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回合,黑躺贏
的譚漣生似的。譚漣生把巴掌大的紫砂茶杯輕輕往桌子上一磕, 嘆了口氣,道:“說說吧,你是怎麽想的。”
魏南遠這才敢張口。他仿佛十分冤枉:“我是認真當監制的,我我、我就是藝術理念跟莊導不太合啊!”
譚漣生笑了:“你還有‘藝術理念’呢?我不追究你明明是負責投資的, 最後為什麽跑去當監制;如果可以,也不想追究為什麽點映版的口碑會這麽差。不過——”
魏南遠的心原本在他前一句的“大事化小”中平穩地往回歸位,卻冷不防叫這句“不過”一下子給拽到了嗓子眼。偏譚漣生還停頓了一個十分惡意的時長,以至于魏南遠覺得自己心髒病都快犯了,譚漣生才終于大發慈悲地繼續“不過”下去:“不過,映棠要追究。”
魏南遠總算松了口氣。
他就怕譚漣生擡出公司制度之類的官話跟自己打太極,他跟譚漣生共事多年,對這個人太了解了;一旦他開始跟你打官腔,那事情在他這兒基本也就沒什麽回旋的餘地了。不過現在,他就輕飄飄地擡出一個莊映棠來,這簡直就是往“小事化了”的方向走啊!
——莊映棠嘛,一個搞藝術的,兇是兇了點,可他能“追究”出個什麽花來?
譚漣生擡了擡眼皮,又給自己斟了杯茶——依舊沒魏南遠的份——等他興師動衆地把這杯喝完了,才又慢悠悠地對魏南遠道:“他是天之驕子,順風順水慣了,結果被你這麽擺了一道,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魏南遠撇撇嘴,心中還頗不以為然。他還是那個想法,一個藝術家嘛,鬧一鬧還不就完了?不是有那麽句話麽,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換成導演整人大概也是一樣的,為什麽呢?它術業有專攻啊,自己又不是三流小明星,他還能把自己封殺了?
譚漣生一看就知道他沒聽進去,也只好搖了搖頭,忠告道:“你別小看莊映棠的手段,他畢竟是莊董帶大的孩子。再說,我聽說莊董的傷勢恢複得不錯,最近可能很有醒來的希望。”
他這最後一句話魏南遠終于聽進去了,但是譚漣生已經不打算跟他多說,擺擺手把人哄了出去。
魏南遠走了好久,一直坐在正位上、但是一直毫無存在感的周曜旬才又給譚漣生的杯子裏重新斟滿了茶。他面色似乎不忍,猶豫地問道:“不能幫幫他嗎?他也一把年紀了……”
譚漣生淡淡瞥了他一眼:“哦?你打算怎麽幫?”
譚漣生擺了副側耳傾聽的架勢,周曜旬這才敢斟酌着開口。他慢慢道:“我手裏不是正好有個大料麽,要是那段完整監控不小心洩露出去……怎麽也夠我二哥忙活一段時間了。”
譚漣生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他斜睨了周曜旬一眼,反問道:“買照片的時候,我是怎麽跟你交代的?”
周曜旬老實回話:“息事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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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漣生微微颔首:“是,息事寧人是什麽意思?就是讓你永遠都不要把手裏的東西放出去,再生事端。”
滿室沉默。
譚漣生陶醉地吸了一口茶香,仿佛才看見周曜旬滿臉不解似的,無奈一笑:“小周,映棠到底是你的二哥,他又不擋你的路,你把他整垮了,對你有什麽好處?行了,趕緊回去拟調令吧。那個魏南遠就是個闖禍精,趕緊讓他打哪兒來還回哪兒去。”
《大荒》爆在了破五的爆竹聲中。
現在,那個荒唐的點映版對觀衆來說好像從來沒出現過,莊映棠也從未“江郎才盡”,人們在這個春節除了走親訪友之外,最大衆的一個娛樂項目就是:“去不去看《大荒》?聽說拍的可有意思了。”
莊映棠的團隊盯着票房數據樂得整夜睡不着覺。
而莊映棠在看完頭一場後就完全不在意了。成片效果和觀衆反應都在他意料之中,即使重制過程中有些不可避免的小瑕疵,可能會影響他拿獎,可賺錢是理所當然的。他這幾個月過得辛勞又窮苦,這會兒心裏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就不大關心自己能賺多少錢,滿腦子都是不大藝術的吃喝玩樂和買買買了。
看完電影莊映棠還不肯回家,意猶未盡地拉着林摯又選了個賀歲的動畫片看。這部動畫片口碑還不錯,莊映棠是慕名而來。可滿場看去除了小朋友,就是帶小朋友來的家長。檢票的時候,被四面八方的小豆丁包圍的林摯臉上還有點發燒,莊映棠倒是坦然,還嘲笑林摯賊眉鼠眼:“怎麽着,帶爆米花還不行,還想帶對童男童女?”
