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杯奶茶
安好沒想到自己撿個糖也能誤闖事故現場。
或許是她跟這片區域氣場犯沖，先是被人耍着幹耗了一下午，又是被人撞飛她心愛的大白兔奶糖。
“妹妹，你怎麽來了？”李嘉銘尋思這就是天賜良緣啊。
“我……”
她沒說下去，因為棍子哥忽然向他們這邊走來。
途中，他還很有氣勢地北北啐出來嘴裏的牙簽，惡狠狠地對陸珂說：“小子，我看你是皮欠！”
棍子哥揮起棍子的那一刻，安好吓得閉上了眼。
這時，耳邊傳來低沉的嗓音，莫名鎮定人心：“站着別動。”
她下意識睜開眼，棍子哥被陸珂踹中肚子，一腳踢出去老遠。而陸珂就跟剛才擋在她身前一樣，半分沒有移動，發型都沒帶亂的。
這一腳算是徹底拉開大戰的序幕。
對方“啊”的一聲往他們這邊跑過來，陸珂插着口袋，看到地上有顆大白兔奶糖，彎腰撿起來。
“小心啊！”安好忍不住提醒他，人卻站在原地沒動。
陸珂抹去糖果包裝上沾着的泥土，動作輕緩的放到口袋裏，還抽空扭頭看了她一眼。
是挺乖。
讓不動就不動。
他這麽想着，再回頭時，一只手精準扣住了打過來的手腕，下一秒，擡腿屈膝怼在人家肚子上。
Advertisement
又一個倒地。
陸珂把戰場往那邊推，動作簡單粗暴，但出奇管用，來一個倒一個。
他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既沒有打架的狠勁，也沒有制服的快感，平靜得跟做奶茶時沒什麽區別。
安好看得背後發涼，說了句：“別、別打了……”
陸珂聽到了，雖未停手，但剛才那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淡了下來。
連一分鐘的功夫都沒有，地上躺了三個。
剩下的光頭哥和另外一個不敢上前的，以及爬起來的棍子哥，三個人跟鬥牛似的，離着陸珂八丈遠，在那兒舞螳螂拳。
陸珂看了眼歐桀，歐桀會意。
他返回安好身邊，視線掃到她膝蓋，再移到她手裏還攥着她心心念念的奶糖，竟然有種為奶糖而戰的榮譽感。
“走。”
他說得幹脆。
安好看到李嘉銘被人怼了一拳，又跳得老高繼續展開猛烈攻擊，顫聲問：“他們打得過嗎？”
陸珂把剛撿的奶糖放回她的小袋子裏，點頭：“走吧。”
兩人從岔口出來。
身後有幾聲慘叫傳來，陸珂始終淡定地往前走。
安好想說這恐怕不太好，可打架這事她也沒經驗幫不上忙，糾結了會兒，還是安靜的跟着人家走出夜市。
陸珂帶她來到藥店。
也是到了這會兒，她才發現自己膝蓋磕破了點兒皮，“沒事，不用買藥。”
陸珂推門進去，站在門口不動，一副“就等你”的架勢。安好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膝蓋，沒辦法也進去了。
陸珂快速拿了藥，看意思是對跌打損傷頗為在行。結賬時，安好攔下他掏手機的動作，自己付賬。
這些藥裏有一個是消炎藥。
現在對消炎藥的使用都十分嚴格，藥店需要購買者填寫相應信息以便日後回訪。
安好覺得沒必要就想把這藥退了，可陸珂說：“天氣熱容易引發傷口感染，買下有備無患。是這樣吧？”
他看了眼賣藥的大姐。
大姐本來就芳心暗動，現在又被這冷酷目光一電，忙說：“是啊，多注意點兒好。小姑娘，男朋友對你真體貼！”
安好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立刻擺手：“不是不是！我們根本不認識！”
