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封高義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他望着那張面孔, 心跳得嗓子眼。

是、是洛華?

這絕無可能。

可這世上怎麽會有長得如此相像面孔。

封高義擡起手, 想要去觸碰少年的臉,看看對方到底是人是鬼。

然而不待他真正碰到,他就被後面追趕而來的官兵押制在地上, 不能動彈。

“洛華, 洛華,你沒死?你沒死!”封高義瞪着雙眼,神志有點恍惚, 嘴裏碎碎念道,“不會啊,我瞧見母後讓小歡子将你沉湖裏去了啊!你不會沒死的。”

洛華垂下頭來, 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微微蹙了蹙眉。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時入宮?”後面的官兵警惕得望向洛華。

“大膽, 不得無禮。”這時有人從人群後面走了出來,對洛華恭敬行禮,“見過小公子。”

“你是?”洛華瞧着那人臉生,并不認得對方。

“屬下隸屬苜蓿衛,曾奉丞相大人的令在暗中護衛過小公子一段日子。”那人低頭說道。

“原是這樣。”洛華望着那人說道,“我想見丞相一面,煩請你帶我過去。”

“小公子言重了, 您身戴苜蓿衛總令, 我們都是要聽候您差遣的。”

“苜蓿衛總令?”洛華愣了愣, 他不記得自己身上有這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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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總令就在您的脖子上。”

洛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琥珀鏈子。

這是新年那日,封景榮放在他這兒保管的。

原來不只是他母親的遺物, 還是調動苜蓿衛的象征嗎?

“你、你們……都能看見他?他不是……鬼?”封高義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還是硬擡着頭,死死盯着洛華。

“你就是皇帝陛下嗎?”洛華低下頭,與這個狼狽不堪的大秦皇帝對視,“我不會讓你這樣死的。”

封高義一怔,随後像是醒悟了一般,不斷搖頭晃腦起來。

“你不是洛華,你不是洛華,你不是洛華。”

“小公子——”那人見情勢不對勁,就想命人将封高義拖下去。

然而洛華擡了擡手,阻止了他們的舉動。

“陛下,封景榮身邊到底有幾個洛華?”

“幾個?一個,死了,早死了。”封高義一雙眼睛緊咬在洛華身上,神情癫狂起來,“你是贗品,西貝貨!哈哈哈!封景榮瘋了!他比我先瘋了!”

“哈哈哈,洛華死了十年,他就找了個假的回來,哈哈哈!”

“你真是太可悲了!哈哈!封景榮真是讓人作嘔!惡心!太惡心了!哈哈!”

……

“陛下神志失常了,将陛下遣送回宮裏。”見少年的神情漸漸陰沉下來,那人趕緊命其他人将發了瘋的封高義帶回去複命。

洛華站在那一動不動,似乎在想着什麽,封高義凄烈的聲音似乎還在他的耳畔回響。

“小公子,丞相大人在未央宮,您——”

那人說到一半就卻被少年打斷了。

“算了。”少年轉過身,身子緊繃着,看上去神态有點低沉,“想想也沒什麽事,我還是先回去了。”

“小公子,屬下送您出宮。”那人欲跟上前去,然而少年卻向聽不見一樣,自顧自得往前走。

“小公子!小公子!”

誰想就這樣沒走幾步,少年就這麽直愣愣得仰頭栽在了地上。

此時,封景榮正站在一座湖邊,這是他十年裏第一次再回到這個地方。

這裏曾是他夢魇最起初的地方。

天邊漸漸亮了起來,還有半個時辰就是慣例早朝的時候。

想了一會兒,封景榮方才讓人傳旨說今日罷朝。

他暫時還沒想好如何應對朝堂上那些迂腐愚忠的老臣,這些人貶不得,殺不得,因為這其中領頭的怕就是洛華的親生父親,洛中丞。

而且他已經殺了很多人了。

不殺皇帝。

大抵是這些頑固老頭子最後的底線了。

可今日封景榮卻是一定要殺了封高義的。

這大抵是廖國公臨死前在他面前演得激将法,封景榮不得不承認他也确實中招了。

因為封高義做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無法容忍的事。

這中間有不少人來勸他皇帝不能殺,但他一句也聽不進去。

或許這樣做會讓局勢變得焦灼動蕩,也會将自己置于不義之地。

但封景榮心裏知道他的想法不會改變。

他心中的恨意根本就沒有随着歲月減少半分。

“大将軍,人已經抓到了。”這時有人前來複命。

“這麽快。”封景榮輕笑了一聲,他以為他這皇兄有多能跑。

看來是連這皇城的大門都沒碰到。

“我甚至還未替他選好死法。”封景榮轉過身來,只見那人臉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将軍,還有一事。”