林摯無奈地看着他,莊映棠就好像占到了好大便宜似的,帶着一臉得意的促狹:“那不成,拐賣兒童是犯法的,你只能帶着我了。”
林摯心想帶着你也沒什麽區別,就是個頭略大了點。
耐着性子看了小半場,莊映棠才發現這動畫片口碑不錯大概純粹是因為家長都覺得它适合家裏孩子看,而對于不帶孩子的自己來說,着實有點幼稚了。他就有點犯困了,可扭頭一看林摯居然還看得聚精會神的,不由得奇道:“你看得這麽認真,有那麽好看嗎?”
林摯低聲道:“你看,別的大人也很認真啊。”
他們倆的座位在最角落,旁邊沒有人,低聲交談也不用擔心影響別人。莊映棠百無聊賴地拖着腮,林摯就輕輕握着他的手,問道:“你不喜歡啊?那咱們回去吧。”
莊映棠遲疑道:“可我看你還挺喜歡的。”
林摯憋着笑,已經站了起來:“我跟他們一樣,都是愛屋及烏。”
莊映棠一直走到門口才反應過來,飛起一腳踹在林摯屁股上。
他們倆找了家相熟的私房菜館解決了午飯,然後喝着老板贈送的茶水,林摯問莊映棠:“待會兒回家嗎?”
莊映棠斷然拒絕。
開什麽玩笑,好不容易有錢有閑了,不在外頭浪,就回家生蘑菇啊?好男兒志在四方!
林摯又問:“那咱們去哪兒?”
這倒把莊映棠給問住了。按道理說,保暖思淫、欲,他現在吃飽喝足就該回家吃臍橙了……唉,不行,剛才還志在四方呢,怎麽也得意思幾個小時吧。可這陽光曬得人直犯困,對面那個美男也看得人心癢,莊映棠懶洋洋地脫口而出:“酒店吧。”
林摯傻眼了:“啊?”
莊映棠趕緊矢口否認:“你聽錯了,我是說要去買買買!”
林摯這回聽清楚了:“行,買!買什麽啊?”
莊映棠一拍大腿:“房子吧!”
林摯:“……”
結果當然是沒買成,因為莊映棠壓根兒就是臨時起意。大初五的房産中介都沒開工呢,最近也沒出什麽合适的新盤,莊映棠也就坐在私房菜館子裏,看了會兒廣告就铩羽而歸了。沒買成房子的莊映棠恹(昏)恹(昏)不(欲)樂(睡),一上車就把下巴尖兒架在林摯肩膀上,長睫毛忽閃忽閃的,撓得林摯心癢。
……林摯都有點想試試車震了。
然而就在這時,莊映棠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他的想入非非。
那是莊映棠家裏的電話,莊映棠一接起來,許晏如有些失控的聲音便從話筒裏溢了出來:“去、去醫院,現在!你哥哥……”
莊映棠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失聲道:“我哥怎麽了?”
林摯面色一肅,趕緊握住莊映棠的手,同時給兩人都系好安全帶,準備随時啓動車子。
便聽許晏如平複了一下,哽咽出聲:“……你哥哥好像醒了。”
☆、第 95 章
莊映棠一頭撞進莊照岳的病房時, 許晏如已經帶着兩個孩子先一步到了。他們三個成年人足夠把莊照岳的床頭擋得嚴嚴實實的,莊映棠一時間什麽也看不見。
他就這麽站在病房門口,躊躇着邁不動步,還是林摯拉着他的手,柔聲道:“咱們進去看看吧。”
莊映棠就機械地跟在林摯後面。
許晏如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給莊映棠讓出一點空間:“快來,讓你哥看看你。”
莊照岳剛醒不久, 還很虛弱地沒法坐起來。他躺在病床上,對莊映棠微微一笑,有些費勁地說:“映棠……瘦了啊。”
莊映棠的眼淚差點落下來, 他啞聲說:“你才瘦了,趕緊養回來吧,都不好看了。”
莊照岳大驚,看向許晏如:“他說的是真的嗎?”
