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杯奶茶
安好走後,歐桀打着哈欠出來。
店門口,李嘉銘定定的站着,整個一礙眼的人體站牌。
這又是怎麽了?
歐桀瞧了瞧整理糖罐的陸珂,選擇先去關心關心“站牌”,一巴掌拍在“站牌”後腦勺上,他笑着說:“又給店裏招黑。”
李嘉銘無動于衷,他看着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巷子口,抱緊立牌悵然若失:“仙女回天庭了。”
歐桀:“……”
李嘉銘回到吧臺,想跟他陸哥談心:“多仙啊,軟萌乖乖女。為什麽就不留個聯系方式呢?”
“什麽仙?什麽乖乖女?”歐桀湊過來勒住李嘉銘的脖子,“你忘了大明湖畔的貝斯妹子了?這麽多天的節奏大師全白玩了。”
一提這個,李嘉銘一拍大腿:“陸哥,幫我過關啊!”
陸珂把擦手紙扔進垃圾桶,接過遞來的手機,慵懶地坐在高腳椅上,長腿随意一搭,點開了APP。
很快,奶茶店裏充斥着《野蜂飛舞》。
嗡嗡的,跟特麽的真有蜜蜂飛進來一樣,聽得人頭皮發麻。
李嘉銘一開始還二傻子似的做了幾個轟蒼蠅的動作,但很快就被對面淡定的男人給吸引住了。
陸珂臉似冰封,手機投屏映出的光亮射在鏡片上,透出一種冰冷的堅硬感。
他的一雙手快到重影,拇指上的紋身仿佛跟着“活”了起來。他這是完全跟随着屏幕上的按鈕動作,節奏不差分毫,就好像他是在親手彈這支曲子一樣。
李嘉銘在看呆中獲得完美通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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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哥,你到底怎麽做到的?”他第千萬次地問。
陸珂不理他,返回吧臺清點糖罐。
李嘉銘憂傷地嘆了口氣:“要是我也有這神手速,剛才妹子一定會被我吸引!”
“這到底是多好好?至于的嗎?”歐桀問。
“絕對至于!”他指着陸珂,信誓旦旦,“不信你問陸哥!陸哥,剛才那妹子是不是小仙女下凡?你看着她,就沒有點兒心動的……”
砰!
陸珂用腳踢關櫃門。
李嘉銘哆嗦了下,意識到自己可能踩雷區了,“陸哥,我那個……”
陸珂說:“擦地。”說完,回了後院。
李嘉銘舒了口氣,見機補上一句:“陸哥,晚上的事你得陪着我啊!我不能沒有你!”
沒有回應。
小小的奶茶店回歸了往日的平靜。
“我怎麽感覺陸哥對我越來越冷淡了?以前還會給我一個‘嗯’字。”李嘉銘說着,拿起拖把擦地,“現在就只有背影了。”
陸珂沉默寡言是他們都知道的,他很少會挑起話題,能用點頭搖頭表達的不會說話,能發一個音的不會說兩個字。
他們都挺好奇陸珂話多起來會是什麽樣北北。
歐桀坐在沙發上,又打了個哈欠:“你傻呗。你提別的女孩能不讓他想起那個嗎?”
那個——一個陸珂找了十年、也等了十年的女孩。
關于這個女孩的事情,他和李嘉銘知道的很少。
要不是追陸珂的女生實際太多,有幾個女神級別的他都瞧不上,他們都懷疑他們認定的大哥是彎的。
直到去年冬天下大雪,他們出去喝酒,陸珂也不知道怎麽就喝起來沒完,醉了之後嘴裏一直念叨着“安安”。
他們才知道冷酷大哥也有多情面。
“我是傻。”李嘉銘承認得相當坦蕩,“可是茫茫人海的,上哪兒找一個五六歲就沒聯系的人?長相都變了啊!陸哥為了這個找不着的,放棄一大片海洋……啧,我想想我都心痛!”
房間裏。
陸珂坐在凳子上,手肘撐着桌子抽煙。
煙霧缭繞,他吸了一口煙就不動了,踢着沙袋的腿也收回來放在地上,只有放在口袋裏的手還在不停摩挲着剛剛偷順來的大白兔奶糖,
往奶茶裏加大白兔奶糖,還必須得加三塊……
很特別的口味。
***
安好從田子巷出來,又回了商場的麥當當。
早些時候,她來商場這邊買東西,負責接她回家的司機說臨時有事要晚些過來,叫她找個地方等等。
她表示可以自己回家,但司機拜托她千萬別。
估計是怕自己做私活的事情被主人家知道?
可她并不會告狀。
但不管怎麽樣,安好不想因為這麽件小事和人家起摩擦,所以答應了下來。
現在倒好,這一等等了三個小時,她就這麽幹耗着。
現下,五點剛過,麥當當裏人不多。
有幾個小孩在兒童樂園玩的正瘋,等在外面的都是老人。其中,有一個喂爺爺吃薯條的小女孩吸引了安好的目光。
小女孩問:“爺爺,麥當當怎麽寫?”
