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回合,黑躺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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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匆匆地過去了,就在天氣日漸變得涼快起來時,魏南遠帶來的第二批資金差不多又花完了。
——莊映棠這人花起錢來一向沒什麽規劃,預算監督也就是個擺設而已。以往有莊映棠給他兜底還不覺得什麽,可是現在莊映棠嘗着了要錢扯皮的“艱辛”,就開始暗自着惱了。那姓魏的真是老奸巨滑!要來的錢看似不少,可誰知道他還留了後手!
可是莊映棠沒辦法。他不想去公司找周曜旬,就只能再找魏南遠。
說起來,這一個月魏南遠帶着他的小情兒過得也不太爽。他們倆整天無所事事,簡岳又看得嚴,根本不容他出去偷吃;劇組也沒人搭理他,投資人的尊嚴掃地。這回總算莊映棠親自來了,魏南遠簡直揚眉吐氣。
左右他們倆也算徹底撕破臉皮了,魏南遠也懶得跟莊映棠虛與委蛇了。他直接說:“讓我給你跑這個事兒,那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嘛……”魏南遠把他身邊小媳婦似的簡岳拉過來:“你還是得給小簡加段戲。”
莊映棠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加不了。”
魏南遠愕然:“為什麽啊?”
莊映棠不耐煩地說:“上次的劇本你們沒看?小簡回來也沒跟你說?這個角色都死了,還怎麽加戲?”
魏南遠一窒,愈發覺得學會了鬥智鬥勇的莊映棠實在是太難對付了。于是魏南遠索性徹底不打算要臉了:“死了就不能複活嗎?小簡演的可是九名貓妖啊!”
莊映棠:“……”
就沒見過這麽能鑽空子的,貓妖死而複生,這個角色要表達的“悲情”在哪裏?整部《大荒》還不是瞬間就不對味了!莊映棠索性也破罐子破摔,木然道:“他的最後一條命已經用掉了,設定就是這樣,改不了。”
于是兩人談了個不歡而散,而其中最郁悶的卻是簡岳。他的角色死了,他早就知道加戲是不可能的,而魏南遠霸道,之前不準他參加的那個真人秀,人家也早就拍完了。他這回在打《大荒》裏打了個醬油,最大的收獲就是交了一個男朋友。雖說這個男朋友處處都合他心意吧,可還是有點太花心了,一個看不住就要出去打野食。
莊映棠和魏南遠談崩了一次,可這事兒卻不能算完。第二天,魏南遠主動來找了莊映棠,擺出一副要跟他談條件的架勢。
——魏南遠看來是鐵了心要在莊映棠的電影上指手畫腳了。他想了一晚上,覺得死而複生的确有點兒戲,于是他幹了一件特別奇葩的事情。
簡岳不是想要資源麽,他就給他搞了個代言,拍廣告加上宣傳,七七八八地去外地出個三五天的差。魏南遠昨天就把簡岳送走了,然後他火速又勾搭上了劇組的另一個小新人,以“加戲”為誘餌,把人哄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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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魏南遠就是來找莊映棠給他的新歡加戲的。
莊映棠幾乎要被他氣死了——新歡的角色是一個鬼,沒法寫死。
魏南遠得意洋洋:“怎麽樣啊莊導,這回您還有什麽理由?”
莊映棠冷冷地看着魏南遠,道:“您明明知道,我一向最讨厭別人對我的作品指手畫腳,您為什麽還要屢次挑釁?”
魏南遠聳聳肩,大言不慚地說:“可我也是有藝術追求的啊。”
莊映棠簡直要被他氣個仰倒。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魏南遠,恨不能把手裏的劇本直接砸到他那張大胖臉上。他心道就你這種只知道泡漢子——連個好漢子都泡不到——的品位,居然還好意思談藝術追求;這簡直就是對藝術的侮辱!