許晏如撒起謊來毫無心理負擔:“他胡說的, 你現在這樣正好。”
莊照岳這才安心,得意地看了莊映棠一眼。
莊映棠:“……”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莊照岳剛醒來還很虛弱, 沒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許晏如和莊映棠商量後,決定再讓他留在醫院裏觀察一段時間,等到确定沒問題了,就把人轉到郊外的一家高檔療養院去, 許晏如會暫時搬過去陪他。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莊照岳的生活重心會一直放在靜養和複健上,不能工作是肯定的。但是,昏迷的莊照岳還是清醒的莊照岳, 對所有人來說無疑都是不一樣的。
莊照岳醒來的第二天,又在醫院見了譚漣生和周曜旬。譚漣生拉着莊照岳的手差點哭出來,反倒要莊照岳安慰他:“你我都到了該知天命的年紀了,你就當是場老友重逢,哭什麽?”
譚漣生眼圈發紅看着他:“老友重逢,才該四目相對淚汪汪呢。”
莊照岳沒力氣哈哈大笑,捯着氣兒小聲笑了挺久,才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譚漣生擺擺手:“我有什麽辛苦的,幹的還不都是那些活兒。倒是小周,單是擺平董事會那些老家夥花了不少力氣,你回頭該好好獎勵人家。”
周曜旬聽見譚漣生提了自己的名字,便擡頭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并不如何殷切,只是深處隐隐帶着一絲渴望。莊照岳的笑卻淡了下去:“自家兄弟,說這些不顯得生份?”
周曜旬趕緊笑道:“大哥說得對。”
譚漣生似乎有些看不懂莊照岳的做法,可說到底這是人家家事,他也不好多嘴。譚漣生暗自嘆了口氣,轉而跟莊照岳扯起了別的話題。
他們倆也沒有待很久,莊照岳精力不濟,坐上一會兒就會困。兩人同車回去,氣氛跟來的時候一樣沉默,卻還多了幾分尴尬——莊照岳剛才給了譚漣生許多實打實的好處,對周曜旬卻只字不提,能讓人不尴尬麽?
快到公司了,譚漣生才蹙着眉頭,說道:“莊董似乎對你有哪裏不滿。你出事之前,你沒惹他吧?”
周曜旬淡淡一笑:“譚叔叔,我一向夾着尾巴做人,怎麽敢惹大哥?他對我不滿,多半是因為莊映棠吧。沒事兒,從小就這樣,我都習慣了。”
周曜旬說完就先推開車門走了,少見地沒有尊老愛幼,等一等譚漣生。
譚漣生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頭。
不過譚漣生沒什麽時間琢磨莊家兄弟之間的這筆爛帳,他今天要開一天會,為了去見莊映棠,他已經把自己的午休時間提前透支了。可譚漣生才一進電梯,他的秘書就急急忙忙地跟了進來:“譚總,您辦公室有客人等。”
譚漣生疲憊地掐了掐眉心,淡淡問道:“你給我預約客人了?”
秘書趕緊擺手:“不不不,預約表絕對沒有出錯!”
譚漣生:“那他怎麽還能進我的辦公室?你是第一天上班嗎?”
秘書為難地低下頭:“是莊二少,我、我也不敢攔他啊……”
譚漣生十分克制地抿了抿嘴角:“不攔着他,也有一百種辦法把他打發走,你卻放他進了我辦公室!自己去找財務扣半個月獎金,然後回去伺候那大少爺喝茶去,什麽時候把他打發走了,什麽時候再回來見我。”
說完,譚漣生臨時又按下了會議室的樓層。他并不想在今天見到莊映棠,一點也不。
電梯門在譚漣生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停下,但譚漣生并不打算下去。可電梯門朝兩邊緩緩打開,露出一張讨人厭的俊臉來。莊映棠挑眉一笑:“哎,您可算是回來啦。”
譚漣生使勁兒擠出一個笑容來:“映棠?你怎麽在這兒站着。”說着,他責怪地看了秘書一眼。
莊映棠就笑了:“不怪她,她把我招待得挺好的。這不是您老不回來麽,我待得無聊,就想改天再來。可巧,還沒進電梯就碰上您了。”
譚漣生暗嘆該來的總要來的,一邊把莊映棠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對秘書道:“十點的會我不去了,叫他們自便吧。”
而莊映棠毫無打擾了別人工作的自覺。他笑着問道:“《大荒》的票房數據您看了吧,是不是還行?”
