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梨花(二)

“想我?我看是想我死吧。”梨淵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 “現在我愈發覺得你們家的人真是會演戲啊, 明明心裏恨不得我去死,面上居然還能笑着對我噓寒問暖,單論這一點, 我實在是比不過你們。”

梨澈露出不解的神情來,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他的确是動過把人□□在府裏的念頭,畢竟律法擺在明面上,梨淵的存在不僅對他,甚至對梨府都是一個很大的威脅, 如果就這樣放任他在外面随意活動的話,總有一天這事是要被捅出去的。

昨晚他和父親也商量了一下,雖然多多少少會委屈一點他, 但是他們絕對是沒有動過殺人的心思的。

“從何說起?那能說的事情可多了。”梨淵喝了一口茶,卻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和梨家的人真的是沒有什麽好說的,若不是乳母當年堅決不讓他改名,他早就給自己換了個名字了。

當年他抱着乳母的意願前去昌州, 本以為迎來的是自己六七年沒見過的爹娘, 還有他們無微不至的關心,誰曾想到現實與預料中的完全相反。

一到昌州, 梨淵就直接問路找到了梨府的大門口,敲響了門他告知了自己的來意,門口守門小厮們對視一眼,紛紛大笑了起來,“哪裏來的小叫花子就敢自稱老爺的兒子, 我們老爺可只有一個兒子。”

從涼州過來的路實在是太長了,他一路真的是歷盡艱辛,身上和臉上還以為髒的緣故沾染上皮膚病,這也是那些小厮們不信他的原因,無奈梨淵只好拿出自己一直貼身藏好的玉佩,遞給他們看,“我真的是他的兒子,求求你們幫我通報一聲吧。”

接過玉佩,那些小厮也有些驚疑不定,那玉佩成色極好,顯然家裏沒有些家底的人是根本就買不起的,最主要的是,大少爺腰間似乎也是配了一塊這樣的玉佩。他們雖沒有近距離瞧過,但是大致還是能看出一些模樣的。

其中一人看着他手中的玉佩狐疑道:“這該不是你從哪裏偷來然後再找過來的吧?”

梨淵當時也不過六七歲,雖然在乳母離世之後過的凄慘了些,但是偷雞摸狗這樣的小人行徑他是絕對不會做也不屑做的!這時被人這樣誣陷,他急的眼眶都紅了一圈,“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這時遠處慢悠悠地出現了一頂馬車,幾位小厮也顧不上面前的人,趕忙上前去迎人,“少爺,您進學回來了?”

“嗯。”來人穿了一聲雪白的長袍,頭發高高束起,看上去就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梨淵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自己,有些自卑地縮了縮已經被磨破洞的布鞋。

被人衆星拱月般迎到了門口,對方似乎察覺到什麽往這邊看了一眼,矜貴地挑了挑眉,“那是誰?我們府裏不收乞丐。”

小厮解釋道:“那是......”他頓了頓,換了個比較容易讓人接受的說辭,“他是來尋親的,說是有親人在府裏做事。”

說到有親人在府裏做事,那位小公子的臉色都柔和了許多,“原來如此,那你趕緊去通報一聲吧。”說着他上下打量了梨淵一番,眼神中又有些同情,“他似乎過的不是很好,若是能尋到親人,應該能過的好一些。”他比較護短,這也是他爹告誡過自己的,就連自己府裏的人都保護不好的話,更何談關心天下社稷。

小厮不好說他是來認爹的,于是擦了擦額角的汗,敷衍的應了下來,梨澈見狀皺眉道:“叫你去就趕緊去,還愣在這邊做什麽?”小厮低着頭聽着來自少爺的批評,眼神卻不自覺地往他的腰間上瞄。

Advertisement

似乎和少爺腰間的那塊玉佩真的很像诶......

梨澈沒有注意這麽多,直接就擡腳進府。

目送走了梨澈,那小厮才走過來,神情也沒有剛開始那般輕蔑了,“看在少爺開口幫你的份上,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通報一聲吧。”

梨淵捏着玉佩在門口焦急的等着,大約一刻鐘之後,門“吱呀”一聲開了,他驚喜的迎上去,誰想迎接他的卻是淩空一腳。剛才還說着要幫他通報的人,這會兒黑着臉,嘴上也是罵罵咧咧的,“晦氣嘞,老子還真的是信了你的邪!”說完又是一腳踩到了已經翻倒在地的梨淵身上。

站在邊上的另外一人笑道:“哎呦,和小乞丐較什麽氣啊,真是的。”

那人連“呸”幾聲,語氣中全是嫌棄,“老爺說他可只有一個兒子,不要什麽阿貓阿狗的都往他面前湊。這小騙子還害我被老爺一頓批,你說該不該打?”