然而兩人相持不下對誰都沒什麽好處。電影拍不下去,莊映棠固然損失慘重,可還有莊家給他兜底;而魏南遠就得面臨着被追責,然後被外調。最後,他們兩個人各退了一步——莊映棠勉強答應魏南遠,等這部片子拍完了,在監制那裏挂他的名字。
這其實就是讓他當個吉祥物的意思。莊映棠的後期制作用的都是那幾個合作慣了的團隊,到時候他會親自盯着,魏南遠只需要出一個名字。再退一步,莊映棠就算沒時間,程珂或是別人盯着也沒什麽差別,到時候他給別人點實在的補償,把這虛名讓給魏南遠就好。
最多有些瑕疵,點映之後他還能親自操刀,再潤色一遍。
莊映棠十分不走心地想,這也算是滿足了他的藝術追求吧;而且還能顯得他的藝術品位好一點。
莊映棠覺得自己真是個厚道的導演。
等到《大荒》殺青的時候,林摯也正式跟星光娛樂解約了。李總大約十分不甘心放他走,畢竟寇歡出走以後,他就成了星光唯一一個賺錢的藝人,他這一走,星光說不定就沒法靠神仙保佑維持下去了。
之後,李總留人無望,先前還想狠狠從林摯身上刮一層皮,可是架不住莊映棠的律師給力,解約的事并沒有掀起什麽水花來,兩方也算好聚好散了。
《大荒》拍完了,莊映棠就要給為期七天的點映選影院和排期了。後期他照例讓程珂去盯,但是不巧程珂的女兒生了重病,一年到頭到處飛的程珂自然要回家當二十四孝好爸爸,這事就落在了另一個副導演的頭上。
而這中間還真出了點小岔子。莊映棠已經聯系好了,點映就定在年底,就在 B 城的幾家影院播放。而十一月月中旬,影片的成品就該制作好了,可進度卻推後了許多;等到成品到了莊映棠手裏時,離點映一共也沒幾天了。
莊映棠根本沒空問責,因為醫院那邊出事了。
醫生通知了許晏如,說莊照岳的情況不太好,許晏如急得直接住了院。家裏沒了主事的,莊映棠只能整天往醫院跑,看哥哥,跟醫生溝通,還得勸嫂子。他整天心神不寧的,《大荒》就只好先放一放。
反正離正式上映還早。
點映的第一天,莊映棠已經在醫院裏待了整整三天了。
而就在這個白天,莊照岳的情況終于再一次穩定了下來,并且據說有了奇跡的好轉。許晏如精神大振,當天就能下床回家了,莊映棠也終于能松口氣,回家好好歇歇了。
等莊映棠從醫院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了。他在醫院待了這麽多天,本來已經十分疲憊了,可是還惦記着要看看《大荒》點映的反響。林摯覺得心疼,便勸他道:“都已經這麽晚啦,您還是早點歇着吧。再說了,點映排的場次又不多,這才第一天,網上不一定就能出專業的評論的。”
莊映棠想了想,覺得林摯說的也有道理,便道:“那行吧,我先睡覺,可明天你得陪我去電影院。”
林摯勉強笑了笑:“行,你先睡覺。”
莊映棠這幾天實在太累了,在林摯的懷裏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偏巧這一天是個霧霾天,林摯就有點不想出門——美人在懷,他又有好幾天沒吃上肉了,誰想出去當淨化器?林摯耍賴,而莊映棠也十分眷戀他的床,被林摯一撩撥,就半推半就地在床上滾了一天。
晚上,神采奕奕的莊映棠餓了,林摯就幫他叫外賣。結果打開軟件一看,家裏網斷了。
莊映棠不太高興。可是這麽晚了,他也不好再打擾李阿姨,林摯就親自下廚給莊映棠下了一碗面條。林摯一邊看着莊映棠吃,一邊兒搗鼓wifi。結果他的技術實在太渣,手一滑,他們家的路由器徹底壽終正寝了。
于是第三天,林摯和莊映棠只好約了聯通公司的人過來修網,李阿姨恰好有事兒要出門,他們倆自然又得在家呆着。等到網修好了,也已經是晚上了。莊映棠氣鼓鼓地逼着林摯答應他,明天一定要出門兒去看電影,然後就消消停停地窩在林摯懷裏打游戲。
莊映棠沒什麽游戲瘾,他消遣的方式就是切切水果,刷刷微博。不過今天,他自然要先搜一搜《大荒》點映的消息,結果刷到的卻是——
《大荒》點映匆忙下線。
莊映棠頓時就懵了。他爬起來就要給院線那邊打電話,穩穩他們怎麽能言而無信;林摯眼看着要瞞不下去了,只能趕緊抱住他,解釋道:“這個跟影院沒有關系,這是……”
莊映棠多聰明,林摯這麽一猶疑他便明白了。莊映棠木然道:“點映的反響太差,逼得宣傳啓動了危機公關,是吧?”
