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別

那游艇越來越近,在離他們不到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

沈容予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游艇上的那兩個人——顧恒與沈逸瑤。

顧恒和沈逸瑤也同一時間看到了游艇上的另外一人——顧之銘。

四人隔着海水遙遙相望,沈容予那顆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心,一瞬間憤怒的沖破結界,夾雜着恨意與痛苦,波濤洶湧起來。

對面那艘游艇上的那兩人也同樣不平靜。

“麻煩了,顧之銘也在。”

沈逸瑤皺眉看向顧恒:“怎麽辦,咱們說的那些話容予肯定全聽到了,現在他們兩個在一起,恐怕顧之銘也知道了那件事,我們……”

顧恒:“這是一個好機會!”

沈逸瑤一愣:“什麽?什麽好機會?”

這句話一問出,沈逸瑤突然腦中一閃,驚訝的看向顧恒:“顧恒,你不會是要……”

人人都知道,顧恒是顧董事長“二房”的兒子,當年,顧董事長在顧之銘的母親去世後,把養在外面的外室接回顧家,顧恒這才變成顧家二少爺。

顧恒雖然被叫“顧家二少爺”,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仍有不少人在私下裏仍然稱他為顧家的私生子。只因顧董事長顧及着顧之銘,沒有給顧恒母親一個名份。

因此,此刻,顧恒看着茫茫的大海上,那條小快艇上渺小的顧之銘,只覺得老天爺已把機會擺在了他的眼前,只要他把顧之銘這個眼中釘除掉,那麽,顧家的繼承人,便會是他。

顧恒輕輕的閉了閉眼,終于狠下心來,按下紅色的按鈕。

游艇“嗖”的一下像離弦的箭,飛一般向那沈容予他們撞去。

沈容予萬萬沒想到,這一天,他遭遇到背叛的同時,他最愛的男人,會開着白色的游艇,像瘋了一樣,向他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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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顧不上思考顧恒是發了什麽瘋,心中那不太好的預感驅使着他握緊方向盤,急急的往旁邊轉,然而剛轉了個彎,顧恒的游艇便貼着他們的船身撞了過來。

沈容予大怒:“顧恒!你幹什麽!”

被撞得後退的快艇“砰”的一聲又撞在了海底一塊剛冒上來的暗礁上,快艇劇烈的搖晃了兩下,終于撐不住翻了過去。

沈容予甚至來不及呼喊,鋪天蓋地的海水沒向了頭頂。

……

漫天的海水淹過來時,沈容予是驚慌的,失措的,他的眼前閃過剛才那匆忙一瞥之中顧恒陰狠的眼神,只覺得胸口狠狠的插了把冰冷的刀,攪得血肉翻滾。

疼,太疼了,疼得他忘記了求生的本能,身體慢慢的往下沉,疼得他幾乎已經閉上了眼,覺得如果就這樣死去也沒什麽不好。

反正失去愛情的活着,于他而言,還不如死去。

直到有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的圈牢他,拼命的将他往上帶,直到那雙手臂帶着他浮出海面,将他使勁兒的往翻了個的快艇上推。

沈容予這才能喘上一口氣,他不敢置信的擡頭向前方望去,見顧恒開的那艘游艇就停在他們不遠處,沈容予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向那艘游艇揮動着手臂,聲嘶力竭的喊着:“顧恒!姐!我們在這裏!救我們上去!”

然而那艘游艇卻突然掉轉了方向,劃過一道長長的水際線,飛速的揚長而去,将他們抛棄在這茫茫的大海上。

也将沈容予最後的希望,碾壓成看不見的殘渣,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上。

他緊緊的抓着快艇上的一條鐵欄杆,不可抑止的抖起來,整個人仿佛置身在千年冰川之中,從頭到腳涼成一片。

那兩個人,要殺死他們,他最愛的兩個人,要殺死他們。

絕望在這一刻變成鋒利的寶劍,一劍插穿他的身體,恐懼像一團黑色的煙霧慢慢襲上心頭,侵占了這個17歲少年的心。

“容予,來,上這兒來。”

這時,顧之銘突然伸手将沈容予拉下來,帶着他游了幾米後,使勁兒的将他推上了一個黃色的氣墊船。

他滿臉全是海水,雙臂扒在氣墊船邊,氣喘籲籲說道:“容予,我差點忘記了這快艇上有救生設備,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

“你看,這兒有個防水層,裏面有手電筒,有哨子,還有幾個求救煙火,有打火機,你要是看見有船來,就點煙火,知道了嗎?”

沈容予這才回了點神,冰冷的心稍微暖了一下,伸手道:“之銘哥,我拉你上來。”

顧之銘微笑搖頭道:“我先不上去了,我有點熱,想在海水裏泡一會兒。”

沈容予一怔:“海水這麽涼,你身體一直不好,再泡一會兒就會生病的,來,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顧之銘微微一笑,突然轉了話題:“容予,你還記得你14歲的時候,顧家後花園種着一顆桂花樹,那年夏天,你突然想摘些桂花讓廚房做桂花蜜,我奶奶說那桂花還沒有到季節,你嘴上答應着不去摘,結果晚上偷偷的跑到後花園……”