爺爺拿起吸管沾了點可樂,在托盤的彩紙上邊寫邊說:“先是三個橫,橫中間是一豎……”
小女孩聽得特別認真。
安好看着看着,不知不覺濕了眼睛。
她小時候,爺爺也是這麽教她認字的。
等她大些了,爺爺又握着她的手教她寫書法,寫得好了還會有獎勵。她書桌上寫了一半的《赤壁賦》是她準備找爺爺換獎勵的新作品。
可是,再也不會有獎勵了。
三個月前,爺爺去世了。
安好傷心過度生了一場大病,錯過中考。她的爸爸安晟決定帶她回海城,托關系上一所私立中學。
今天是她回海城的第五天。
揉揉眼睛,安好重新吸奶茶,就聽“撕拉”一聲——奶茶喝完了。
她心裏堵得慌,有沖動再回去買一杯,又或者喝些其他甜的東西。
正猶豫着,她的手機終于詐屍了。
司機小劉那邊很吵,震天的音樂聲聽不出來什麽旋律,扯着嗓子喊:“大小姐,我不能去接你了!我……”
雖然很吵,但安好還是可以辨別出那邊有少女的笑聲。
清脆又愉快。
安好垂下眼眸,大概知道司機的“臨時有事”是指什麽了,他得去接她的妹妹——安茜。
“沒關系。”安好說,“我自己可以。”
挂斷電話,她果斷去窗口買了一個甜筒。
她小口小口的舔着冰淇淋,坐回座位看外面來來往往的行人。
這時候也還是熱,每個人都像在跟高溫賽跑,企圖可以趕緊鑽進一個涼爽的地方。
夏天就這麽招人煩嗎?
在她的老家析元鎮,夏天也熱得要命。
但不同于這些匆忙避暑的行人,析元鎮有一條環鎮曲河,每到夏天大家會乘船玩水,享受陽光。
只是這樣的夏天距離她至少五百公裏了。
***
太陽西下,夜幕漸漸低垂。
李嘉銘和歐桀站在田子巷夜市中段的岔口裏等人,身後是靠牆抽煙的陸珂。
他的穿着還是之前的黑T恤、牛仔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夜色加持,他此刻沒了陽光下的少年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內斂,好像他與黑夜共生。
沒過幾分鐘,六個街頭小青年來了。
他們風格迥異,有的光膀子紋身,有的牛仔褲配鏈條,還有的手裏拿着棒球棍……都是不好惹的。
三天前,這夥人手下的一個小子偷夜市陳大爺的錢,被李嘉銘撞了個正着。
李嘉銘追這小子一路,誰知道這小子是個傻缺,自己絆了一跤給腦門磕了口子,縫了六針。
本來這就叫惡有惡報,當個笑話聽就行,可這世上還有個說法叫“碰瓷”。
對方說這事全賴李嘉銘追他,要不摔不了,所以李嘉銘得把醫藥費賠了。
雙方約了今天見面談。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這什麽意思?”李嘉銘指了下棒球棍。
棍子哥沖他挑眉,表情活躍,看向他們的“大哥”,是個光頭。
光頭哥摸了摸光頭,視線往陸珂那邊瞟。
育才一中的陸珂是早有耳聞。
仗着家裏有錢,抽煙打架、曠課逃學、女友不斷,最新消息好像還留級了,幾乎把一個壞學生的所有傳統品德一人包攬。
之前光頭哥還沒辍學時,手底下有個兄弟和陸珂交過手。
他當時趕過去救場,結果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他兄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陸珂拿起放在一旁廢桌子上的煙,淡定地送到嘴邊吸了一口,然後瞥他一眼,轉身走了……那種到把一切當空氣的态度真他媽吊,也叫人後背發涼。
從那之後,他一直想會會陸珂,又不敢輕舉妄動。
“意思呢,就是你們把醫藥費賠了。”光頭哥說,“咱們主要謀財,不害命。”
李嘉銘的小暴脾氣一下子上來了,歐桀拉住他,下巴往陸珂那擡了擡。
陸珂的這根煙快抽完了。
他的視線随着上升的煙氣微微移動,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有一股隐隐躍動的戾氣。
“陸哥,這錢我不給!”李嘉銘喊道,“那小子自己四肢不協調跟我有毛關系?而且陳大爺賣炸串養孫女多不容易啊!這幫人就他媽的是渣子!”
對于這樣的謾罵,小青年根本無感。
你有本事來點兒有沖擊力的。
陸珂直起身子走到棍子哥面前,把剩下的一點煙灰彈在棒球棍上,語氣涼薄地諷刺道:“別侮辱渣子。”
六個小青年齊刷刷瞪眼。
***
安好在麥當當磨蹭到天色暗下來才離開。
她其實挺希望司機能再讓她等等的,可惜啊,人家已經擺明是告訴她在耍她了。
點開手機導航,她盤算坐公交車回去的話就還能再拖一些時間。
安好按照路線圖又回了田子巷,上面顯示只要穿過一條長街,街口就是公交車站。
她來到夜市。
這裏還沒正式開場,只有零星幾個小攤販在做準備工作。
走到一半,她的手機又一次詐屍。
難道是司機正義地回來了?
她低頭掏手機,對面有商販推着小車過來,大喊:“都讓讓啊,別碰着了!讓讓!”
她聽話地往旁邊給人家騰地方,卻沒看到這邊有行人路過,還是個噸位不小的小哥,她的袋子一下子被撞得彈飛了出去。
大白兔奶糖來了個天女散花。
安好追糖。
一路找,一路撿,什麽時候周圍變得安靜了,都沒能影響她對撿糖的執着。
直到有人吹了聲口哨。
安好今天穿的是墨綠色格子裙,裙子不算短,但她的腿又白又細,蹲下來就很是一道風景。
聽到這聲不懷好意的哨聲,她立馬站起來。
沒看清對面的狀況,一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視線。
岔口的街燈亮起。
陸珂推了下眼鏡,晦澀的光暈照射在冷硬的鏡片上,閃着冷冽的白光,他看向吹口哨的那個人,問:“嘴欠還是眼欠?”
作者有話要說: 安好:我就是個撿糖的,雨我無瓜。
陸珂:不,你是來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