林摯艱難地點了點頭。
及時止損,這是實在沒法子的時候才會走的一步。可是莊映棠實在不明白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他自己的電影拍的怎麽樣,他心裏當然有數;這幾年來,他的口味并沒有太巨大的變化,談不上跟普通觀衆格格不入。再說有《關山》在前,明明反響十分熱烈;怎麽他的《大荒》拍出來,就成了人人不喜的片子呢?
莊映棠沉默了半晌,對林摯道:“去把樣片拿到樓下,我要去看看。”
《大荒》點映之前,他作為導演居然連片子的成品都沒看過,再有幾百種理由,這也是他的失職。
林摯卻磨磨蹭蹭的,一點都不想動。他好不容易連哄帶蒙地折騰的三天,還不就是不想讓莊映棠看見點映版的《大荒》嗎?
這片子第一天上映的時候,林摯就已經偷偷去電影院看過了。網上的某些評價一點都沒錯,成片故事線混亂、毫無邏輯可言,林摯自己也參與了拍攝,他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這部點映版,完全就是被剪輯給毀了!
這件事的直接責任人,負責盯後期的陳副導演戰戰兢兢地在深夜接到了莊映棠的電話。可這事,他表示自己也是苦不堪言。原來,後期制作的時候,劇組的那位監制天天都要往工作室跑,什麽都過問。他挂了監制的名頭,又是投資人,當然大過自己,團隊也不得不做些妥協。
……就他們現在看到的《大荒》,已經是扯皮之後的結果了。
莊映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魏南遠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蠢事。要知道,他一部電影撲街了還能拍下一部,可魏南遠要是因此被追責,他可能這輩子都別想回 B 城了。
難不成他還真是個能“為藝術獻身”的人?那這犧牲也未免不值。
事已至此,總得想辦法補救。左右點映還沒正式上映,宣傳那邊也沒開始,傳播得還不算廣。重新剪一下、重新進行後期制作,總還是有希望的。
這是莊映棠消沉了一天之後,立刻作出的決定。
然而,莊映棠還沒着手重制,就又出了一樁麻煩事。
——《大荒》點映的槍版洩露了。
《大荒》的槍版被傳到各大論壇上,版主拼命删帖,而資源卻如野草一般生生不息。#《大荒》搶先看#這個話題甚至還在熱搜上挂了幾個小時。
然而網民們日益崛起的版權意識,驅使着衆多網友在這個話題底下開啓了冷嘲熱諷模式。不少人都對倒黴的《大荒》團隊表示同情,紛紛說等到成片上映的時候,他們一定去電影院買票支持,貢獻票房。
《大荒》眼看着未播先火,可莊映棠卻一點兒都高不起來。這種時候,肯定是要先把事情壓下去再說啊,誰希望那個不知所雲的點映版廣為流傳啊!莊映棠簡直氣瘋了,這絕對是他的對家幹的!為了落井下石,可見是下了血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莊映棠名聲在外,看了《大荒》槍版的着實不少。起先,傳資源的樓主總被罵傳播劣質剪輯版——大家都是讀過書的人,要不是槍版質量太差,莊映棠的電影怎麽會是這種連基本故事情節都表達不清楚的東西?
樓主當然也委屈了。槍版的資源就是這樣的,幹嘛要費勁惡意剪輯呢?後來的專業分析結論令人大跌眼鏡——這段視頻根本沒有被人剪輯過的痕跡,可見它就是原原本本在電影院裏錄下來的。
在短暫的驚訝過後,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感嘆道:“莊映棠也有江郎才盡的這一天啊,他才幾歲?這是傷仲永啊。”
一時間,許多人都跟風附和了這個論調,随處可見有人對“昙花一現”的鬼才導演扼腕嘆息。因為《大荒》拍的實在是太爛了;哪怕是莊映棠青澀的出道之作,都比它出彩太多了。
莊映棠這些年也被人黑慣了,他壓根不在乎網上怎麽罵他。說他江郎才盡他就江郎才盡了?他自己拍的片子自己知道,重新制作一下,一定不會比《關山》差。
莊映棠親自去了趟公司,目的是找周曜旬追加投資,好盡早着實重新進行後期制作。
哪知,他這一趟卻吃了個閉門羹。
周曜旬坐在他哥哥原先的辦公室裏,一臉為難地看着莊映棠:“二哥,不是我不給你錢,而是董事會昨天已經讨論過了,這部電影的點映口碑這麽差,可見正經播放也是要撲街的。還是趕緊上映了——趁着現在熱度和話題還在,少賠一點兒是一點。”
莊映棠一聽就炸了:“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公映?當然要等重新制作啊!”
