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棠(十)
正午一過,蘇棠就嚷嚷着要出門去學騎馬,皇後耳提面令了一番,這才把人放走。
學騎馬的第一步就是選馬,如何選出一匹适合自己的馬也是很有技巧的。
趙謙帶着人到了喂馬的馬廄替蘇棠選了一匹矮一點的,性情又比較溫和的母馬。
蘇棠看着被趙謙牽過來的馬,抗拒的搖了搖頭,“我想要一匹純白色的馬。”和梨哥哥的那匹“不凡”一樣。
純色的馬本就難得,更不要說是純白色的了。趙謙聽到她的這個要求,有些為難地解釋道:“我們這次帶過來的馬似乎沒有純白色的。”
“那梨哥哥騎的馬沒有放到這邊喂嗎?他的‘不凡’就是純白色的。”
趙謙聞言皺起了眉頭,“梨大人的馬是放在這邊喂的,不過他的馬并不是純白色的。”
“我記得的,不凡就是純白色的,我以前都坐過。”
“許是這次秋圍,梨大人沒有帶它過來吧。”
蘇棠心中有些奇怪,梨哥哥和不凡的感情很好,他既要用到馬,怎麽會不把它帶出來呢。她想不出答案,只好把這個問題抛到了一邊,伸手拉住了那匹趙謙挑選出來的母馬的缰繩。
“那我還是騎這一匹馬好了。”
“多謝公主體諒。”
選好了馬匹,趙謙就把人帶到了不遠處的空地上,讓蘇棠和馬匹熟悉一下。“公主先牽着它走上幾圈,讓它熟悉一下您的氣息。”
蘇棠乖巧地點了點頭,牽着馬兒的缰繩在空地上走了起來,沒走兩步,就聽見她有些慌亂的聲音傳來:“趙謙哥哥,它停下來吃草了,我拉不動它了。”
趙謙走了過去,伸手用力的扯了扯缰繩,卻還是沒有扯動這馬,他心中有些惱意,不過不是惱這馬,而是照顧這些馬的人。
“這些喂馬的人也不知道怎麽做事的,居然把馬餓成這樣。”
Advertisement
“那就讓它吃一會兒吧,我不着急的。”蘇棠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好,那我們尋一處幹淨的地方坐着等一會兒。”只是這邊空地上面都是草,一眼望去似乎并沒有能坐人的石頭。趙謙利落地脫下自己的外衫攤開放到了地上,“公主将就着坐一下吧。”
“謝謝趙謙哥哥。”
趙謙輕笑一聲,“公主對我不必如此見外。”
因為沒有什麽事情做,兩人索性聊起了天來,趙謙也問出了從剛才開始一直萦繞在自己腦海裏面的問題,“公主為何那麽喜歡梨澈?”
“因為他是我的梨哥哥呀。”蘇棠捧住臉,目光中全是陶醉,“梨哥哥對我很好的。”
......還真的看不出來哪裏對她好了。
“就僅僅是因為他對你好嗎?”
“也是也不是。”蘇棠像是陷入回憶般開口說道:“我喜歡梨哥哥是因為......我也說不來,不過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他了。”或許是在他第一次送給她糖葫蘆的時候,或許是他第一次騎馬帶她下山的時候,或許是他柔聲同自己交談的時候,或許全部都有。
“很久以前?公主很久以前就認識梨澈了嗎?”趙謙十分懷疑,聽梨澈略提過他家裏的事情,似乎在來京之前,他一直都待在昌州,他怎麽會認識公主呢。
“是啊,我和梨哥哥在涼州一起住了好久呢。”
久到她差點忘記了皇兄,久到她差點忘記了自己是個公主。
涼州這個地方他聽說過,可是從未去過。聽說那邊生活比較的貧瘠,流寇野匪非常的多。公主作為金枝玉葉,怎麽會在涼州待過?
