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怕死還怎麽活着
“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先生。”
“蘇伯言,這一定會是你最難忘的六十六壽辰。”語畢,男子踹翻一旁的椅子,推門走了出去。
宴會剛開始沒多久,便有人跑來說:“顧家公子顧勳從二樓跌落,此刻昏迷不醒。”
會場上一片嘩然,在場的每一個人表情突然嚴肅且警惕,彼此看彼此的眼神裏似乎都帶着一絲懷疑。
蘇伯言盤着手裏的佛珠,思量了半晌,最後還是吩咐将各位賓客安全送回,并向顧家許諾:“定會給顧家一個交代。”
這邊顧家少爺的事情還未查清楚,那邊便又有人來報說:“蘇潛羽不見了。”
同時收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個地址,蘇伯言盯着最後的落款,半晌,将紙條撕了個粉碎。
“來人,立刻去錦江郊區外的那座廢棄工廠。”
“先生,這要是個圈套呢?”
“就是地獄,也要闖一闖。”
而就在這個錦江郊區外的廢棄工廠裏,李娴澤一個人被一群人圍在中央,她雙手拿着□□,一個指着綁着蘇潛羽的男子,另一個指着他們中的老大張晉端。張晉端被一群人擋在中央,表情嚴肅。周圍已經有幾個人中了彈倒在一旁,而她自己小腿也中了一槍,此刻還在娟娟流着血。
彼時,張晉端的人剛将蘇潛羽抓回來,正準備着接下來的計劃時,李娴澤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張晉端穩了穩,随手推開面前的人,打量了李娴澤一番,然後擡眼扯着一邊的嘴角道:“你一個人就敢來救他?你都不怕死的嗎?”
娴澤扯起還滲着血的嘴角,笑得有幾分輕狂地道:“怕死還怎麽活着?”
張晉端聽聞,裂開嘴角,再看着她時眼神中帶了幾分欣賞地道:“你當真覺得你可以把他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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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說,”李娴澤坦白道:“不過我倒是可以保證,他若是死了,你也會死在我手裏。所以,你最好把他放了,不然什麽樣的財富、榮譽你都無福享受了。”
看着李娴澤臉上自信的笑容和她眼神裏的無辜,頂着一張純良無害的臉卻說出那般可怖的話,張晉端只覺得面前的這個小姑娘真的不能小看。頓了頓,他開口道:“你這丫頭倒是有點意思。若我們不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相識,我倒是很想跟你交個朋友。可惜了。”
張晉端不急不慢地走到李娴澤面前,渾身都帶着一股淩冽的氣息,他在她的面前定定站住,一把抓住她的槍頂在自己胸口。一切發生的很突然,李娴澤微蹙着眉看着他,心中隐隐不安。
張晉端扯出一個痞痞的笑容看着她道:“小丫頭,別裝了。我知道,你是真的不怕死,可你也是真的不想死。而我不一樣,生死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我倒覺得,佛祖錯了。人生哪有退路?前路才是歸途。”
李娴澤定定看着他,心中像是被誰猛地掐了一把,跟着觸到他眼底的無盡悲哀,才恍然明白自己選的到底是怎樣一條無望的路。那一刻,她替他悲哀,更替自己悲哀。
張晉端握着槍頭向上一擡,随後便奪下了李娴澤手裏的槍,然後舉起頂在她頭上道:“丫頭,我就問你一次,你想不想跟着我?”
李娴澤看着他,眼神無悲無喜地道:“承蒙您好意,但是我不能。”
張晉端有些遺憾地扯了扯嘴角道:“好吧。那我送你上路。”
就在這個時候,蘇伯言帶人殺了進來。突如其來的變故,張晉端愣在了原地。而就在此時,李娴澤上前一步奪回了槍,一腳踹開他,朝着蘇潛羽的方向撲去。
而一直控制着蘇潛羽的那個男人見此狀,不由地慌了神,下意識開了幾槍,李娴澤趴在地上一個利落的前滾翻,巧妙地躲了過去,随後她站起身朝着那個男人的小腿就是一槍。那個男人吃痛彎腰,松開了抓着蘇潛羽的手,李娴澤趁機一把拉過蘇潛羽,低低一吼:“快走。”
男人見計劃就要落空,情急之下,朝着兩個人離開的方向開了槍。
随着砰的一聲,李娴澤撲到了蘇潛羽身上,将他死死護在身下,而她的後背卻中了一彈。
蘇伯言幾乎帶了蘇家全部的手下,很快便占了上風。眼看着兩個人趴着的地方鮮血一地,不由心中一驚,連忙跑了過去,推開李娴澤,蘇伯言抱着蘇潛羽的身子道:“兒子,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蘇潛羽無力地擡起頭,對上蘇伯言擔憂的目光,淺淺地安慰一笑道:“爸,別擔心,我沒事。”
随後,他的眼神下意識地尋找李娴澤。而蘇伯言也意識到了,他立刻揮手,來了幾個下人,扶着兩個人就向外走。
直到看着他們安全離開,蘇伯言才緩緩踱步,來到張晉端的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被人按跪在地上的少年,擡手便給了他一耳光,呵斥道:“混蛋,你搞什麽?”