魏南遠為難地說:“可是董事會已經把《大荒》定義為不值得投資的項目,早點上映是為了止損,他們不可能統一繼續追加投資的。”
莊映棠險些被他氣死,怒道:“片子剪成這樣驢唇不對馬嘴的還想上映?你們不如說我被下了降頭了!”
周曜旬好言安撫道:“二哥,我知道網上怎麽說——他們都說你江郎才盡了,我是不信的。可是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這麽回事麽?怎麽可能一帆風順,怎麽可能沒有低谷,你怎麽可能永遠不走下坡路?二哥,你也不必意難平,《大荒》這篇就算翻過去,您別沉浸在過去的失敗裏,下部電影,咱再好好拍不就行了嗎?觀衆都是健忘的,只要你能滿足他們,他們還會繼續捧着你。”
莊映棠冷冷道:“我不知道我的話有沒有說清楚,這部電影爛成這樣,問題完全出在後期上,跟我的拍攝沒有關系。你追加一筆投資讓我重新做後期,我保證這部電影,賺得不會比《關山》少,你們也不用苦哈哈地壯士斷腕,扯什麽‘止損’。”
看周曜旬的模樣,他似乎聽得雲裏霧裏。不過他馬上就對莊映棠笑了笑,道:“你專業的事情,我是不太懂的。二哥,你的不甘心我可以理解,可是為了你好,我還是要勸你懸崖勒馬,別再鑽牛角尖了。”
不管周曜旬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莊映棠就知道,這筆錢他是不可能要着了。沒有錢,他當然不可能讓人義務給他重做後期。可他也不能讓這部電影就這麽公映,他得想想辦法。
禍不單行,總有人要落井下石。莊映棠江郎才盡的傳聞尚未平息,就又有人自稱是劇組內部人員跳出來爆料了——《大荒》劇組公然拉皮條,潛規則新人演員。
其實這事也不能全怪爆料的人,因為就算他不爆,狗仔早晚也會挖出來。因為魏南遠的舊愛和新歡,不知怎麽的撞在了一處,知道裏彼此的存在,然後在公共場合争風吃醋,大打出手。
這倆演員都沒什麽名氣,按說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來。可是現在不一樣,這兩位的身上貼了《大荒》的标簽啊!
《大荒》現在可是網絡熱詞了,別管是怎麽火的吧,黑紅也是紅啊。
于是一時間,記者蜂擁而至,直接把簡岳堵在了公司裏。
簡岳在公司裏躲了一下午,本想等着風平浪靜他再回家。可是,聞訊趕來的記者越來越多,他們公司一合計,幹脆就讓他現場開了個新聞發布會。
能采訪到這種莫須有的醜聞的當事人的機會很少,狗仔們立刻精神大振,恨不能給簡岳的公司送兩面錦旗。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分羹的同行太多,誰也沒法搶獨家了。
下午六點,簡岳準時站在了記者們面前。
簡岳沒化妝,眼睛紅紅的,穿着一身素淨的西裝,白襯衫開着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打領帶,當真是朵我見猶憐的小白花。世人皆有“惜弱”的本能,兇殘的記者也不例外;對着這麽一朵小白花,采訪起來居然都溫柔了不少。
記者甲:“傳聞說你在大荒劇組拍戲期間遭遇潛規則,請問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簡岳的臉上露出了恥辱的表情。在他終于看清了他那個“男朋友”的醜惡嘴臉之後,簡岳就再也沒臉說他是跟魏南遠談了場戀愛了。于是沉默了半晌,簡岳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滿座嘩然。潛規則的不少,可是當衆承認的可不多啊!立刻又有記者激動地站起來,問道:“拿你是被迫的嗎?”