直覺告訴趙謙不要再問下去了,但是看着蘇棠被太陽曬的紅撲撲的臉頰,他心中的好奇卻是按捺不住了。他想知道梨澈和公主之間發生的事情,想知道關于在公主身邊發生的一切。
蘇棠實在是個保守不住秘密的人,趙謙問什麽她就答什麽,很快被他理清了這條時間線。
公主十三歲的時候被送到了涼州的一處廟中,在那裏和梨澈一起生活了三年,十六歲才被登基為帝的的皇上給接了回來。只是梨澈和公主在一起時候的表現,一點都不像是一同生活過三年的人。
他心中存了疑慮,想着等晚上回棚的時候再問問梨澈。
大概和心上人待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流逝的飛快,還沒等趙謙回味過來,蘇棠的丫鬟就提醒她該回去用膳了。蘇棠今日也沒有學些什麽,就連基本的上馬下馬也學的是磕磕絆絆,不過這似乎一點都沒有澆滅她學騎馬的熱情,在離開之前還對趙謙說了“明天見”。
不止明天見,真希望天天都能見。
回到自己的棚裏,趙謙随意的用了些吃食,吃完之後躺倒在炕上,從懷中把那支蘇棠送給他的發簪給拿了出來。
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嫡親妹妹,倒是有兩個庶妹,不過他和這兩個庶妹的關系也很一般,自然不會為她們向公主求賞賜了。
“蘇棠......”他輕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仿佛血液的流動速度都加快了些。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讀書人,而讀書人是最重內涵的,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這麽的膚淺。不過是那樣一眼,就深深地把他給吸了進去。
小心妥帖地把簪子放好,趙謙起身去了梨澈的棚子裏,下午公主和自己說的話,感覺和梨澈跟自己說的有些出入,他想再和梨澈求證一下公主說的那些話的真實性。
他過去的時候梨澈還在用飯,見趙謙進門,梨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開口問道:“吃過了嗎?沒吃的話我讓人再添一雙碗筷?”
“我吃過了,今日過來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你說便是。”他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來。
“在進京之前你一直待在昌州,從來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
梨澈奇怪的看他一眼,“這件事情我不是之前就和你說過麽。”
“那涼州呢,你肯定你沒有去過涼州嗎?”
涼州......這個地名一出來,梨澈就猜出了個大概,“是不是公主同你說了些什麽話?”
趙謙一臉坦然的開口:“是,實不相瞞,今日公主和我講了些以前的事情。她說在涼州同你一起住了三年,但我之前聽你說你進京之前從未離開過昌州,這才好奇過來問你的。”
梨澈聽到這番說辭無奈地嘆了口氣,有些苦惱的解釋道:“那我也不瞞你說,在此之前我真的沒有離開過昌州,我不知道在公主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可以對天發誓,進京前,我真的沒有見過長樂公主。”
“那你有沒有一匹叫做不凡的白馬?”
“不曾有過。”梨澈伸出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眼,帶些笑意說道:“我爹都說我這雙手天生是拿來握筆的,握不了缰繩。”也正式因為父親的這句話,他這才憋了口氣,學會了騎馬。當然,現在還算騎的不錯。
他對馬并沒有太多的要求,只要能騎就行了,所以沒有刻意搜集寶馬。
聽到梨澈的話,趙謙心道:這就奇了怪了,那在公主記憶中,那個陪伴了她三年的人是誰?
照公主白日裏說的那些話的意思,她思念的喜歡的應該是她記憶當中的那個“梨哥哥”,而不是現在站在他面前的狀元郎梨澈。
梨澈見他沉思的模樣,緩緩開口,“你也知道公主......的情況,所以有時候說出來的話不必當真。”
“什麽情況?”趙謙疑惑的看向他。
“你不知道?”梨澈驚訝,趙謙的父親算是前朝的老臣了,他還以為公主的情況他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上次自己想到公主的行為有時候于小孩無異,于是就花了點時間打聽了一下。況且這事情在老臣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麽秘密,于是他輕而易舉地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也就是知道蘇棠智力如同八九歲的幼兒,他心中對她又多了那麽一點點的憐惜。
聽梨澈說完大致的事情,趙謙心中完完全全的被心疼填滿,“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總覺得公主有些不太懂人情世故。”
“所以她的話有時候聽聽就可以了,她這樣的金枝玉葉又怎麽會去涼州那樣貧瘠的地方去。或許是從哪裏聽到了這個地名,做了個夢當真也說不定。”
梨澈嘴上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心中也不是沒有懷疑的。若真的是一個夢,她又怎麽能見到自己第一面就能喊出自己的姓來,他可不相信皇上會在公主的面前提到一個陌生的外男的名字。
還有那塊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玉佩......如果公主真的是做夢的話,那塊玉佩是從哪裏來的?
梨澈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迷局一般,姚茉突如其來的入宮,公主突如其來的喜歡,皇帝突如其來的賜婚,這一切的一切把自己死死的困在了這個迷局裏。
他有些煩躁起來,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總之你不用對公主說的話太過當真。”
趙謙點了點頭,起身告辭。
出了梨澈的帳篷,趙謙吐出一口濁氣。公主說的話他怎麽可能不當真,他不僅要當真,還要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