那件事沈容予怎麽可能忘,那個夜晚,他為了壯膽事前偷喝了幾口酒,沒想到爬到樹上時酒來後勁兒了,他一下踩空從樹上掉下來,摔得腿疼,腦袋也暈沉沉的,他記得迷迷糊糊中有人來到他身邊,他先是抱着那人的腿哭,後來那人把他抱起來柔聲的安慰,他就躲在他的懷裏哭着哭睡着了。麋√鹿

等第二天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已經回了房間,想到昨晚自己借着酒瘋那番矯揉做作又粘人的舉動,想到那人溫暖的懷抱,溫熱的手掌心,以及他好似被那人捧在手心裏寵愛的感覺,沈容予第一次心動了。

他分不清那人是誰,只記得那人襯衣領口上那顆黑色的星星,那是顧恒的襯衣,他便以為那人是顧恒……

可是,為什麽顧之銘現在要提起他和顧恒之間的這件事?他記得他并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這件事。

顧之銘:“結果你從樹上掉下來,摔得暈頭轉向,抱着我的腿直哭,後來我沒有辦法就把你抱回房間……”

沈容予心中一驚,噌的一下直起身:“是你?”

顧之銘點頭,不解道:“不然還能是誰?”

沈容予:“可是,那顆星星,顧恒的襯衣……”

沈容予驚得話都說不清楚,直直的盯着顧之銘。

顧之銘:“那天我的襯衣不小心濺上了一點紅酒,因為要招待客人,顧恒就臨時跟我換了,他穿着我的襯衣去房間裏換,所以我就穿上了他的。”

原來是這樣!

沈容予一屁股坐在氣墊床上茫然的望着顧之銘,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愛錯了人。

沈容予的眼中升起一絲水氣,他靜靜的看着顧之銘好一會兒,突然釋然一笑。他再次把手伸向顧之銘,這次臉上帶了些柔軟的笑容,說道:“之銘哥,我拉你上來!”

就在這時,他身子前傾一眼瞥見氣墊船邊一個黑色的标志。

沈容予全身一僵,霎時間,一個驚恐的念頭升了起來。

他一把抓住顧之銘巴着船邊的手,清冷的眼眸中染上一抹腥紅,咬着牙狠狠的說道:“顧之銘!你上來!”

顧之銘:“容予,不是說了我很熱……”

“你上來!”沈容予完全不聽他這一套解釋,雙眼直直的瞪着他。

顧之銘:“容予,你以前說過你的夢想是有一天成為影帝……”

“我說你上來!”

沈容予咬牙切齒,他顫抖着一雙手緊緊的拉住顧之銘,使勁兒的要将他拉上船。

顧之銘笑了,溫潤的眼眸中有水光一閃而過:“都說了一會兒我就上去……”

“你騙人!我看見了!這上面标着船只能承載一人!你根本就不會再上來了!”

少年聲嘶力竭的吼着,雙眼通紅,伸手憤怒而又驚慌的指着船邊那個黑色的标志,淚水頓時如傾盆的大雨。

“顧之銘,你上來,你上來,你快上來……”

顧之銘伸手摸着他的腦袋,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傻孩子,我上去了,我們就都活不成了!”

這艘快艇是某個在愛斐島的工作人員平時一個人出海用的,大概因為總是一個人,所以放了僅夠一個人的救援物資。

沈容予激動的抓着顧之銘的手:“那換我下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該死的是我,我不能讓你死!”

顧恒要對付的人是他,顧之銘只是被他牽連的,他怎麽能讓顧之銘代替他去死呢?

沈容予說着就要往海裏跳,卻被顧之銘一把推了回去。

顧之銘那一向溫潤的面龐緊崩着,他似乎生了很大的氣,揚聲道:“沈容予,你要是再敢亂動,我現在立刻松手!”

似乎是想證明自己不是說說,顧之銘一只手已經松開氣墊船,身體往下沉了沉。

沈容予吓得再不敢動,眼淚嘩嘩往下掉,前方的視線模糊成一片,只有嘴裏不停的哭喊着:“不要……”

顧之銘的心微微刺痛着,他往前湊了湊,說道:“小魚,你聽我說,回去之後,他們那些人恐怕不會放過你,你記住我說的話,你幫我轉告訴奶奶,就說一切看在我多年的心意……她會明白是什麽意思的。”

沈容予崩潰了,他想上前去拉顧之銘的手,可他一動,顧之銘就往後退,他絕望的坐在那裏,哭着求他:“顧之銘,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求你了……”

顧之銘:“容予,你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活着,你還有夢想沒完成,我等着你變得強大,我會每天都看着你,看你變成巨星,看你能灑脫、自由自在的活着,容予,這是我的願望,你要實現我的願望,知道了嗎?”

顧之銘的臉色變得蒼白,抓着船邊的一只手慢慢抖起來,另一只手在沈容予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按着胸口。

“容予……”

顧之銘突然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是我連累了你……”

沈容予正有些不解,顧之銘突然伸出手向前方一指:“容予,你看那兒,看見了嗎?幫我看看那邊是什麽東西?”

沈容予擦着眼淚在朦胧中的轉過頭向顧之銘指的方向看去:“哪裏?……之銘哥,你想看什麽?什麽也沒有啊……”

他轉過頭詢問海水裏的那個男人。

然而一轉過頭,眼前只有蒼茫的大海,無邊無際。

哪裏還有那人溫柔的笑臉?

哪裏還有這世界上最溫柔的眸子?

這世上,再也沒有他的身影!

再也沒有顧之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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