——潛規則又不是強、奸,自然是錢貨兩訖、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承認是受害者也沒那麽高尚。
不過簡岳有公關稿,這個問題他回答的就很有水平:“從出演《大荒》之後,一直到現在,我只接過一個代言,并沒有超過我的能力範疇,也沒有跟我的名聲不匹配。”
意思就是:雖然我被潛規則了,但是其實什麽好處也沒撈着。
……這就真是受害者了啊。
底下的記者頓時就炸鍋了。好麽,還能這樣潛規則的,簡直太沒有職業道德了!這分明就是白女票、是逼良為娼啊!
記者丙緊接着又問:“既然這樣,那你當時為什麽沒有選擇報警,或是向別的什麽人告發他呢?”
簡岳臉上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緊接着,他平靜地說:“我去找了導演,可是……”
後面的“可是”就沒有了。
狗仔們也不需要有,可是後面跟着什麽,他們能編出一百種風格迥異的故事,然後選觀衆最喜歡的那個。
——大荒劇組驚現潛規則醜聞,導演谄媚投資人,親自幫拉皮條。
莊映棠差點被這條新聞氣死。這個簡岳,也太會說話了!他去找過導演是事實,可是他去找導演幹什麽?他是去告狀的麽?他明明是去哭訴負心漢的!莊映棠最煩這種事,跟魏南遠又沒交情,當然會幫苦主了。
——當然,後來莊映棠确實也沒安什麽好心,推波助瀾了一把;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勸分也勸不成啊。
莊照岳一倒下,各路媒體都肆無忌憚多了。那些原來不敢報導的,關于莊映棠的各種“秘聞”,現在也本着法不責衆的原則,紛紛加以揭露。
一時間,莊映棠不僅是“江郎才盡的二世祖”,還是谄媚投資人的皮條客。往日的榮光似乎就傾塌在一夕之間,而依舊有人落井下石:“拉皮條算什麽?莊映棠自己難道就很幹淨了麽?”
☆、第 79 章
莊映棠不怕被黑。
他成名多年, 有好幾部優秀的作品和有分量的獎項傍身,就算這次他真的翻不了身了,他也能靠着下一部成功的電影挽回口碑,東山再起。只要莊家不倒,他就永遠不愁沒有電影拍。過兩年再回頭看看,一部失敗的《大荒》算什麽?誰還沒個發揮失常的時候,誰還沒有黑歷史呢?
可是林摯不一樣。他是個才剛剛冒頭的演員, 根基還不穩。他得小心經營才能有好前程,那些跟風黑他的人,說不定就是他的衣食父母。靠潛規則上位是什麽好詞嗎?那些人可看不到他們才貌相當天作之合, 他們只會臆想自己願意相信的醜聞和八卦。他不能讓他被扣上這樣一個帽子,讓他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莊映棠在回家之前,就已經迅速做好了決定。
林摯也看見了簡岳的發布會,直看得他火冒三丈。這個小新人在莊導房裏哭訴魏南遠“始亂終棄”的時候, 可不是這副嘴臉!林摯憤憤地想,要不是莊映棠好心從中斡旋, 他現在哪能站在臺上,對這些記者颠倒黑白!
……而至于莊映棠當時不懷好意存心看戲的初衷,則被林摯選擇性地忽略了。
莊映棠一進家門,林摯就趕緊跑到門口, 親手接過莊映棠的大衣和包,笑眯眯地問道:“累了吧?飯快好了,有你最喜歡的雞湯馄炖,待會兒先吃一碗暖暖身子。”
莊映棠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林摯便知道他是看見簡岳控訴劇組“拉皮條”的新聞了。他憤憤道:“你別擔心, 簡岳那颠倒黑白的說法站不住腳的,咱們劇組怎麽樣,大家都看在眼裏。這種謠言能傳多久?”
