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欣”一“衣”

上一世的寒素衣本是個孤兒,後來被毒王收在門下,跟随毒王研學□□。五年間她試遍了世間所有的□□,并深深記住了每一樣□□的功效毒性。後來,她離開了曼拓山,那是她第一次行走江湖,對周圍一切的認知都是空白的,所以便對什麽都很好奇。

他們初見的那日,正值沂州城一年一度的比醫擂賽,在其他人都低頭專心研究醫術時,渝可欣早就選好了藥,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着,眼神掃過大街,看到一個姑娘正盯着一串糖葫蘆垂涎欲滴。随後那姑娘每走兩步都會盯着街邊的小吃,定定站一會兒,心下覺得好笑,于是便不自覺地眼神一路追随着她,直到那個姑娘突然擡頭,怔怔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到渝可欣心虛地坐直了身子,無措地回望着。而那個姑娘倒是大方的多,眼睛就這麽盯着她,竟還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三月桃花飛滿天,寒素衣不知道的是,渝可欣第一次見到她便一眼萬年,心心念念,不敢忘。

彼時,寒素衣一副“鸩配烏頭”的藥方,四座驚起,唯獨她渝可欣懂她。

後來,渝可欣總是自顧自地跟在寒素衣的身後,也不管寒素衣搭不搭理她,她總能滿不在乎地纏着她,而她也樂得被她纏着,如此也算一起度過了她短暫人生中最美好的那幾年。

再後來,藥王被毒,危在旦夕。

寒素衣眼看着渝可欣用劍冷冷地指着自己,她不知為何冥冥中早就猜到了,他們之間會有這麽一天。于是,她不悲不喜,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道:“渝可欣,是藥三分毒,你我之間有什麽差別?”

“你是殺人,我是救人,你說有什麽差別?”

“可欣,你師父不是我毒的。若當真是我毒的,他怎麽還能活着?你怎麽還能捉到我?”寒素衣定定看着她,眼神裏不由地透露出幾分懇切,只是那時的渝可欣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全然沒有理會這些。

“鼎鼎大名的朱砂血,除了你還能有誰?”

“你不信我?”

“你要我如何信你?”

寒素衣看着刺過來的劍,冷冷笑着,絲毫沒有要躲開的意思。那劍就這樣直直穿透她的身體。

渝可欣看着她胸口綻開的紅暈,藏在身後的手抖成落葉。

寒素衣本以為自己就這樣死去了,帶着莫大的悲哀與委屈,在感受了世界上最美的愛後,被處以接受世界上最深的恨。後來,她聽說渝可欣最後還是出手救了她,并且那時她的表情很急切。

只是從此,一別兩寬,江湖不見。也是那時起,寒素衣對這個世道有些失望,并迫于生計,替人做了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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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最後一次相見的時候,寒素衣因毒殺太子被關入大牢之中。她在牢獄中等了渝可欣十五日,終于把她等來了。

彼時,寒素衣雙手被高高吊起,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抽成了爛布條,無依無靠地垂落着,但凡裸露出來的皮膚上都布滿了慘不忍睹的鞭痕。

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裂開一個還算輕松的笑容道:“你總算舍得來見我了?”

渝可欣垂在兩側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目光直直看着她,冷冷道:“寒素衣,我來了,你知道的也該交代了吧?”

寒素衣看着她故意裝出的一副冷漠模樣覺得有些可笑,不急不慢地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不知道你是指毒殺你師父的事兒,還是毒殺太子的事兒?”

渝可欣向前一步,看着此時的寒素衣有些憤怒地低吼道:“你終于承認了?”

“我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對你來說,可有什麽區別?你不是早就認定了是我嗎?”

渝可欣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抓過她的衣領道:“說,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寒素衣蒼白的臉上,此時青一塊紫一塊的,看着情緒激動的渝可欣,依舊是一副不驚不慌的樣子道:“我心腸那麽壞,還需要別人來指使嗎?”

渝可欣貼近她的臉,狠狠地道:“你若當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日,為何要救我?”

“呵,”寒素衣冷笑一聲道:“大概是我腦子壞掉了吧。”

“寒素衣!”

“寒素衣,我們為什麽要變成這個樣子?”渝可欣松開了拽着的寒素衣的衣領,低着頭不再看她,眼神裏盡是悲哀。

“渝可欣,我還想問你呢?在你眼裏,我究竟是個什麽樣子?是蛇蠍心腸的毒婦?還是殺人如麻的混蛋?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毒是我下的,那你還會信守承諾,我毒幾個,你便救幾個嗎?”

