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杯奶茶
周日,晚八點。
這個時間是一周之內最後适合葛優癱的時間,也是最适合八卦爆料的時間。
一條名為《高二某學生惡意毀壞安淮老先生遺物》的帖子,在育才一中的貼吧炸了鍋。
短短半個小時,蓋了六百多樓。
帖子直接有力,有理有據。
先是簡單介紹了安淮老先生的背景——著名企業家、古董收藏家、書法愛好者。
某年春拍上拍賣出的一幅由安淮老先生親筆書寫的顏體版《郭虛己碑》以五十四萬成交,并收錄于當年的《優秀書法作品集》。
樓主發了一系列照片佐證上述言論。
而後,又是一系列照片,上面的主人公被打了馬賽克,但穿着的育才一中校服一目了然。
樓主指出此人手中拿的是安淮先生親手畫的海棠煙雨圖,內裏是一本六十四頁顏體字帖,也為老先生親筆。
最後,又是一張照片,馬賽克同學把手裏的東西扔進垃圾桶。
同學們全都在讨論這得是損失了多少錢!
有個層主說自己的媽媽就是做拍賣的,表示安老先生剛去世,這幅字如果是老先生真跡的話,怕是價格還要翻上一番,保守估計怎麽也得六十萬以上。
一有這種“專業人士”的渲染,帖子裏更鬧騰了,大家紛紛探讨照片裏的馬賽克同學到底是誰……
李嘉銘看這個帖子,跟着罵了好幾次。
“這他媽的不是傻缺嗎?有這個價錢,你賣了啊!居然扔了。腦子叫驢踢了嗎?”他咔咔嚼着薯片,用腳踹了歐桀一下,“歐助理,給本總裁倒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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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要冰的啊。”
歐桀嘆口氣起身倒水,陸珂正好喂完貓回來。
對于這倆在他這裏厮混,他早已習以為常,而且他們鬧歸鬧,都是規矩人。
“卧槽!”
李嘉銘一個鯉魚打挺,薯片嘩啦啦灑了一地。
歐桀白他一眼,心想他要是陸珂,非得弄死這個傻子不可!
“你們快來看!”李嘉銘喊道,“這帖子上有人爆料說這個傻缺是咱們學校的校花!叫郭藝晴的那個!”
歐桀愣愣,想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想到陸珂先他一步開口:“發生了什麽?”
李嘉銘聲情并茂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點出來之所以有人說是郭藝晴,是因為郭藝晴手上戴着的表很貴,她之前炫耀過。
陸珂怕他說不到位,自己親自浏覽了一遍帖子,現在已經七百多樓了,有人開始好奇爆料的匿名樓主是誰。
陸珂緊抿着雙唇,皺起了眉頭。
過了會兒,他把手機還給李嘉銘,看了歐桀一眼。
他掏出煙盒往院子走,李嘉銘還舍不得聽衆走,他又瞥了一眼那一地的渣子,淡淡道:“掃地。”
不一會兒,歐桀也來院子抽煙。
“什麽事?”他開門見山。
陸珂吐了個煙圈,黑夜之下,他神情虛幻得叫人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認那硬朗的輪廓,“給IP地址加固。”
歐桀一愣:“哪種程度?”
“一般人不好查就行。”他彈了下煙灰,“給那帖子的樓主。”
歐桀琢磨了會兒,點頭:“現在就弄?”
“嗯。”
歐桀什麽都沒問。
陸珂能開口讓他辦事,那就絕對不是小事。
***
安茜接到王朦電話時,正和江慧顏在會所裏做spa。
見王朦十萬火急的,她選擇去衛生間接通,知道了貼吧爆料的事。
“茜茜,現在可怎麽辦啊?”王朦聲音抖得厲害,“郭藝晴一直要跟我語音通話,我都不敢接!貼吧上說,損壞數額這麽大的東西夠得上犯罪了!”
安茜也沒想到事情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她在衛生間裏踱步,抹着額頭上的汗讓王朦閉嘴,說:“郭藝晴那邊再找你,你把她穩住。就說你剛才也在想辦法,叫她先千萬別慫,不能認。”
“可是……”
“你上次不說是有天看見郭藝晴一大早偷偷摸摸地進了十一班嗎?”
是有這麽一次。
王朦忘帶一門作業回家,早早到學校去補。
路過十一班時,郭藝晴手裏也不拿着什麽,鬼鬼祟祟地從後門進入教室。可她當時沒多想,并不知道郭藝晴進去究竟是幹什麽。
“不知道就去調監控。”安茜命令。
王朦一怔,不可思議道:“我?去調監控?我哪裏有這個權限!”
安茜不以為然:“誰叫你明目張膽的進去?偷偷進去,你真是蠢死了。”
王朦不說話。
“不想幹是嗎?”安茜很不耐煩,“那行啊,你就去說是你把東西給了郭藝晴。供出來我也沒關系,我頂多就是被我爸罵兩句。可你和郭藝晴就不好說了。”
王朦咬着牙,長久以來壓在心裏的“火”被她一壓再壓,最後妥協:“我一個人怎麽偷偷進去?”