“說。”

“方才小公子獨自一人趕來宮裏,說有事要與您說。”

封景榮眼簾垂了垂,他倒也猜到少年也許會悄悄跟上來。

想來定是徐宗正那邊又做了些不必要的事。

“他人在哪,将他帶過來吧。”封景榮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只覺得腦袋發脹,不由嘆了口氣。

“已送回府上了,”那人頓了頓說道,“大将軍,小公子身子不适,方才走路還險些暈倒……”

“暈倒?”封景榮心猛得一抽,“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方才屬下送小公子的時候。”那人一驚,忙低頭答道,“還有——”

“這種事你為何不早說。”封景榮有些惱了,“還有什麽?”

“還有就是追捕的時候,陛下和小公子說了幾句話,屬下大膽揣測小公子突然要回府怕何此事有關。”

“封高義見到他了?封高義說了什麽?!”

那人面露難色。

“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話。”

“我讓你說!”封景榮惱怒得低呵道。

那人只有一五一十得如數說出。

過一會兒,一匹棗紅色的馬就通過了層層把守,從皇城內飛馳而出。

封景榮策着馬,神色張惶,胸口一下下跳得厲害。

人算不如天算。

他怎麽也沒料到在那偌大的皇宮內洛華會和封高義撞上面。

天還未全亮,昨夜喧嚣,大部分人家還不敢出門。

大街上只有封景榮一人騎行。

往日做馬車要一個時辰的路,封景榮硬是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回了相府。

“主子,您回來了。”

下了馬,封景榮甚至來不及理會趙管家,便直接大步向蓮裏苑趕去。

蓮裏苑的門是大敞的,封景榮愣了一下,随後就沖進了屋子裏。

然而他找遍了整間屋子,卻未見少年半分人影。

“去哪了?人去哪了?”封景榮的眸子微微失神,随後掉頭離開了屋子。

他的洛兒不見了。

他會去哪裏?

他不是身子不好嗎?又要跑去哪裏?

難道是去徐府找徐宗正去了?

還是去了花柳街?

或者是回到洛府去了?

……

……

封景榮的腦中一片混亂,此時此刻,他甚至連冷靜的思考都做不到。

洛華定是聽了封高義的話誤會了什麽,所以不想見他了。

不知何時封景榮的額頭上竟然浮出一層薄汗。

“主子,您回來了。”這時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聞聲,封景榮陡然轉過身,一把抓住了竹哥兒的肩膀。

“小公子,他人去哪了!”

竹哥兒身子顫了顫,他被那雙墨綠色的眸子盯着,一下就寒毛卓豎,惶恐至極。

“小公子,他、他醒了後,就去、去……書房了。”

竹哥兒哆哆嗦嗦得說完後,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什麽也沒說,掉頭就離開了。

當封景榮匆匆忙忙在書房的門前站定時,他去推門的手反而頓了頓。

知道少年就在這裏的時候,他心裏的也平複了下來很多。

只是待那份不安消散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措。

如果他就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說出來,少年能夠接受嗎?

要知道他和洛華其實只是友人而已。

說好聽些叫青梅竹馬,說簡單點就是同窗之情。

其他的所有,都是他封景榮的一廂情願。

他隐隐記得洛華以前有心事甚至都不愛和他說,不僅有時會刻意背着他,似乎還更樂意找石友明多一些。

這也是他如此忌憚石友明的原因。

封景榮忍不住會想或許在洛華心裏,就是輪摯友,石友明或許還會排在他之前。

他真的貪圖的太多。

封景榮細細回想,不知自己是哪步出錯了,一切似乎就像水到渠成一般。

他和少年到底是怎麽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明明起初他只是想将這人寵着直到恢複記憶的。

之後、之後他怎麽會對什麽都不記得的洛華做出那麽多荒唐的事來。

是啊,或許真的如封高義所說。

他這人是從根上爛了,讓人作嘔。

就是洛華想起全部也無法容忍吧。

封景榮蹙着眉頭,身體緊繃着,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屋內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封景榮一下子回了神,還未想出結果,身子已先動了起來,将門推了開來。

少年正坐在他素日處理政務的桌案前,手輕捂住嘴。

“你——”封景榮瞳孔縮了縮,手不由顫了顫。

只見桌案上鋪滿了一張張白色宣紙,那些都是他這十年裏思戀洛華而畫的小像。

“其實也不是長得一模一樣。”少年嘴角帶了點苦笑,指尖上移,輕輕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這裏少了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惹,其實這文不會很長,所以是虐不起來的。【你們要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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