大姐笑而不語，讓安好填了個單子。
陸珂站在她身邊，稍稍一瞥，電話號碼映入眼簾。
随後，陸珂又陪她走到公交車站。
他插着口袋站在站牌旁，光是這麽站着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意，有幾個還商量着派個最漂亮的去要微信。
而安好一直在為自己多花了冤枉錢郁悶，她走過去低着頭說：“我等車來就好，你回去吧。謝謝你送我。”
陸珂垂眸。
小姑娘睫毛微微卷曲，像是蝴蝶的翅膀在忽閃，細軟的發絲有幾縷別在耳後，乖得不行。
剛剛那場面，說她不怕吧，人家動手的時候她吓得尖叫；說她怕吧，真動起手來她一點沒見慌，還有心思提醒他小心。
這到底是怕還是不怕？
“喂。”
安好擡頭。
夜色漸濃，車站的廣告牌亮起了燈。
純白的光芒照在他們身上，勾勒出柔和的線條，一切都在這一刻變得溫柔可人，也變得如夢似幻。
“你叫什麽名字？”
單子上有患者保護，不記名。
好看的鹿眼眨巴了兩下。
安好覺得他們就是路人，沒必要交換姓名，轉移話題：“你還是快回去吧，你朋友沒準兒需要你。”
陸珂現在确認她的确警惕性不低，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好。”他不再多說，轉身時掃了一眼那袋子藥，“再見。”
安好擺擺手，沒覺得他們會再見。
沒等多久，車子進站。
陸珂站在角落裏看着她上車，又看着公交車開走，直至不見。
他掏出口袋裏的煙走到僻靜的一處點燃，乍亮的火光為他冷白的臉帶來一絲溫度，甚至連冷硬的鏡片都出現了片刻的柔軟。
歐桀的電話在這時打進來。
“搞定。”他語調輕巧，一聽就是沒事人，“那小子明天去給陳大爺道歉。”
陸珂“嗯”了一聲。
歐桀又說：“直接1907見？用我們過去找你……”
“陸哥！陸哥！”李嘉銘把電話搶過去，“小仙女還在嗎？讓她辦會員啊！辦會員我就能加她微信了！”
陸珂臉色稍沉：滾你的會員。
***
安好七點剛過回到安家。
不同于析元鎮的安家老宅，這裏是典型的富豪別墅，歐式裝修風格，處處彰顯奢華。
輕輕打開門，裏面有人在說話。
“知道啦，一定過去給你捧場……就你嘴甜。”
安好走進去，江慧顏正好挂斷電話，臉上還挂着歡愉的笑容。
這位，是她的繼母。
“呀，安安回來了啊。”江慧顏把手機放進口袋裏，“都買什麽了？給慧姨看看。”
安好說：“您把東西都給我準備齊了，我沒什麽需要買的，就随便逛逛。”
江慧顏拉她的手讓她坐下，愛憐地摸摸她的頭：“我都知道了。茜茜太不像話了，居然沒讓小劉去接你。我剛才已經在電話裏批評過她了，等她回來我再說她一頓！”
安好微笑着搖頭，表示不用。
她在這個家裏要做的就是降低存在感，穩穩當當地長到十八歲，其餘的不想。
“在外面這麽久，累了吧？”江慧顏說，“飯菜都準備好了。茜茜和小銳都不回來吃，就咱們倆。你去樓上洗個澡，我等你下來。”
安好乖巧點頭。
可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為她這幅樣子實在太過于柔順，反倒叫江慧顏心裏發虛。
都怪茜茜這孩子沉不住氣，在人回來的第五天就耍花樣整人家，要是被安晟知道肯定會不高興。
想了想，江慧顏決定再“敲打敲打”：“你爸爸今晚跟育才一中的校董們應酬。估計你的成績也出來了。別緊張，你爸爸一定有辦法讓你進去念書的。”
說這話，是因為江慧顏覺得一個鎮裏來的小丫頭能考成什麽樣？
聽說育才一中的入學考試很難，她認識的幾個富太太家的孩子去考都是一塌糊塗，最後只能是大把大把的贊助費扔進去才把孩子也給塞進去。