安茜笑笑:“好辦!你們班不是有個女的總羨慕我的LV雙肩包,我給你,你送給她,叫她幫你。”
***
周一。
安好進班的時候,教室裏人不多,有幾個同學在晨讀。
她神情淡淡的,放下書包也要拿出英語書背單詞,這時就聽身後傳來清冷的聲音:“跟我出來。”
安好随陸珂來到小操場。
這個時間,這裏空曠得只有晨風吹過的聲響。
陸珂站在香樟樹下,插着口袋,陽光穿過樹葉照在他身上,生出一片斑駁,但這樣的暖意卻對抗不了他自帶的冷感。
“你發的帖子。”
安好自從站定,雙手就一直搓着裙擺。
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幾次想改了,就是改不掉。
可她緊張的不是陸珂知道這事是她做的,而是他對她做這種事會有什麽想法。
“是我。”她承認。
陸珂屏着的那口氣,稍稍松快了些。
看到帖子時,他其實有些生氣。
小丫頭沒跟他漏一點口風,以這種方式爆了這件事,也不考慮考慮萬一有人查出來是她發的後果會怎麽樣。
可從剛剛見了她,他又擔心她不肯認,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她證明她真的不信任自己。
好在,她認了。
“為什麽要這樣?”他又問。
安好擡起頭迎向陸珂的目光,平日裏安靜乖巧的模樣中出現了少見的強硬:“因為罪魁禍首不是郭藝晴,我得逼郭藝晴說出來。”
說完,周圍更安靜了。
安好望着陸珂,他深邃漆黑的瞳孔中說不上是什麽情緒。
失望?嫌惡?還是無感?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把這樣的一件事鬧大,在很多人眼裏大概是有毛病,特別是所謂的罪魁禍首還是她親妹妹。
可她過不去這個坎兒,她想出口氣。
而如果她冒然去找安茜對質,得到的估計除了對方的得意和嘲笑,什麽也不會有。她得證據确鑿、板上釘釘。
“快上早自習了,我先回……”
“下次。”
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安好心頭顫了一下。
陸珂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到香樟樹後面,同時一只手抵在樹幹上,把她禁锢在自己和樹幹之間。煙草和香皂混合的氣味又一次彌漫在她周圍,叫她心跳加快。
“你……”
“下次,我來。”
安好呼吸一滞。
陸珂舌尖抵着上唇,左邊的嘴角上揚,顯露出他冷酷外表下的痞性,“你一句話,我給你辦。”
安好定定地看着他半天,忽而癟了下嘴,柔軟的雙唇輕顫着:“你不覺得我小題大做?又或者是很作?”
“我覺得你很不夠義氣。”他說,“做事不叫上我,白帶你贏了。”
安好眨眨眼,等明白過來這話裏的意思,傻笑了一下。
陸珂幫她把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輕聲問:“那是你爺爺留給你的?”
一提這個,安好鼻子發酸,點頭道:“爺爺收藏的東西全被爸爸拿走了,我只有這個了。”
她強忍眼淚的模樣看得陸珂心揪在了一起。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發現了,別的女孩放學了就想往家裏奔,她倒好,收拾書包的時候磨磨蹭蹭,一看就是不想那麽快回去。
而且安淮老先生那麽富有,她的家境不會差,卻天天坐公交車上下學。
她的那個“家”指不定多複雜,一個小姑娘怎麽應付?
陸珂力道輕柔地用食指抹去她眼角的淚花,安好感受那絲涼沁,身體顫了顫。
“你還有和爺爺的回憶。”他說,“雖然我認為回憶這東西太多了,很累贅,但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最好的證明,就是回憶。”
人與人之間最好的證明……是回憶。
安好覺得這樣的回憶太凄涼孤獨,但還是點點頭,有些小得意道:“我爺爺最疼我了,他只疼我。”
就只有她爺爺疼她是嗎?
陸珂嘴唇微勾:“好了,先回去。等大課間……”
安好拽了下他的衣角,他下意識向她靠近。
“嗯?”
這一個音節尾音上揚,低沉的嗓音振動了下喉結,性感得犯規。
安好低頭不敢看,稍稍往外挪了挪,小聲道:“我的事,你能別告訴別人嗎?”
他長得很像洩密者?
“可以啊。”陸珂插起口袋,冷淡的神情中添了幾分惬意,“有好處就行。”
安好:“……”
陸珂歪了下頭,示意她往教室走,繼續道:“從我幫你背鍋,再到你打賭輸了,你欠我多少?”
安好:“……”
“沒關系。”他說,“算上這次,攢一件大的。”
“什麽大的?”
陸珂不說,只道:“你先答應。”
安好想想自己麻煩了他多少次,又想想他幫助安慰自己多少次,點頭同意:“但太難的,我做不來。我零……”
“知道。”
陸珂給了她腦門一記栗子,安好瞪他一眼,捂着腦門像只氣鼓鼓的兔子。
臨進教學樓前,陸珂眼裏的笑意漸漸淡下去,嚴肅起來:“貼吧只是開始。後面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得跟我說。”
安好愣了下,問:“你是要幫我嗎?”
她是挺聰明,遇事也懂得冷靜想辦法,但在很多問題上肯定還是不能應付,就好比揣度人心。
“幫你得收好處。”
安好撇撇嘴,跟他早不像一開始那麽疏遠,吐槽:“幫來幫去,你記得清嗎?”
陸珂輕笑一聲,沒有回答,邁步向前走去。
天空萬裏無雲,偶有小鳥飛過,在一片湛藍之下畫出歡快的弧線。
安好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下喊道:“陸珂。”
陸珂一怔。
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什麽?”他轉過頭,被風吹動的劉海有幾縷掃過鏡框的邊緣。
安好咬着唇,忽然覺得只是問一句話而已,卻需要很大的勇氣,就好像這句話問出來後,不管是什麽答案都會給她造成不小的影響。
可她還是想問。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陸珂眸光微閃,慢慢垂下的眼簾掩蓋了他此刻的情緒。
幾秒後,他回到她的身邊,直視着她的眼睛,問:“你覺得是為什麽?”
安好張了張嘴,臉莫名其妙地先紅了起來。
陸珂摸摸她的頭,彎腰在她耳邊說:“咱倆可能想得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陸哥:我要帶老婆上分!
安妹:我覺得我一開始可能就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