譚漣生滿臉喜氣:“何止是還行!”
莊映棠:“您滿意就好。那按着咱們之前說好的,我是不是可以追究點映版後期制作的責任了?”
譚漣生一猜他就是為了這個事,不由得頭痛。魏南遠就這兩天就能卷包滾蛋了,他實在不欲再生事端。于是譚漣生安撫地拍了拍莊映棠的肩:“你放心,這事兒我肯定給你一個交待。一個星期,你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回家等我的好消息。”
莊映棠笑了笑,卻沒動。他從自己包裏掏出一個文件袋,遞給譚漣生:“您先看看這個,我覺得會有幫助。”
譚漣生滿面狐疑,拿出袋子裏的東西,一一攤開。才看了幾頁,譚漣生的臉色就十分難看了。他擡頭看着莊映棠,嚴肅地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莊映棠無所謂地聳聳肩:“出處不重要吧。這些玩意兒是真是假,您火眼金睛一看便知。我剛才閑着沒事,這東西我給董事會也松了一份。”說完,莊映棠站起身:“行,那我就先回家等消息了。”
林摯一直在地下車庫等着莊映棠,見他終于出來了,趕緊啓動了車子。莊映棠往副駕駛上一坐,林摯便問道:“怎麽去了這麽久?”
莊映棠撇撇嘴:“老家夥想息事寧人,躲着我呢,逮他可真難。”說完,他在林摯臉頰上親了一口:“走走走,回家慶祝去,那姓魏的攪屎棍,我這回非得送他進去蹲幾年不成!”
☆、第 96 章
又過了幾天, 莊映棠果然就聽說公司正在準備起訴魏南遠。他把證據交出去之後其實就已經不怎麽關注這件事了,但還是有人特地把這個消息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果然他大哥醒了,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莊映棠此時正跟林摯一起,開車去莊照岳住的療養院的路上。他們倆現在都沒什麽工作要忙,幾乎天天都會抽出上午或者下午的時間,往療養院跑一趟。
莊照岳的身體底子好,昏迷期間也受到了十分精心的照顧, 現在的恢複情況十分樂觀,已經能坐着輪椅在花園裏溜達了。莊映棠到他病房的時候,他剛被許晏如推着看風景回來, 正乖乖等着洗手。看見莊映棠,莊照岳對他笑了笑:“映棠。”
莊映棠走過去,單膝跪地,仔仔細細地把哥哥擺弄了一遍, 一邊問道:“今天怎麽樣?”
莊照岳看起來日子過得極為舒心:“挺好的。這兒風景好,又安靜, 就是我還不能走路,幹什麽都得看你嫂子臉色,有點不方便。”
許晏如恰好這時拿着塊還在冒熱氣的濕毛巾走了進來,正好聽見他這句抱怨。她柳眉一挑, 道:“等你能走了就滾回去上班!不在家當米蟲,就什麽都方便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拉過莊照岳的手,挨個指頭替他擦拭, 莊照岳只敢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撇撇嘴,以示——
不想上班!
莊映棠索性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好戲,許晏如一邊給丈夫擦手,一邊跟他閑聊:“今天肇事司機——姓什麽來着——又要過來拜訪,你記得吧?”