所以說，安好會花費家裏的一大筆錢，還是老實些好。
關于成績如何，安好沒多說，還是乖巧地點頭：“謝謝慧姨。”
二樓走廊。
安晟收集的很多工藝品被擺放在兩側，除此之外，牆壁上還有他收集的油畫，以及一幅尺寸誇張的全家福：安晟、江慧顏、安茜、安銳。
沒有安好。
她自從出生就沒了媽，她的媽媽是生她難産死的。
在她剛滿一周歲時，安晟帶着江慧顏過門，一起的還有他們八個月大的女兒。
不久後，江慧顏又快馬加鞭的生下了她的弟弟，一家子組成了幸福的吉祥四寶。
江慧顏以析元鎮教育水平太低為由，說服安晟帶着他們一家搬回海城，安好自然也得過去，那時她三歲。
在海城的那幾年，安好記不清了。
她打小身體不好，只記得每天都有喝不完的中藥在等着她。
六歲那年，她大病了一場，連續幾天高燒不退，醫院下了病危通知。
是爺爺趕過來看她，守着她。
最後她扛了過來，被爺爺接回析元鎮撫養……
安好緊抿着雙唇，盯着全家福看了整整十秒，轉身回房間。
拉開抽屜，她把奶糖放進兔子罐裏。
罐子旁邊放着一個小小的檀木盒，裏面是一塊羊脂玉雕成的小兔子，小小的一團，是安好媽媽留給她的唯一念想。
摸摸小兔子，沖淡了很多她不想要的情緒。
想想這一天真是挺有意思的，一波三折，還遇上了一群打架的差點兒跟着遭殃，好在……是啊，其實那個人算是保護了她，最後還送她去車站。
雖然害她多買了盒消炎藥。
關上抽屜，她一頭倒在床上，抱着抱枕打了兩個滾兒，又莫名想起那杯奶茶。
在奶茶裏加大白兔奶糖是她從小的一個習慣，雖然認識她的人都說這麽喝很奇怪，可她始終這麽喝。
那是種暖暖的味道，裏面似乎還包含了一段珍貴的回憶……
今天這家奶茶店不錯，也确實離她的新學校不遠，她可以再去。
***
1907。
這裏是陸珂他們常來的一個據點，一樓餐飲，二樓桌游網吧，三樓KTV，可謂是一條龍服務。
自然，消費水平也絕對對得起他們的服務。
“今兒這頓我請！”李嘉銘說，“一是慶祝我不用被傻缺坑害，二是當做咱們開學前最後的狂歡！兄弟們，可勁兒嗨啊！高三的日子不好過喲~”
歐桀連踢都不想踢他了，費腳。
“你是不是出門忘吃藥了？”他咬牙道，示意這二傻子想想留級的某人。
李嘉銘“啊”了一聲，原地石化。
在旁打臺球的陸珂打了一杆，黑球入洞，倒也沒受這件事影響，可這個表情……他表情一直這麽冷。
李嘉銘狗腿的捧着菜單過去，“陸哥，看看還想吃點兒啥呗？”
陸珂沒什麽胃口，放下球杆下樓。
“陸哥你幹什麽去？你別跟我計較，我傻啊！”李嘉銘哀嚎，“陸哥別走，帶上我！”
陸珂回了倆字：“買煙。”
街對面就是家24小時便利店。
陸珂不愛逛，推門進去直接去煙區拿他平時抽的煙。他煙瘾不大，但只要一想事就會不自覺地拿煙鎮定情緒。
今天是為了什麽事？
想了兩秒，他走到賣糖的貨架旁。
看到大白兔奶糖，他的腦子裏浮現出小姑娘死死攥着奶糖的樣子，就跟攥着什麽了不起的寶貝似的。
就這麽愛吃甜的？
他的眼裏劃開一波微不可見的漣漪。
結了賬，他返回包間。
李嘉銘和歐桀給啤酒起蓋，見人回來了，喊他過來喝一杯。
陸珂把袋子往桌臺上随手一放，雪白的大白兔奶糖絲溜溜地滑出來，落入李嘉銘和歐桀的眼裏。
倆人：“……”
李嘉銘：我陸哥中邪了！
歐桀：這糖看着眼熟啊。
他們心裏各自編導出一出大戲，注視着陸珂撕開包裝取出一顆糖放進嘴裏。
意外的甜，而且不膩。
作者有話要說： 祝小天使們平安夜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