莊映棠疲憊地擺擺手:“這種謠言最是有些人喜聞樂見的謠言。先不說這個了,你跟我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林摯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其實莊映棠在家的時候很少這麽嚴肅,林摯不敢怠慢,順從地跟着跟着莊映棠上了樓,一路走到書房裏。莊映棠指了指桌子對面的客人位,道:“坐吧。”
林摯有些忐忑地看着莊映棠,心裏漸漸升騰起一股不好的感覺。不過莊映棠沒讓他擔心太久,他直截了當地跟林摯說:“我已經叫程珂去給你找房子了,這兩天你沒事兒的時候也跟着他去看看合不合意,找到了合适的,你就從這兒搬出去吧。”
林摯霍然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莊映棠,他慌張地問道:“我、我做錯什麽了嗎?你告訴我,我什麽都改!你不要讓我搬出去……你、你是不想要我了嗎?”
林摯就像一只被主人抛棄的大狗,眼睛裏盛滿了傷心。莊映棠偏開頭不看他,心裏十分不忍。他哪裏舍得不要林摯呢?可是現在不行;林摯現在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至于以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怎麽也要等他翻身啊。
莊映棠到底沒舍得把話說絕了,他勉強笑了笑,道:“你別瞎想了,《大荒》要重新進行後期制作,公司不給錢了,所以這房子我準備抵押出去。到時候我就得搬回家去蹭吃蹭喝,自然不好帶着你。”
他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可林摯就是知道,這些都是借口。
——莊映棠何止有這一處房産,這個抵押掉了,就要混到回家蹭住的地步了嗎?
而莊映棠也确實沒有打算真的搬回家。這種事他自己就能解決,何必讓許晏如憂心?他得粉飾太平,跑回家去不就全穿幫了麽。
不過,這話還不能跟林摯說。
莊映棠狠狠心,站起身來,做了個送客的姿态:“行啦,你趕緊回去吧,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找房子——這兩天我不給你添亂,我去客房睡。”
林摯傷心地看着他,啞聲問道:“那我什麽時候還能見你啊?”
莊映棠又是不舍、又是不忍,他閉了閉眼:“我最近忙,恐怕很難騰出時間來跟你見面了,過了這段再說吧。”
——“再說”是什麽意思,林摯明白了。莊導就是不想要他了,可是為什麽呢?他明明又省心又聽話;莊導早上走的時候還叫他等自己回來吃飯呢,才幾個小時的工夫,就什麽都變了。
林摯十分難過,忍不住哀求道:“你別不讓我見你;你別不要我。我、我以後再不敢瞞着你了,我什麽都聽你的,行不行?”
莊映棠狠狠心,拉開林摯拉住自己的手,道:“先前就說好了的,這段關系什麽時候結束,我說了算。你看,我房子都抵押了,哪兒還有錢包養你?我現在自顧不暇,再把着你拴在身邊算怎麽回事兒?”
林摯傷心地看着他,難道在莊導心裏,他就是跟房子一樣的東西嗎?莊導明明很喜歡他的,至少、至少也要跟貓一樣吧!
誰會家裏出了事,就把貓扔掉呢?
林摯苦求無果,只好垂頭喪氣地回房間去收拾行李。他已經想好了,大概莊映棠最近真的很忙吧,那他就不給他添亂了,就等過段時間莊導沒這麽忙的時候,他再重新追求他吧。
下次一定要争取混到貓的地位!
林摯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心不在焉地把東西往箱子裏塞。這時,他的微博推送彈出來了一條消息,林摯随手拿過手機看了一眼,頓時目瞪口呆。
——某名導被爆私生活混亂,潛規則新人小鮮肉生冷不忌。今晚八點,不見不散。
配圖是莊映棠出席某次活動時冷淡的臉。
林摯愣怔地看着這條推送,心裏頭陡然升起來一股怒意。污蔑!每一個字都是污蔑!這樣的句子,怎麽配跟他的莊映棠放在一起?
林摯立馬丢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也顧不上傷心了,他緊緊攥着手機,怒氣沖沖地沖進了莊映棠的書房,氣憤地控訴道:“他們怎麽能這樣說你!”
莊映棠順勢看見那條微博,微微一窒,有些不自在地偏開頭去:“你都知道了啊。”
林摯:“啊?”