梨淵捂住胸口,眼神中全是難以置信,“這位哥哥......你又沒有和老爺我我叫梨淵,是從涼州過來的,我的乳母叫——”話還沒有說完,那人又是狠狠的一腳下來,“喲,我看你的模樣還很不甘心?實話和你說了吧,你剛才說的話我悉數轉達給老爺了,但是你知道老爺怎麽說的?”

“——老爺說,他這只有梨澈少爺一個兒子,至于那敢冒名來頂替的,那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說着他冷笑了兩聲,提起他的衣領說道:“那你說我該怎麽樣教訓你才能讓你記住,不是什麽人的都可以随随便便來認親的。”

接下來就是一場單方面的毆打,要不是他最後爆發那麽一下掙脫開來,估計可能就已經死在梨府門口了。

說來也真是諷刺,就是說出這樣話的人,今早居然還做出父慈子孝的模樣,說他這麽多年其實還是想他的,呵,這話說出來,他自己的良心就不會不安嗎?

沒有聽到回答,梨澈本想再追問幾句的,但是內間裏睡着的蘇棠嘤咛一聲,坐在他面前的梨淵就起身快步的走了進去,倒還真的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不怎麽放心兩人單獨在一起,梨澈随後也跟了上去,只見梨淵一手撫着蘇棠的額頭,一手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嘴裏還哼着不知名的小調,這一幕看上去居然異常和諧,只是落在梨澈眼裏,多少還是有些刺眼。

蘇棠似乎睡的不怎麽安穩,眉頭皺的死緊,不過在梨淵的安撫之下,總算是慢慢的放松開來。見人似乎重新陷入睡夢當中去,梨淵拍着她背的那只手就想伸回來,然而對方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先他一步把他手給握住了,梨淵輕笑一聲,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怎麽還是同幼時一般黏人。”

被捏着手的梨淵也不準備離開了,眼神在室內轉了一圈,終于在梨澈的身上停了下來,“你知道糖糖睡覺會經常夢魇嗎?”

梨澈抿唇不語,他和她晚上待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能數出的那幾次還是因為蘇棠受傷或是生病,那時候睡覺的蘇棠表現的的确是非常黏人,而且睡的也不怎麽安穩,但是他只以為是她人不舒服的緣故,倒是完全沒有想到她連平常睡覺都睡不好。

“看來你是不知道的,說的也是,你不喜歡糖糖,自然對她的事情不上心,要是現在睡在這裏的姚茉,估計你早就沖上來了吧?”

梨澈一愣,心中湧出極大的震驚,“你、你認識姚茉?”這怎麽可能呢,梨淵之前都不都是住在涼州嗎,怎麽會知道姚茉的事情?

“我認不認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和姚茉之間那些事情。”

梨澈一凜,反駁道:“我和姚茉之間又能有什麽事情?”現在也不知道梨淵到底知道些什麽,有可能是詐他的也說不一定。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糖糖佩的那塊玉佩吧?”

玉佩......沒等梨澈回憶起來,梨淵繼續說道:“糖糖身上的那塊玉佩是我送她的,按理說你也有一塊吧?”

他的确是有一塊,可是——梨澈眼神一暗,終于明白了梨淵的意思。

見他神色變化,梨淵心情頗好,“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你把那塊玉佩送給誰了的,想來現在,它應該也有好好的躺在宮裏吧?”

“呵,一切憑你信口雌黃,你又有什麽證據呢?”就算梨淵現在勢力成迷,但是就算他手再怎麽長也伸不到皇宮裏面去,只要姚茉腦子稍微清醒一點,就必然不會做出危害到姚家危害到梨家的事情。

“還需要什麽證據嗎?不說別的,糖糖就親眼見過,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糖糖誰都不會告訴吧?”

蘇棠是見過的,去年秋狩的時候她還特意和他說過這件事情,畢竟在這世上,能同一朝公主用上一模一樣的玉佩,也是十分不易的。蘇棠和念夏的關系又不同于其他主仆,她發現了的事情,必然會告知念夏的。

梨澈的心情也有點緊張起來,當初送姚茉玉佩的時候的确是抱了要與她共度一生的想法,即使後面姚家離開昌州進京,他也存了讓對方睹物思人的想法,可是誰知道,後面等自己進京,對方早已入宮。

他沒敢把自己送玉佩的事情告訴梨父,畢竟當時兩人還未正式定親,這樣的行為幾乎等同于私相授受,父親這認老古板慣了,要是讓他知道的話,估計又要氣上好一陣子。

既然對方已經入宮,他也娶了公主為妻,他是絕對不會有什麽和姚茉再續前緣的念頭,那塊玉佩他之所以沒有登門請求姚父送回,一是因為怕父親發現,二也是因為......好歹他同姚茉有過感情,至少給對方留點紀念吧。雖然絕情的是她,但是他不想做那個無情的人。

可誰知道,只是那樣一時心軟,居然會落下這樣大的把柄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