莊映棠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莊照岳的助理便敲門進來,彙報道:“莊董,那位張先生已經到了。”
許晏如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毛巾,跟莊照岳說:“我去見客人,孩子們在這兒照顧你一會兒。”
莊照岳就像小孩子一樣拉着她的手,因為坐在輪椅上的緣故,只能仰着頭:“你快點回來啊。”
一旁的莊映棠被他們倆這副執手相看的模樣弄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上前一步強行棒打鴛鴦,攬着許晏如快步走了。
肇事司機張先生這幾個月明顯過得不好。
莊照岳剛出事的時候,這個人還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現在不僅瘦了好幾圈,而且看起來老了十歲。他帶了大包小包的營養品和水果來,一見許晏如和莊映棠就局促地站了起來,卻連話也憋不出一句。
早在莊照岳剛出事的時候,許晏如就表示過不打算追究肇事司機的責任——因為他們不缺那點賠償金,讓手機去坐牢也沒有任何意義。不過這位張先生不知道是不放心還是真愧疚,最初的那個月往醫院跑過好幾趟,每回都誠心忏悔。
他倒是顯得誠意十足,可那會兒許晏如焦頭爛額的根本不想見他,她記得肇事司機最後一次往醫院跑,她還讓保镖“請”他出去來着。
現在,他不知道從哪兒聽說莊照岳醒了,就又巴巴地上門來看;甚至在莊照岳出院後還打聽到了養老院的地址。
許晏如說不怨恨肇事司機那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莊照岳人已經沒事了,她的心态也平和了許多,對張先生也算和顏悅色。張先生照例說了許多忏悔的話,許晏如耐着性子聽了很久,最後不得不溫言打斷了他毫無章法的道歉:“他現在正在慢慢恢複健康,您不必再有心理負擔,也不用再來看他。”
司機聽出自己不受歡迎,吶吶起身,最後從兜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信封,小心地放在了茶幾上:“這是我的一點……就算是心意吧,我知道,完全沒法彌補你們的損失,可我也拿不出再多了。您不知道,自從上回出事之後,我已經很久接不到活兒了,沒人敢用我啊……”
那個信封裏裝的應該是錢,從厚度來看大概有一萬塊上下,對這個潦倒的司機來說大約确實不是小數目了。許晏如嘆了口氣,眉目間又緩和了許多:“您這是何必呢?您的歉意我收下了,東西也可以留下,不過錢您還是帶回去吧。”
司機連連擺手:“這不行!”一邊迅速往門邊退,好像生怕許晏如追上來把錢塞回給他似的。最後莊映棠拍板收下了錢,才算給他吃了顆定心丸,避免了他後背撞在門上的厄運。
張先生走後,許晏如不贊同地看向莊映棠:“你收他的錢幹嘛?他明顯很困難,咱們要這錢也沒用……”
莊映棠聳聳肩:“大哥的司機是當場死亡,雖然撫恤金咱們出了,可他不賠錢,還不天天擔心自己要坐牢?”說着,莊映棠看了那信封一眼:“這個還是給司機家屬吧,保健品什麽的也送過去,那肇事者最該道歉的是他們家呢。”
下午,莊照岳基本是睡一會兒、醒一會兒。他醒着的時候莊映棠就陪他說話,就這麽着,一晃也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許晏如要去交代準備晚飯,問莊映棠要吃什麽,莊照岳便先神采奕奕地要求:“我要吃牛肉。”
被許晏如無情地駁回了。
莊照岳虎落平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妻子的背影敢怒不敢言,莊映棠在一邊笑得直打跌。莊照岳斜睨了他一眼:“你怎麽還不走?難道還要留下來蹭飯嗎?”
莊映棠這才忍住笑,看着他大哥。
莊照岳轉了轉眼珠,含蓄地說道:“你平常也怪忙的,沒事兒別老往我這兒跑了。”
莊映棠:“沒事,我最近沒有工作,多來看看你。”
莊照岳撕破了溫情的面紗,不耐地看着他:“那我給你錢,你趕緊拍新電影吧。”
莊映棠:“……”
莊照岳開始賣慘:“我也不容易,勤勤懇懇地工作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出了車禍……”
莊映棠驚悚地看着他,莊照岳似乎也覺得哪裏不對,改口道:“……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莊映棠這才松了口氣。
便聽莊照岳繼續道:“你沒事就別來打擾我過二人世界了吧,看在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這麽大的份上。”
莊映棠:“……”
他哥都這樣說了,莊映棠當然沒再留下蹭飯,許晏如一回來他就告辭了。許晏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是,剛才來的時候不是還打算留下來吃晚飯的?”
莊照岳樂呵呵地道:“年輕人嘛,都喜歡過個二人世界、吃吃燭光晚餐什麽的,你就別拘着他們了。”
莊映棠決定不跟他病糊塗了的大哥一般見識——從莊照岳住的療養院回他們家,路上就得一個多小時,還燭光晚餐呢,吃個燭光晚餐他還要不要睡覺了?
