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有病,得治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在療養院的病床上的,我的身旁是袁圓,緊閉着雙眼,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知道這回不是三份“全家歡樂桶”能夠解決問題的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失職。”張落塵走進來,一疊聲地道歉。

從張落塵的口中,我了解到的真相是,何順手上的手術刀只是用厚紙片自制的道具而已,沒有任何殺傷力。

而那些患者臉上的“血跡”只不過是他們偷了護士站裏存放的紅藥水、碘酒之類的。

昨晚華遠山在得到我的消息之後緊趕慢趕地到了療養院,保安死活不讓他進門,他只得通過邢院長聯系上了值班的張落塵,這樣趕到地下室的時間還是稍遲了一步,範采薇已經過度驚吓而昏厥。

司法鑒定已經毫無意義,結果也可想而知。如果之前範采薇的精神還是正常的話,那麽經歷了那樣一次“開膛破肚”之後,她的精神已完全崩潰。

“對不起。”華遠山坐在範采薇的身旁輕輕地說着。

經過那麽多努力,最終還是救不了他的妹妹。我能感受得到那份摧心蝕骨的疼痛,但我也想不出任何可以安慰他的語言,只能默默地陪在他的身旁,一起照看範采薇。

何順是個地道的精神病患者,其他人也是,我們無法對他們追究法律上的責任。

對于嚴重失職的值班醫生張落塵以及當班的護士,療養院給予了嚴厲的處分,這件事就這樣以範采薇的真正瘋狂而不了了之。

然而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并非那麽簡單。

首先喬陽陽并不承認當晚妙妙有唱童謠玩游戲,其次,我和袁圓範采薇三個人喊救命的聲音沖破了療養院的夜空,值班護士也沒動靜,值班醫生張落塵也沒動靜,而保安更是受到指令一般不許我們離開病房大樓。

整件事看起來只是沒有行為控制能力的一群精神病患者造成的意外,但這其中隐隐地透着另一種讓我不得不懷疑的東西。

“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

華遠山冷冷地對我撂下一句話後,就再也沒有搭理我。

我明白他的心情,也給不了他安慰,現在的他已是拒我于千裏之外的姿态,對于我這樣一個沒有任何作用的人來說,确實也無需再留在他的身邊。

對于療養院來說,範采薇事件只不過是個小插曲而已,之後的中秋公益晚會上邢院長大大地露了一把臉,我收集的資料經過電視臺的加工與渲染起到了非常牽動人心的效果,療養院當晚就得到了許多企業的捐款,其中包括華遠山的金世紀。

自從範采薇事件之後,我就沒有再見到華遠山,只知道他除了忙于打拼自己的事業之外,還要照顧住在精神病院裏的兩位妹妹。

電視中的華遠山身姿挺拔俊朗,嘴角上翹露出淡淡的一抹笑意,只有我看到他的眉間一股無法抑制的蒼涼。錄制公益晚會節目的時候,我借口其他事情而也沒有到場參加,怕的就是看到他緊擰的眉心。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嗎?”袁圓盯着電視上的華遠山,幽幽然問了一句。

我知道,她和我一樣的不甘心,但又能如何?

張落塵也在電視上露了一把臉,他被評為療養院年度最佳醫生,市裏的“青年突擊手”,還有望提拔為副院長,看來範采薇事件當晚他的失職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前程。

總之,這件事情唯一的受害者就是範采薇,而且沒有地方可以喊冤,她也沒有能力再為自己喊冤,只會在童謠聲響起的時候主動地加入到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裏去,玩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起勁,當別人被抓去“開膛破肚”的時候,她起哄起來比所有人都更加熱烈。

我知道華遠山曾致力于将範采薇接出療養院,但沒有夏喜旺的同意,一切都等于零。

夏喜旺一手操控着範氏公司,又另起爐竈開立了一個自己的公司,明眼人都明白這其中的奧妙,但也只是坊間的傳聞而已,沒有人會真正地去與他當面對質,就算華遠山也無能為力。

最讓我反感的是,王總編居然讓我去采訪這位我市“年輕有為的後起之秀”,我原本打算一口回絕的,但我想這是一個與夏喜旺接觸溝通的機會,或許能夠得到他的簽字同意讓範采薇出院。

我記得華遠山說過,如果能将範采薇接出來,就送去湄島與劉姨相伴,我想這是我能夠為他做的一點點綿薄之力了。

然而與夏喜旺的溝通相當的困難,反反複複地就只有一句話:“她有病,得治。”

同時他那雙不安分的眼睛直往我的臉上瞟,使我異常地厭惡,只是出于禮貌而沒有摔門走人而已。

我幹記者這一行當只有四年,資歷尚淺,但也随着一次次對“主流人物“的采訪,慢慢地積累起了一定的經驗與閱歷,夏喜旺給我的印象就是膚淺。與四年前跟在範采薇的身旁唯唯諾諾相比,如今高高在上的夏總,并沒有比以前更加高貴。

在我收拾好采訪筆記的準備離開的時候,夏喜旺說希望可以邀請我吃晚餐,我斷然拒絕。

對于夏喜旺,我沒有任何個人的恩怨,就是讨厭他,由裏到外地讨厭。

走出範氏公司的大樓,再一次地感慨人生,這裏與四年前初次跟在王總編的身旁來采訪範采薇的時候沒有什麽兩樣,而如今高樓依舊在,人卻已蒼桑。

“嗨,你好,還記得我嗎?”

一個人從斜刺裏向我跑來,我認得這張笑臉,是那張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臉,一直暖到人的心底裏去那種。

我點頭:“沈絡繹,絡繹不絕的絡繹。”

他哈哈哈地笑,說:“每個人都記得我這句自我介紹的臺詞,認識美女,一個完美的自我介紹就是成功的一半。”

他說原以為我是那家精神療養院的醫生,沒想到我是個記者。

“怎麽?記者比醫生掉份兒?”

沈絡繹摸着他的腦袋,想了想,說:“不是掉份兒,是一下子沒有了神秘感。你想啊,一個天天與精神病打交道的女醫生,給我的暢想是多麽的恐怖,還好還好”

他笑着,我不知道他這個“還好還好”後面的潛臺詞究竟是什麽,但看到他那張笑臉,就已經被帶動着笑成了一朵花。

我想,他真的是一個富于感染力人的,尤其那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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