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銀元攻勢
聽說謝纨纨今兒累着了,回家就發起熱來,這會子已經躺下了。
秦夫人傻眼了。
直跪到戌時三刻,張太夫人就寝的時辰了,裏頭才傳出話來,叫秦夫人回去自省。
秦夫人真是又氣又羞,回了自己房裏免不得撲在床上大哭了一場,只覺得委屈的了不得,明明是丈夫和女兒混鬧,得罪了婆母,結果他們倒是沒事人一樣,自己小心翼翼,盡力的讨好婆母,替他們描補,轉圜,到頭來反替他們受了過,這般賢惠,卻就連丈夫和女兒竟都不聞不問,叫她如何不委屈?
哭了一陣,越想越惱,秦夫人便起來要去尋謝纨纨,董嫂子在一邊小心伺候着:“大姑娘已經歇下了,夫人不如明日再尋她。”
到底是女兒,就算今時不比往日,秦夫人也并不太怵,總比對着婆母和夫君容易,十多年來的相處模式總是深入人心的。
“我還沒歇呢,她就歇下了!竟比我還自在了!”秦夫人猶自不服氣。
董嫂子忙勸道:“我的夫人喲,您如今可讓着點兒大姑娘吧。大姑娘如今可不一樣了。”
“我親生親養的,還要我讓着她?天下還有沒有人情道理了?”秦夫人怒道。說着就要下床穿鞋去尋謝纨纨!
董嫂子連忙道:“是您親生親養的不假,可如今大姑娘還有一個娘了,回頭進宮漏個一句半句出來,太妃娘娘說您一句不慈,您要怎麽回?”
董嫂子雖沒跟着進宮,但到底還是知道了那裏頭發生的事兒,苦勸道:“娘娘那是什麽人,就是皇上也要敬重的。惱起來哪裏管您才是大姑娘的親娘呢?老太太這樣厲害的人,不也一個字也不敢回麽?何況您呢?你說是不是?”
一提到這個,秦夫人就有點發憷了,可又不大甘心:“我在這屋裏,越發熬出花兒來了!連我自己的親閨女都能給我臉子瞧!”
董嫂子撩撩頭發,腕間一只赤金絞絲镯子的光芒一閃而過,一時忙倒了茶來笑道:“哎喲夫人怎麽說起這個話來了,大姑娘哪裏是這樣的人,先前大姑娘回來就說,今兒封了鄉君,又得了賞,還要把東西拿過來,先盡着夫人挑呢,只後頭有些熬不住了,只得先回去歇着了。夫人也知道,大姑娘這才好了一兩個月,并沒有大好,身子自然是弱的,今兒又叫老太太吓了一回,熬不住也是有的。”
“真的?”這話總算說的秦夫人舒服了點,董嫂子笑道:“我敢在夫人跟前說假的不成?自然是真的,大姑娘的秉性,夫人沒有不知道的,自是孝順謙和的,今兒要不是逼急了,也不至于那樣,您說是不是?”
說着她還湊近了些,小聲道:“不是我膽大說嘴,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這三姑娘大姑娘不都是親孫女不成?論理大姑娘還是姐姐,更強着些兒,偏在她老人家跟前,三姑娘就是金子打的一般了,誰心裏服氣呢?大姑娘就是脾氣再好,也是不服的,就是我這點兒小見識,也覺得大姑娘今兒做的好!瞧着三房今後那模樣,要怎麽在大姑娘跟前挺腰子,更別提您了!”
董嫂子自然深谙秦夫人的心裏,果然說到今天震懾了三房,秦夫人那些羞惱都去了大半,不由笑道:“說的也是,且不說今後,就是今兒纨姐兒說的那丫頭的事,也能臊的她三月出不了門,才多大點兒的丫頭,就要往男人堆裏去,虧得老太太還成日裏把她捧在手心裏呢,真是活打了嘴,今後說不準還有她丢人的時候!”
Advertisement
董嫂子忙笑着捧場道:“可不是這樣麽,還是夫人見的深遠。咱們姑娘就跟她不能比,知道輕重懂的規矩,長姐風範十足,可見夫人養的好了。”
一頓勸慰奉承,就把秦夫人給安撫住了,再沒起什麽風波。
第二日果然謝纨纨一早過來,石綠跟在後頭捧着個盒子,謝纨纨滿臉春風的笑道:“昨兒個到家就覺得有些不自在,歇的早些,外頭的事情一概不知道,母親可找我沒找?”
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娘昨兒要找她算賬似的。
她也不待秦夫人說話,接着又笑道:“昨兒一日事多,也來的急,亂了一日,今兒才有空收拾呢,皇上賞了東西,太妃娘娘也賞了東西,我瞧着,竟都是好的,挑了那麽一陣子,挑了些最好的,給母親使,也是女兒的孝心。”
石綠忙就打開盒子,裏頭一層四喜如意的小銀锞子,八寶璎珞,赤金镯子,南洋珠的耳墜子,寶光燦然一盒子,耀花人的眼。
當然也耀花秦夫人的眼。
謝纨纨親自接了擱在桌子上,笑道:“為着我的事,母親奔波勞累,還要常聽祖母教訓,實在不容易,我都瞧在眼裏呢,祖母是那樣子,誰也沒辦法,母親也只得忍耐了。橫豎今後我好了,您的後福還有呢。”
秦夫人一臉笑意,趕着謝纨纨叫:“我的兒,一家子骨肉,說這些做什麽,我是你的母親,我不為着你還為着誰呢?你祖母那裏,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并不相幹。”
謝纨纨笑着附和稱是。
要安撫秦夫人确實不是什麽難事,到底這是謝纨纨的親娘,面兒上要過的去才是,不然一家子長輩,祖母、嬸娘說她不是也罷了,連親娘都有怨言,叫人聽到,也不是什麽好名聲。
謝纨纨不願意為了秦夫人再去與張太夫人叫陣,不過出點兒銀子東西就不難了,且這些東西,她也并不放在眼裏。
謝纨纨當然是會說話的,在這裏說說笑笑,又說起在壽王府謝綿綿的事來,轉而說起三房,謝纨纨笑道:“既這樣,今後我出門,自然是不敢與三妹妹同行了,不然眼錯不見的,她惹了人,倒都算我頭上,可怎麽得了?我又沒長八只眼睛,她那樣一個大活人,哪裏有時時看得清楚的,母親說是不是?”