……能就着燭光吃個水果就不錯了。
被嫌棄的莊映棠把往療養院跑的頻率降低到了一周兩次,這麽一來,他就更空出了大把的時間。林摯偶爾還要出去工作,保持曝光度,莊映棠就幾乎天天閑在家裏刷微博、刷論壇。作為莊林圈大手,這幾天他還偷偷摸摸地産了糧,還收到了一筆數額不大不小的打賞。
因為還在寒假,群裏的妹子們要組織活動,也邀請了莊映棠。莊映棠當然不可能去,他推說自己有事,妹子們還很遺憾。接下來的幾天裏,莊映棠為了表示自己确實“有事”,都沒有登他的小號。一直到正月十五過去,他估摸着那群孩子差不多也該開學了,才再次登了微博。
莊映棠其實主要是爬上去看他先前發的那篇文的評論的,卻意外地收到了一封私信。
“大大你看看這篇文,寫的超棒的!雖然逆 CP 了吧,不過反正沒肉,逆不逆的都不重要了。”末了附了一個鏈接,莊映棠好奇地一戳開,先被廣告閃瞎了眼。
林摯剛洗完澡出來,就聽見莊映棠的電腦裏似乎傳出了一陣不太和諧的可疑聲音,不由得看了過來。
莊映棠大囧,趕緊手忙腳亂地關了廣告,又兇巴巴地打發林摯去吹頭發。他心想,那個給他推文的妹子不會是被盜號了吧,這看起來可不像什麽正經網站啊,居然有這種廣告……
不過關了廣告之後,莊映棠就發現這個網站本質上還是挺正常的。頁面是小清新的綠色,設計非常簡潔,他看了眼左上角的 logo,終于恍然大悟。
——這個網站他知道的,是很有名的女性向網文大站,甚至他的不少同行都喜歡在上面淘文,看到合意的還會買版權、拍劇。
……那剛才那個廣告又是怎麽回事,不會是他的電腦中毒了吧?莊映棠一邊點開網友給他推的那篇文,一邊已經開始考慮明天要不要去修電腦了。
☆、第 97 章
後來莊映棠用手機下了個 APP, 以便可以裹在被窩裏看文。這篇文寫的确實不錯,又甜又萌,情節上雖然沒有什麽大起大落,但是節奏十分抓人。主角攻受雖然沒有頂着他和林摯的名字,但是人設和許多事跡一看就是取材于他們倆。
以及,這個作者明顯很萌下克上,怪不得推文的姑娘說她“逆了 CP”……
開篇就是“一場競争對手衆多的試鏡”, 唔,原型應該就是《關山》了。作者沒有真正身臨其境,寫出來當然與實際情況相去甚遠。不過這也不要緊, 莊映棠翻了個身,這個作者寫的也挺好看的。
……就是有點羞恥。
比如——
“他們都是他的競争對手,為了同一個角色,也為了同一個人而來。”
對輕易代入了導演角色的莊映棠來說, 這也太傑克蘇了。
這場試鏡花了兩章的篇幅,末了結束在導演一句帶着勾、引意味的“跟我過來”。在章節末尾一個叫做“作者有話說”的地方, 作者表示新文開篇有福利,還附了一個比較複雜“領取方式”。
莊映棠好奇地按照步驟找到作者說的福利,戳開一看發現還是一篇文字,大概有半章左右的幅度。莊映棠還有些奇怪作者為什麽不跟正文寫在一起, 仔細一看……
“……小龍套把導演兩手反剪抵在頭頂,膝蓋暧昧地揉搓着不可言說的地方,滾燙的氣息噴在導演耳際:‘你想要幾次都可以。’”
太鬼畜了!莊映棠稍一代入就羞恥得渾身泛紅,林摯要是真敢這麽做……
“你看什麽呢?”林摯吹完頭發, 一進屋就看見莊映棠鬼鬼祟祟地在床上打滾的樣子,好奇地問道。
莊映棠條件反射地把手機反扣在床上:“沒什麽!”
林摯沒想到他随口一句話能讓莊映棠反應這麽劇烈,倒是被他吓了一跳。他愣了好幾秒,随口道:“沒就沒呗……”他長臂一伸,把莊映棠勾進懷裏,暧昧地低聲道:“要不要做點睡前運動?”