渝可欣恍然間回到了那些年少的時歲,曾經的承諾終是太輕,經不起考驗。

“人,我已經救了。只是,你做的錯事,也該算一算了。”語畢,渝可欣擡手抽出了一旁侍衛身上的佩刀,一步一步走近她。

寒素衣瞪着眼睛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議地搖着頭。

渝可欣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剛一靠近她,便擡手一刀下去,寒素衣不禁“啊!”的一聲痛呼出聲。

斷臂處,血流如注。寒素衣的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爬滿額頭,全身的重力都靠着另一只被吊起來的胳膊支撐着,身體搖搖晃晃,似是凋零的花瓣,随風飄蕩。寒素衣一直低着頭喘着粗氣,除了剛才的那一聲喊叫,便再也不發出任何聲音。

渝可欣提起一口氣,看也不看她一眼,手起刀落,另一只胳膊也砰的一聲掉在地上。然後,擡手快速地在寒素衣的肩膀處點了兩下,血便不再那麽洶湧了。

沒有了手臂,寒素衣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蹭了半天,才靠着牆壁坐直身子,看着她道:“行吧,渝可欣,我們之間可以兩清了嗎?”

渝可欣背對着她道:“以後好好生活,不要再做壞事了。”

寒素衣看着她的背影,終于還是扯出了一個笑容,淡淡道:“沒有什麽以後了,渝可欣。”

渝可欣猛然回身,對上了她一雙死寂的眼眸,心頭狠狠地痛,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卻被寒素衣狠狠地掙脫開了,寒素衣看着空張着雙臂的渝可欣,冷冷地道:“別抱我,渝可欣,你砍了我的雙臂,就應該知道,今生,我不可能再跟誰擁抱了。”苦澀的笑容挂在寒素衣嘴邊,不知究竟在嘲諷誰。

渝可欣想要說些什麽,卻空張着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突然,寒素衣猛地嘔出一口血,渝可欣一驚,心中不由地感到一陣不安:“寒素衣,你做了什麽?”

寒素衣咳嗽了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看着她嘴角扯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道:“我跟自己打了一個賭。在刺殺當天,我就服下了二月譚,你曉不曉得這個□□?”

她笑着問她,就好像在詢問一個好玩又稀奇事情。

“現在是第幾天了?”

“笨蛋,”寒素衣好笑地罵了她一句道:“你看我這個狀态也應該知道了。”随後,将頭靠在身後的牆壁上,眼睛空空盯着上方道:“我跟自己賭,十五日內,你定會來看我。”然後轉頭看着她,笑得一臉驕傲地道:“我賭贏了。”

“走,我帶你出去。”渝可欣邊說邊将手環過她的脖頸,正打算打橫抱起她時,寒素衣的聲音清清冷冷地響起:“不用費力氣了,這個毒沒有解藥的。”

“寒素衣,你不要質疑我的能力。”渝可欣看着她狠狠地道。

寒素衣輕笑道:“那你也不要質疑我的能力。”

頓了頓,寒素衣正色道:“可欣,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有毒過你師父。”

“我知道,你不要說話了。”渝可欣擡手擦了擦她嘴角溢出的血,才發現怎麽擦也擦不淨。

“可欣,也不管你信不信,我愛你,愛到了骨子裏。我們一起度過的時光,雖然荒唐,但卻是我一輩子最珍貴的回憶。”

渝可欣慌亂地想要止住她從眼口鼻分別溢出的血跡,可是卻手忙腳亂,于事無補。

“可欣,你看看我。”

渝可欣擡眼看着她此時雖然狼狽卻仍是姣好的容貌,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落在她的臉上。

“可欣,你和你的朋友們要警惕丞相劉傲冥。他這次沒能成功,下次必然還有更厲害的計謀,你們一定要小心啊。”

渝可欣點點頭,說不出一句話,心裏像被插了無數把刀,還來回撕扯着。

“可欣,”寒素衣微微地閉上眼睛,聲音輕到猶如虛無的青煙,“若有來世,若有來世,”頓了頓,她接着道:“我們還是不要再遇見了。”

而這一世再相遇時,渝可欣什麽都不記得了,只是含笑望着寒素衣,一臉的單純無害地道:“學姐您好,我叫渝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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