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丁香(二)
酒壇被埋的很深, 蘇朝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東西給挖了出來, 拂了拂酒壇上面沾着的泥,蘇朝沒好氣道:“你倒是會享受,光看着我出力了是吧?”
梨淵笑道:“是你說要喝酒的, 我可不喝。”嘴上雖然說着不喝, 但是手還是自然而然的朝着酒壇伸了過去。
楚朝先灌了一大口,随即把酒遞給了他,“這樣看來我們簡直就是難兄難弟了。”
梨淵接過壇子也仰頭喝了一大口,這辛辣味一直從嘴裏蔓延到胃上, 似乎也心口都被熏出了點酒味來。“你比我可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可我也不過是個‘死人’而已。”逃離出宮之後,他就一直隐姓埋名生活着。
梨淵輕扯嘴角,“至少還有人記得你永安王, 而這世上,又有誰記得我梨淵呢?”
聽着這話,蘇朝愣了一下,随即回道:“這樣看來好像是你更慘一些。”
梨淵:“......”
兩人相識至今也有年餘, 但是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談心的機會并不常見, 也就只有兩人都比較失意的時候,才會帶上幾壇酒到任意一人的院子裏面去喝個酩酊大醉。
一壇酒很快就見了底, 蘇朝仰躺在草地上,沖着天空大喊道:“女人的心為何這般琢磨不透!”
梨淵把空酒壇甩開,靠在一塊大石上反問道:“你說的是哪個女人?”
蘇朝的魅力的他可是有目共睹,整日追在他屁股後面跑的女人也不是沒有。
“還能哪個,還不是宮裏的那個。”蘇朝有些郁悶的開口:“她以前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以前的肖惠的乖巧程度不亞于蘇棠, 對自己說的話那叫一個言聽計從,可是似乎從他重新聯系她開始,對方的性格就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應該給她解藥。”蘇朝有些醉了,一些胡話張嘴就來,這其中說的最多的也就是關于他和肖惠之間的事情。
“.......我知曉她喜歡我,可是我卻偏偏利用了這份喜歡,讓她去東宮做我的眼線,你覺得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可惡?”
“是。”梨淵老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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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心裏肯定是恨死我了吧。”以往在東宮的時候兩人也經常會有書信往來,當時的肖惠總是會在信上加一些女兒家的小心思,那時的她總是對那些心思視而不見,喜歡他的人海了去了,他實在沒有必要把心思放在一枚棋子身上。
不過這枚棋子又實在是太過執着,看着對方這般模樣,蘇朝也不是沒有動容,但是也只是一些動容和一些憐惜,僅此而已。不然的話也他也不會在離宮前給她解藥,而不是帶着人一起離開。
絮絮叨叨地又說了些,蘇朝頹然道:“這些都是報應吧,早知如此,當初我回京就不該再聯絡上她。”至少這樣,自己也不至于這般煩悶了。
梨淵笑了一聲,“至少惠妃娘娘——”
“她才不是什麽惠妃!”蘇朝聽到這個稱呼忽然炸開,整個人從草地上跳了起來,“她叫肖惠!”
“好好好。”梨淵不想和喝醉了的人一般見識,“至少肖惠還喜歡你,糖糖她......”後面的話他還沒有說出口,就又被蘇朝給打斷了,“肖惠喜歡我?你怎麽知道?”
他快步一把捏住了他的臂膀,用力的搖晃了起來,“剛才你是說肖惠喜歡我嗎?”
梨淵費力的把人扯開,有些無語的看向這人,“那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如果肖惠不喜歡你,她好好的待在宮裏當她的妃子,錦衣玉食的不好嗎?”
“是了,你說的太對了,她肯定是對我還有情誼,所以才會幫我的!”蘇朝又高興起來,胡亂的在草地上打起拳來。
梨澈擡頭望着頭頂的月亮,覺得人能兩情相悅實在是太好了。
蘇朝胡亂的打了幾套拳,卸下了全身的力氣,這才重新倒在了大石邊上,一邊喘息一邊說道:“你、你剛才說、糖糖怎麽了?”