莊映棠偏開頭,強硬地說道:“那你也得走,我是為了你好。”
林摯剛才只顧憤怒,壓根沒想過別的;這會兒聽了莊映棠這“驢唇不對馬嘴”的話,一時間有點回不過神來。他愣愣地看着莊映棠:“什麽叫為了我好啊,你、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莊映棠目瞪口呆,意識到這個蠢貨明明什麽都不知道,自己倒先說漏了嘴。他的臉上不由得浮起了一絲紅暈,恨聲道:“我就是不想要你了;你還不趕緊走?”
“那你為什麽還要管我好不好?”林摯慢慢蹲下、身,握住他放在膝頭的手:“我現在不信你了。”
林摯又不傻,他剛才只不過是被莊映棠吓着了而已。他現在冷靜下來,看着這條新聞,再結合莊映棠那句“我是為你好”,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林摯昂首看着莊映棠,從這個角度看去,他的眼睫有點濕漉漉的,非常像溫順的大金毛。他說:“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麽——別人能替我過日子嗎?剛才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他道歉習慣了,莊映棠聽他道歉也習慣了。莊映棠哼了一聲,随口問道:“哪錯了?”
林摯笑了笑:“我不該你一趕我,我就要走。我初步反省了一下,我還是太要臉了。”
莊映棠目瞪口呆。這是打算徹底不要臉了嗎?他冷冷道:“剛才是誰說以後什麽都聽我的?”
林摯果然不打算要臉了。他毫無心理負擔地說:“可能是小狗吧,汪。”
莊映棠:“……”
他徹底被林摯的無恥驚呆了,以至于一時間都忘了要送林摯走。林摯抓着他的手,柔聲道:“讓我留下來吧。我想陪你度過難關。我就是跟你在一起,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林摯靈機一動,繼續道:“你不是缺錢嗎?你找我要啊!我的錢雖然不多,但我肯全都給你,我……”說到這,林摯忽然想起了什麽:“你等我一會兒!”
林摯快速跑回房間,翻出他那張壓箱底兒的房産證來。他是有産階級了,應急的時候可以賣房子的!這幾個月,B 城的房價漲得瘋了似的,算算他也小賺了一筆呢。雖說這點錢對莊映棠來說大概就是杯水車薪吧,可是杯水也是水不是?
林摯一想到能為莊映棠做點什麽,就開心極了。他捧着大紅本本,興沖沖地回到書房,把房産證放到莊映棠面前,道:“你別着急,咱們把它賣了,先拿錢給你應急。”
莊映棠看得都愣了:“你什麽時候買的房子?”
林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拿到了片酬之後吧。我也不懂什麽投資,想了想,就買了房子,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現在樓市這麽火,我把價錢挂得低一點,肯定立刻就有人問的。而且我的房子小,總比你的別墅好賣啊……”
莊映棠根本就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他呆呆地盯着房産證上的兩個名字,啞聲道:“可這上面……為什麽會有我的名字?”
林摯眨了眨眼:“你還急得我那天借了你的身份證嗎?就、就那天,我過戶……”
莊映棠忽然覺得眼睛有點發濕,啞聲問道:“你好不容易賺點錢,想也不想就分給我一半,你要是問你拿走,怎麽辦?”
林摯愣住了:“你問我要我當然給你啊。我也能養活你,我什麽都能給你。”
他話音未落,莊映棠忽然伸手抱住了他。莊映棠今天的力氣異常大,勒得林摯都有點疼了。莊映棠把頭埋在林摯懷裏,悶聲道:“誰稀罕,才一百平的房子。”
隔着夏天薄薄的一層T恤,林摯忽然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濕了一片。啊,莊導哭了,好像還哭得很難過的樣子……現在林摯也有點難過了,他哭成這樣,是、是因為房子太小嗎?
半晌,莊映棠從林摯懷裏起來,小心地把房産證合上,收進了抽屜裏。他瞪了林摯一眼:“明明是給我的東西,你還想拿回去啊?我也不準你把我的東西賣掉。”
這要擱在以往,林摯肯定沒意見;可是現在……林摯有點着急:“不把它賣掉,那錢可怎麽辦啊?”
莊映棠理直氣壯地脫口而出:“那你把它賣了,我的家又怎麽辦?”
林摯愣住了,莊映棠好像也被自己說的話驚呆了。他偏開頭,找補道:“我的意思是,剛好我的別墅抵押出去了,這套房子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你剛才不是說要回哥哥家住麽?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