“爸,”
一個“爸”字剛出口,張晉端迎面又挨了一耳光。随後,他用舌頭舔了舔嘴角,嘗到一陣腥鹹,他扯着嘴角,咧着一個自嘲的笑容道:“蘇先生,真是抱歉,我忘了。五年前,您就已經收走了我的姓。”
世人不知道,張晉端原名蘇晉端,是蘇伯言的二兒子。五年前的那件事後,蘇潛羽和蘇筱曦的母親去世,蘇晉端和他的母親被趕出了蘇家。
蘇晉端看着蘇伯言,嘴角的笑容是那麽的輕蔑:“蘇先生,這份壽禮,您可還喜歡?”
蘇伯言一腳踹在他肩膀處,眼裏的恨意不像是對一個兒子的。他淡淡開口,語氣卻是冰冷的:“畜 生,我警告你五年前的事,是你媽的錯,你少在這兒給我撒野,再有下次,我一定不會輕饒你。”
“真的都是我媽一個人的錯嗎?您就沒有錯嗎?”吼出這麽一句的時候,蘇晉端的眼圈都紅了,二十多歲的男子漢委屈的像個孩子。
蘇伯言沉默良久,才開口淡淡道:“就算我也有錯,那你沖我來,不許把你哥也牽扯進來。”
“呵,”蘇晉端冷哼,苦澀的滋味充斥在他的心頭,他擡眼看着蘇伯言道:“您都不認我這個兒子了,他又怎麽會是我哥?況且,我又做錯了什麽?您為何遷怒于我?既然如此,大家就都不要好過。”
“啪!”蘇伯言看着蘇晉端極端的模樣,心中只覺得煩悶,擡手狠狠給了他一耳光,力氣大到他手都痛。
“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蘇伯言擡手指着他,目光裏有憤怒也有幾分惋惜。
蘇晉端冷笑,掙脫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直直站了起來道:“那還不是拜您所賜?”
下人立刻上前一腳踹在他膝彎處,可他卻生生受了這一腳,膝蓋彎曲一下後仍是站得筆直。
蘇晉端完全不管身後人手裏的棍子如何地掄向自己,只是慢慢走到蘇伯言面前,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道:“看我這樣,您後悔了嗎?”
蘇伯言怒極反笑,擡手将槍頂在他的頭上,冷冷道:“我真後悔,生出你這樣的孽種!”
蘇晉端身子一頓,随後似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仍是滿臉的輕蔑,看着他淡淡道:“那您打死我啊!不然,幾百次也好,幾千次也好,我一定會弄死蘇潛羽。哦,還有我的那個妹妹,蘇筱曦。”
蘇伯言被他眼神裏的狠烈驚得不由退後一步,立刻圍上一群人,端着槍,指着蘇晉端,那是道上約定俗成的規矩,也無需多餘的吩咐,他若再向前一步,只有死路一條。
蘇晉端見蘇伯言身子顫抖着向後退了一步,他下意識便向前跟着跨了一步,擡手就要去扶他,就在這時子彈上膛的聲音格外刺耳,“不要,”蘇伯言驚呼一聲,卻已經為時晚矣。
“砰”的一槍,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大腦,随後又是幾槍,蘇晉端的身子不由地随着射進的子彈抖動着。
槍聲在耳邊響起,蘇晉端眨着眼睛看着蘇伯言驚恐又擔憂的臉,這麽多年他的父親第一次擔心他,他不由地勾起一個嘴角,回想起很多年前,夕陽的餘光下,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前面奔跑,一個高大的身影跟在後面,擔心地喊道:“慢點跑,小心摔了。”
而他一個人站在陰影處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渴望又羨慕。
蘇晉端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眼,終于看到了他的父親奔向了自己,可他再也無法給予這份遲到的溫暖任何反饋了。
這件事兒後,蘇伯言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不少,但臉上的笑容似乎也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