秦夫人當然最願意打壓三房了:“可不是,老太太既這樣偏心她,老太太自個兒帶她出去也就罷了,何必來沾咱們的光。”
這得意勁兒就不用提了。
謝纨纨笑道:“母親說的是,今後這樣子的賞花作詩的時辰定然少不了,我倒不如聽母親的吩咐,帶着舅舅家裏表妹們一起去,表妹們倒都是懂事明白的,只怕還省事的多呢。”
謝纨纨這倒說的有幾分實在,當日何太太來求的事雖然沒成,她倒真覺得何太太是個懂事的。母親如此,女兒自然差不到哪裏去。
她還真寧願帶上這樣的表妹呢。
秦夫人聽了,自然更喜歡,謝纨纨就笑道:“母親既然也說好,那今後有這樣的事,我就打發人回來跟母親說,母親再去與舅母們說才是。”
董嫂子也趕緊上前來湊趣兒,說起今後會如何的得意,早把昨兒要找謝纨纨的那股子氣忘的幹幹淨淨的了。
這裏安撫起來容易,只還有別的事,比這要緊的多,謝纨纨剛從秦夫人屋裏出來,走到前頭院子的薔薇花架的時候,朱砂正從一邊的路上走過來,碰見謝纨纨,就忙停住了行禮。
自那一回使喚了朱砂之後,朱砂就老實的多了,她是一個聰明人,就那麽一回教訓,便明白大姑娘自定了這門高枝兒親事,有了底氣,與往日裏再不一樣,再不是以前那種萬事不上心,肯讓人的脾氣了,朱砂不僅收起了輕視的心,也收起了慣用的小手段,只那心裏頭,反而更熱了幾分。
這樣的大姑娘,自然更有前程。
果然,如今大姑娘越發連封號都有了,又認了宮裏的太妃娘娘,就是府裏老祖宗,也拿不住她。
朱砂的聰明就聰明在這裏,眼裏活動,看的明白,碰了壁趕緊掉頭,絕不會讓自己碰的頭破血流。
謝纨纨瞧見她,便站住了笑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朱砂笑道:“三夫人伺候老太太去了汪太醫府上,屋裏左右沒事,我脫這空兒出來松散松散,走出來又想着上回大姑娘叫我有空來打絡子,就轉了過來,來問問大姑娘要打什麽使的。”
謝纨纨笑道:“我能做什麽使,不過是想着我也不大會紮花兒,倒是學着打打絡子罷了,想着請你來教教我。”
朱砂忙笑道:“怎麽說得上教,都是那幾樣花樣子,大姑娘一看就會的。”
就腳兒跟着謝纨纨往裏走。
謝纨纨不問,她就不多嘴,她明白,現在是要從頭兒知道大姑娘性子的時候了,再不是以前那樣了。
謝纨纨當然明白朱砂的這點兒心思,她也願意給朱砂機會,只看她是不是明白罷了。
進了屋裏,叫石綠拿了線出來,謝纨纨就坐在炕上打起絡子來了,謝纨纨不是這方面的人才,手拿着線就笨的很,可嘴裏卻一點兒也不笨:“三夫人出門去,怎麽你就沒跟着伺候呢?倒也輕省。”
朱砂手裏靈巧的翻飛着,笑道:“我原本是伺候大姑娘的人,三夫人今兒出門,怎麽會要我跟着去呢,自然留我看家了。”
這話說的有趣,謝纨纨笑了笑:“原來是這樣,我說呢。”
看來朱砂确實聽到了一點兒什麽,謝纨纨并沒有追問,只看了朱砂一眼,朱砂有點猶豫,最後還是道:“前兒三夫人很是哭了兩回,恍惚是三老爺任上有點什麽事似的。”
謝纨纨一怔,恍然大悟,看來張太夫人随口那句強辯,果真是心裏有那樣的事,才想得到那個方向去,謝家三老爺是有把柄被人抓住了。
而且還定然不是得罪人這麽簡單,定然是要緊的罪名,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也不知這把柄到底是誰抓住的,是徐王妃還是汪老太太?
謝纨纨琢磨了一下,覺得很可能是汪老太太,徐王妃、連同徐家都是更高一層的那一些,或許更知道些上層的秘辛。要如何會關注到一個從六品的小官兒呢?
反倒是汪家,不僅交游廣闊,有些人脈,而且又是三老爺的岳家,有些事,若是三老爺吃不住了,去求助汪家,反倒是最有可能的。
當然,汪老太太拿着這個把柄威脅張太夫人,自然不會說是自己拿住的把柄,定然會借徐王妃的大旗,說成是徐王妃威脅的,張太夫人要保兒子,也就顧不得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