒吧,被人□□老子都不來!”

法熙文手抖删號的事很快在圈子裏傳開了——康明宇:“哈哈哈,天有不測風雲,節哀。”吳丹:“真搞笑,我看你還是別回來了,最近夜月懷遠一直在找你,每次推本完了都問你回來了沒?我們調侃他,他就說因為你戰績不錯。”宋玦:“反正你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跟我一起開小號呗。聽說最近小夜月一直找你,要不我們組團開黑。”

賤神附體嗎?還組團去騙人。“不去不去,別浪費我電話費,快滾!”

“是我打過來的啊喂,要浪費也是浪費………嘟嘟嘟………”

早上康明宇去上選修課,神奇的看到菜團子跟在某人屁後滔滔不絕,歡快的像脫缰野馬。那人的臉冷的像制冷箱,但無論他回答還是不回答,廢話蔡仲就在那裏,趕也趕不走。

“喂喂,法海你過來一下,”攔住在車庫停山地賽車的法熙文,他湊過去神神秘秘的問,“昨天在酒吧咋回事?這貨是不是被酒瓶子打到失憶了,還是我神經錯亂了?”

他直用眼瞥不遠處的菜團子,法海順過去看了看,淡定的說:“他們在封閉的房間裏打了一架,打完出來臉上都是汗,他自己告訴我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康明宇默然,同情的望向法熙文,“難為你了兄弟,一直看到最後,很有快感吧。”

“什麽快感?”

“沒什麽沒什麽,趁現在要不你去跟菜團子借點錢把賬號恢複了?”

“幹嘛,老子又不是離了游戲過不了,現在正好多讀書多看報,遠離你們這些白癡,說不定下次極客大賽的首榜就是我的簽名!”

康明宇:“…………”

他無話可說,只能沉重的拍拍法熙文的肩膀,哥們兒你加油。

三人同上一門選修課,在教室後門的地方,康明宇再次震驚的看到隋願坐在教室的角落裏,旁邊的菜團子不知跟他說了啥,人家面無表情,他自己笑成了傻逼。

好吧,康明宇想,就是這麽回事,根據他倆的表現和法海語無倫次的解釋,很明顯的結論:他倆滾床單了!

好小子,這麽快就把人搞定了,必須慶祝一下。

下課後他拉着法海去找蔡仲,法熙文勸他別自找麻煩,賤神是受上帝排擠的,無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結果總差強人意。

樓梯轉角處擠滿了人,下課的同學是蜂巢出穴。兩人趴在扶手上向下數着人頭尋找,在他們正下方三四節樓梯的地方,蔡仲和隋願依依不舍的分別。

“你能不跟着我嗎?”

“啊?我沒別的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你周末有事嗎?我陪你吧,你一個人多無聊。”

“我周末回家。”

“哦,看媽媽啊,我陪你吧,你一個人坐長途汽車也挺無聊的。”

“有病嗎!別逼我罵人,你離我遠點!”

“淡定,別這麽兇殘嘛,就……我也走這條路而已啊。”

由于他們堵住半個臺階,行人走到這裏自動魚貫而入,經過的眼神似有若無的飄過去,隋願不在的顫抖了一下。“那你走前面,別跟着我。”

蔡仲鄭重其事的搖頭,“不用不用,我不着急。”

隋願又走一步,菜團子緊緊跟着,隋願回頭冷望,目光在他的臉上游離,思考究竟怎麽樣才能拜托這塊牛皮糖。

“不着急是吧,那你就站在這別走!”

蔡仲被吼的委屈的眨眼睛,“可這是樓梯口啊,我不能擋路…”

隋願氣急,逃命一般跑下樓,不等菜團子反應,周圍的人群已經将他淹沒。

法熙文:………

康明宇:→_→

他到底是怎麽看出這兩人有貓膩的,瞎了他的狗眼!

“我說什麽來着,別自找麻煩,”法熙文嘲弄的看着他,“我下午沒課,回家睡覺去。你慢慢玩吧。”

康明宇對他逐漸下降的背影豎起中指,想起自己下午也沒課,不如出去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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