夜風拂過,吹散了蘇朝的思緒,也吹散了梨淵極為落寞的聲音:“糖糖她并不喜歡我。”
“糖糖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她最喜歡的就是你......”蘇朝語氣漸弱,想來是睡過去了。
梨淵重新把目光投到那圓月上,心上是怎麽也掩不住的失意,糖糖是喜歡自己,可這種喜歡和旁的喜歡并無不同,她今日能喜歡他,明日就能喜歡上一只兔子,一只貓兒,甚至是一盞花燈......她并不懂男女之情,并不懂這樣纏綿悱恻的感情,自然也感受不到自己對她那滿腔的愛意。
總是要兩情相悅的人,才能在這種感情中嘗到甜頭。
他同梨澈雖然是雙生子,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差別的,像是梨沛都能分辨出他們,而蘇棠......算了,不想了。梨淵默默安慰自己,即使是那樣的喜歡,至少自己還是排在第一位的。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從喜歡她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了。
蘇棠身上的傷雖然看起來嚴重,但是總歸是皮外傷,養了幾天之後就不再痛了,倒是梨沛走路的時候還有些一瘸一拐。
今日梨母要去廟裏祈福,憋了許久的梨沛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出去透氣的機會,再三賣慘裝乖總算是讓梨母松了口,同意帶她一起過去。
蘇棠自然也是要跟過去的,梨母說要為她求一枚平安符,順便拜一拜送子觀音。
偷偷摸摸把上次做的兩個風筝塞進了馬車裏,一行人正式出發。
馬車到了山腳下就不能再往上了,為了彰顯自己的誠心,梨母拒絕了轎夫擡轎送她們的建議,擡腳徑直往前走去。梨沛見要自己走上去,小聲哀嚎了一番,萬般不情願的跟在了梨母的身後。
走了一小段路,梨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往後看了一眼,果然就看到自己女兒和兒媳婦在道上打鬧成一團,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她輕咳一聲,開口問道:“公主是否疲累?若是累了的話你就坐轎子上去吧,我們娘倆走上去就行了。”
“娘你也太偏心些了吧!”梨沛不滿的抱怨道:“為什麽嫂子能坐轎子,我要和你一起爬山啊?”
梨母板起臉教育道:“公主千金之軀,皇家貴胄,即使是坐轎子上山想來佛子也不會怪罪的。而我們只是一介平民,若是坐轎子上山,佛祖會覺得我們擺架子,那我們還過來祈什麽福?”
“可——”我們分明就是一家人啊!
不過這話沒等她說出口,就被梨母給打斷了,“好了,就這樣定好了。”
蘇棠做上了轎子,本以為梨沛會上來和自己一起的,然而沒有想到對方并沒有上來,這讓她十分不解,還是念夏給她解釋了一番她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蘇棠從轎子上跳了下來,往後跑了幾步,“娘,沛沛,我不累,我還是想和你們在一起。”
梨母帶些試探的眼光看向蘇棠身後的念夏,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之後才微笑道:“既然公主想和我們一起的話那就一起吧,只是這山路還蠻長的,要是你什麽時候累了,可千萬要和娘說。”
“知道了。”蘇棠甜甜的笑了笑,順手挽上了梨沛的肩膀。梨沛在梨母轉頭往前走的那一瞬間,小聲湊到蘇棠耳邊誇道:“嫂子你可真講義氣!”
山路的确很長,然而上山的也是連綿不絕,一路上碰見的幾乎都是人,最主要的是大部分人都是徒步上的山,只有那麽偶爾一兩頂轎子擡着往山中的那廟裏去。
據說這水月廟的主持是前欽天監監正的關門弟子,除開會觀星象占蔔兇吉之外還會看相,并且十分精準。而這些上山的人是沖着這廟裏的佛祖菩薩來的,還是沖着這位主持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大約行了個把時辰,衆人這才到了坐落在山頂的水月廟。一行人甫一上來就有小沙彌迎了上來,“阿彌陀佛,來人應是梨夫人吧?”
“正是。”梨母也回了禮,“請問慧空大師可在,婦人想替兒媳求張平安符。”
“梨夫人請随我來。”沙彌在前頭引着路,跟在後頭的兩人又小聲說起話來。
梨沛:“到時候娘去誦經的時候,我們就去這後山玩一會兒吧?”
蘇棠:“可是風筝放在馬車上沒有帶上來。”
這倒是有些遺憾了,修修改改那般久的風筝,今日居然還沒有找到機會放,不過.....“這你你不必擔心,我有其他消遣的樂子,嫂子你只需跟着我就好了。”
這話一說完,梨母就敏感的往後看了一眼,梨沛飛快彈開和蘇棠拉開距離,假裝出一副完全沒在和對方說話的模樣。梨母看了幾秒,并未起疑,重新轉回頭和小沙彌聊起關于經書的事情了。
“對了。”小沙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像是忽然記起了什麽似的,“慧空師父近來改了規矩了,若是求取平安符的話,須得本人親自到場來求,這樣的話符篆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梨母點了點頭,“這不是難事,正好婦人的兒媳也來了,就是麻煩慧空大師幫忙了。”
“不妨事的,慧空大師也希望天下人人都能平安順遂。”
“阿彌陀佛。”梨母念了一聲佛號,“慧空大師好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