莊映棠耳根都紅透了,他一把推開林摯:“去去去,睡你的覺。”
他閉眼裝睡,實際上卻精神得很。莊映棠心裏記挂着小說的發展情節,在身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後,又鬼鬼祟祟地掏出了手機。
林摯覺得莊映棠今天簡直太不對勁兒了。也不全是因為求歡被拒,而是……林摯也說不好,他心裏裝着狐疑,自然也睡不好,而就在這時,旁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林摯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去看莊映棠的手機的。
可是在黑暗中,忽然亮起的手機屏幕簡直如同永夜裏的一束星光,怎麽能不引人注目?林摯的注意力不由得被莊映棠亮起的手機屏幕吸引,一眼看去,上面的內容就把他雷了個外焦裏嫩。
……好吧,也不是人家妹子的肉寫得有多差,而是因為……他媳婦寧願躲在被窩裏看小 h 文也不跟他吃臍橙,他的技術就退步得這麽厲害嗎!
林摯簡直悲從中來,他一個餓虎撲食,把莊映棠連人帶手機一起抱進懷裏,說:“你看什麽呢?跟我一起看行不行啊?”
當然不行了!兩個人一起看自己的同人肉這也太羞恥了!然而林摯的力氣比他大那麽多,莊映棠反抗無效。
林摯一目十行地看過去,目瞪口呆:“‘導演雙膝一軟,就這麽坐在了小龍套的……上,發出了一聲難耐的嗚咽……’”林摯面色古怪地回味了一下:“聽起來有點耳熟……”
莊映棠惱羞成怒,回手給了林摯一巴掌:“不要念出來啊!”
林摯從身後抱着莊映棠,硬是就着他的手看了半章肉。別說,這小h 文寫的還不錯,看得他都有點……
莊映棠面色不善:“你頂着我了。”
林摯臉一紅,從莊映棠手裏輕輕抽掉手機,在他耳邊暧昧地低聲道:“莊導,要不要玩角色扮演 play 啊?”
莊映棠一愣,林摯的手已輕車熟路地摸進他的衣服裏,輕咬了一口他的脖子,不滿地說:“第一句臺詞是你的啊,我的女王大人,‘想要這個角色嗎?想要的話,就上了我。’”
莊映棠渾身“轟”地紅得如同一只熟透的蝦子。
林摯半推半就地壓着莊映棠按照小 h 文的套路玩了一次角色扮演 play,新鮮得不行。事畢,他餍足地摟着莊映棠,道:“寫的還不錯,就是太少了。”
莊映棠瞪了他一眼:“人家是正經小說,偶爾給讀者發點福利,你還想怎麽樣。”
他翻了個身:“小說開篇寫的還不錯,要是一直保持下去的話,我就考慮買她的版權,拍一部文藝片。”
林摯目瞪口呆:“拍、拍小龍套和大導演的船戲嗎?”
莊映棠屈指,毫不客氣地在他充斥着黃色廢料的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文藝片,文藝片懂嗎!G.V 什麽的在家演演就行了!”
林摯委屈地護着自己的頭,他也沒說什麽啊,難道文藝片就沒船戲了嗎……
莊映棠最近一段時間就像一個網瘾少年一樣,一直窩在家裏看小說,後來還是程珂打電話來說要跟他彙報工作,才把他請了出去。其實程珂原本是要到家裏來彙報工作的,就像往常一樣。但是自從莊映棠搬到林摯這兒來,家和工作室的職能分開以後,他就不太願意把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往家裏約了。
程珂不幸也被列入了“亂七八糟”的範疇,只好跟莊映棠約在了樓下的咖啡館見面。
磨蹭了好大一會兒功夫,莊映棠才姍姍來遲。程珂趕緊站起來,莊映棠卻對他擺擺手:“坐吧,你說說,咱們這放假期間你有什麽工作,非得把我叫出來?”
聽得程珂滿頭黑線。得,他還不滿意了,簡直就像個不早朝的昏君!可問題是,勾搭皇上不上朝的奸妃都去跑通告了,陛下您自己在芙蓉帳裏待着有什麽意思?
程珂無奈道:“您還記得那個照片的事麽?有眉目了。”
莊映棠略想了想,恍然大悟。程珂說的就是他和林摯跟石曙光一同在酒店房間門口被拍到的那一回,因為很可能被錄下了他的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