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東亭小尾巴似的跟在褚寒汀身後回到芰荷苑。一路上,他崇敬的熾熱目光不要錢地往他師兄後背上釘,弄得褚寒汀一陣陣地不自在。
——褚寒汀從前作為一個足以在修真界食物鏈頂端作威作福的劍修大能,對他心懷崇敬的人不勝枚舉,可是那些人沒有一個敢像宋東亭一樣表達得這麽露骨、這麽……令人尴尬的。
褚寒汀終于忍不住回頭瞪了宋東亭一眼,宋東亭立刻打蛇随棍上,狗腿地說道:“師兄,這次‘小試’你肯定能拔得頭籌!”
一提起這被師父師弟“寄予厚望”的小試,褚寒汀就十分發愁地嘆了口氣。就憑自己現在這點微末修為,上去現眼都不一定能現得長久。
宋東亭完全看不見褚寒汀的臉色,兀自一臉夢幻:“想不到那陸随境也有吃癟的一天……我師兄揍了陸随境哪!”
宋東亭一回到芰荷苑,一雙眼睛就迫不及待地在這巴掌大的院子裏四處逡巡。許久,他終于眼前一亮:“有了,咱們把它藏在師父房裏,保準誰也想不到!”
褚寒汀:“……”
宋東亭喜滋滋地将“初秀”藏好,做賊一般小心翼翼地掩上曲洵的房門。他剛将門關好,芰荷苑虛掩的院門,便冷不防被人粗暴地推開了。
褚寒汀向門口看去。只見整整齊齊走進來的四個人服飾相同,都是一色不近人情的漆黑,宋東亭皺了皺眉,低聲道:“刑庭的人來做什麽?”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話似的,為首的一人道:“褚師弟,宋師弟,有人狀告你們偷了他的‘初秀’木牌,麻煩二位跟我們前去刑庭,分辨一二吧。”
褚寒汀和宋東亭對望了一眼,頓時便明白了。他們誰也沒想到,剛才陸随境沒從褚寒汀手裏讨到便宜,居然轉眼就到師長面前颠倒黑白去了!
褚寒汀拉了把憤憤不平的宋東亭,沉吟道:“不必,此事原本跟我師弟無關,我自己跟你們去就夠了。”
宋東亭大驚:“這可不行!”他憂慮地拉過褚寒汀,悄聲道:“師兄,你不知道,這刑庭乃是由大長老親自掌管的,你獨身一人落到他們手裏,非得被人屈打成招不成!”
宋東亭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師父好幾天沒回來,也不知道上哪去了,這可怎麽好!”
褚寒汀卻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杞人憂天了,大長老是講法理規矩的,再怎麽也不會因為小小一塊‘初秀’跟後輩弟子過不去。”
宋東亭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刑庭的人将褚寒汀帶走,急得團團轉。他手忙腳亂地鎖了房門、院門,便一溜煙地跑去找救兵了。他這師兄可真是個一根筋,也不好好想想,真要進了人家的地盤,還能容你分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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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庭坐落在一處沒遮沒擋的山頭上,建得方正肅殺,好大一派威嚴。不過褚寒汀早年見多了大陣仗,這地方對他來說威懾十分有限。
年輕弟子間的小糾紛是用不着驚動長老的,因此侯在裏頭只有幾個老成的弟子。褚寒汀進去時,刑庭已收拾停當,四個身着黑袍的青年分坐在高臺之上,端的是場像模像樣的審訊。而陸随境作為“苦主”,得到了一個座位。此時他正微微擡着下巴,趾高氣揚地看着褚寒汀。
褚寒汀卻懶得回望他一眼。
坐在主位的黑袍青年和顏悅色地說道:“褚師弟,我是大長老座下戚随化,陸師弟說你偷了他的‘初秀’,便由我為你們調停一二。”
褚寒汀聽完連眼皮都沒擡:“無稽之談。”
陸随境:“……”
他原以為褚寒汀那畏畏縮縮的性子,敢上自己院子裏搶東西已是超常發揮,一進刑庭肯定要吓破了膽,到時候還不是他們說什麽他就認什麽?可他卻想不到這人根本不害怕,倒比問話的戚師兄還要理直氣壯!
戚随化權當沒聽見,對陸随境道:“陸師弟,你先來說說。”
陸随境道:“今日我拿到了一塊‘初秀’,興致高昂,就在我的住處跟師兄弟們慶賀。哪知……”他頓了頓,惡意地看了褚寒汀一眼,道:“褚師兄竟趁我不備,将它偷了去!”
戚随化點點頭,又看向褚寒汀:“咱們毓秀山莊的規矩,‘初秀’能搶不能偷。褚師弟,你怎麽說?”
褚寒汀冷笑一聲:“胡說八道。那塊‘初秀’分明是我從你手裏搶去的。”
陸随境嗤了一聲:“你才是胡說!當時我院中師兄弟衆多,你既說你從我手中搶了‘初秀’,可有哪個看見你人了?”
褚寒汀這就明白了陸随境的有恃無恐。當時陸随境院中的那些人,不是同他交好的,就是要讨好他的,自然聽他號令、指鹿為馬,誰也不會替自己作證。
不過褚寒汀并未慌張,他淡淡道:“我沒記錯的話,刑庭的規矩是誰主張誰舉證。陸師弟該找人證實我偷了你的‘初秀’才是——不過照你說的,根本沒人見過我,這證人恐怕不大好找。”
陸随境怒目圓睜:“你!”
戚随化忙對陸随境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對褚寒汀道:“師兄弟之間起點小沖突,何必興師動衆。褚師弟,我只問你,你今天有沒有到過陸師弟的院子?”
褚寒汀淡淡點點頭。
陸随境插嘴道:“可我卻沒見過你。咱們并沒什麽交情,你鬼鬼祟祟地到我房裏去,不是偷東西又是為什麽!”
褚寒汀憐憫地掃了他一眼,冷冷吐出兩個字:“證據。”
戚随化也一籌莫展。他壓根沒想到這個傳聞中畏畏縮縮的師弟居然這麽棘手,詭辯起來條理分明的,将平素伶牙俐齒的陸随境襯得真如草包一般。
伶牙俐齒的草包氣得說不出話,他咬了咬牙,對身邊道童低聲吩咐道:“去找我大師兄來。”
離小試還有三天,以陸随境的修為,拿到前三甲的名次應是十拿九穩——如果他運氣夠好,能拿到一塊初秀的話。現在,這塊初秀近在咫尺,可誰知道芰荷苑的那對師兄弟好不識時務,他們左右拿不到名次,又霸着它做什麽?
陸随境對褚寒汀頻頻怒目而視,褚寒汀卻幹脆懶洋洋地阖上眼。兩廂僵持之下,廳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一個儀表堂堂的白衣男人攜着初升的一束月光走了進來。
“一塊‘初秀’而已,你們還要争到什麽時候?這點小事哪裏用得着問來問去,我倒有個簡單的法子。”
陸随境眼睛一亮,欣喜地撲了上去:“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