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算沒穿越忠犬也照撿(6)
屋子是普通的民房,雖然沒有何奕熟悉的現代化設施,但床桌爐竈應有盡有、根本不像觸手怪居住的地方。
進門是客廳、兩側有卧房,無論是地面還是桌椅都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就連擺放在窗邊的奇怪器具也沒有一絲灰塵。而藤蔓(白)端來的兩杯水居然也是熱的。
何姑娘眨了眨眼,捧着表面粗糙且不怎麽美觀的石杯看了一圈,“你自己做的?”
藤蔓(白)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噢……”何姑娘的尾音稍稍提升,又看了看杯子才喝了口水,雖然只是普普通通沒有味道的白水,卻讓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了一些,“你居然能燒水,我還以為你是冰雪屬性。”
藤蔓(白)這次沉默了更久,“我是。”他最終還是颔首,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何奕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又自然而然地從包中掏出個小瓶、搖了搖,将最後的四顆倒了一半放在食物菌的杯子裏,紅色的藥丸很快化在水中,“喝。”
男人也不問是什麽,乖乖地拿了杯子一口口地飲了。只是即便如此,他的視線依舊停在藤蔓(白)身上,何奕早就發現了,在白色這只第一次發出聲音時,男人就一反常态地将視線的焦點轉到了它的身上,并不是看待其他怪物時那種麻木裏透着恐懼的絕望,而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你認識他?”何姑娘是有話直說的好孩子,她等了半天都不見食物菌認親,索性好心地推了一把。
食物菌和藤蔓(白)幾乎同時震了一下,而食物菌握着杯子的雙手都在哆嗦。
“特……特爾?”
怕男人把杯子都給哆嗦沒了,何姑娘機智而冷靜地替他拿下,然後她就看見藤蔓(白)全身被冰晶裹了一圈、然後又“砰”地一下炸碎。
這是新型的炸毛方法嗎?——在一邊看戲的何姑娘面無表情地想道。
不過不得不說我們食物菌分辨怪物的能力實在高明,藤蔓(白)聽到他叫出這個名字之後就再也沒了最初高冷的裝逼形象,它顫顫悠悠地好半天才鎮定下來,何姑娘頓時覺得屋子裏又降了好幾度。
她在桌子下摸了摸食物菌光滑的大腿,裏裏外外地揩了一遍油,卻把已經将注意力投向新歡的食物菌生生地拉了回來。食物菌被突然冰涼的觸感弄得打了個哆嗦,這才想起還有何奕的存在,連忙垂下眼睛并了腿。——某人的鹹魚爪就這麽被夾住了。
呃。何奕只是在查看男人的體溫,被這意料外的變故弄得愣了一愣,爪子被夾在暖呼呼的地方、稍稍一動就引起男人隐忍般的顫栗。她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幹脆就放棄地任它留在那裏。好在習慣地擺着看不出端兒的表情,此番下來對面的“特爾”也沒有注意,依舊深深地“看”向她的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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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食物菌突然“避開”視線,特爾似乎有些失落,屋裏的溫度也漸漸恢複到最初。雖然不見得暖和多少,但起碼沒有在掉冰渣的感覺了。
“你們看來認識。”意識到靠食物菌的溝通能力,到話題根本沒法繼續,何奕彈了彈自己面前的杯子,裏頭的熱水已經結成了冰塊,“你以前救過他?”
特爾繃緊的全身像“呼出口氣”一般松懈了稍許,極慢極慢地搖了搖頭,“沒錯,我是特爾……但我并沒有救他。”
何奕聞言歪頭去看食物菌,發現他除了肩膀夾緊了一些,依舊垂着頭看不見表情。
“我們談談吧。”何奕表情不變地說道,“我這個人沒什麽耐心聽故事,過去發生了什麽也與我無關,我只想知道怎麽才能離開這個島。”
特爾并沒有直接回答,“帶他一起?”
何奕加重與男人緊貼着的那只手的力道,翹起一條腿換了個姿勢,“這是我的戰利品。”
“他不是東西!”特爾激動地“拍”桌而起,但由于藤蔓太細壓強太大……好吧,其實只是單純用力過度,可憐的小木桌被劈成了三片,而原本放在上面的冰棍杯也慘兮兮地滾落在地。看着食物菌殘留的那份紅色冰棍,何姑娘隐隐覺得有些可惜。
“不帶你這麽罵人的。”何姑娘連人帶椅地退開了點,放在毛毯下的手也順環在了食物菌的腰間,他們兩人坐的同一條長凳,這樣一來便不動神色地在後撤時将男人扶了。
特爾呆呆愣住,似乎沒想到自己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就憤然發火,它頓了頓、呼出一口長氣,白色的霧氣中能看到晶瑩的碎冰。
“我想你一定知道,他是不能放出去的。”許久許久,特爾才一字一字地說道,好似每一個音節都格外艱難,“他會讓世界變得混亂不堪,引起争紛、血流成河。”
何奕揚了揚眉,滿不在意道,“世界?在你們眼中世界是什麽,這個小破地方?”
特爾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壓抑着怒火,他緩了一會才沉聲說道:“你這個外來者又懂什麽?”
何奕想了想,漫不經心地說:“我腦子不好,猜得可能不太對。這是個封鎖起來的區域,剛開始我還以為是為了不讓怪物出去,但現在想來,只不過是‘食物’的牢籠吧?”
大概花了點時間才領悟過“食物”指誰,特爾渾身都在顫抖,“你……!”
“你們有多恨他?”何奕沒給特爾說話機會,直直地看着它的眼睛,“把血管咬破吸了他的鮮血,又一片片肉撕下來吃了。最後說,這是個禍國殃民的東西,要把他綁起來、關起來,一生一世作為怪物的餌食?”
特爾震驚地擡頭,它身上的觸♂手抖了抖,又脫力地垂了下去。
“我沒猜錯的話,白色的你們是沒有吃過他或者沒有‘執念’的人類而變成的吧?想将他鎖在這裏自己卻沒來得及逃出去?然後因為長年累月的封鎖也變成了類似的東西?黑色的東西怕你們,但你們也無法越過雪原?”
即便是連珠炮的發問,何奕說話也依舊幹幹脆脆的沒什麽起伏,此時她故意将語調放慢,卻又有種令人無法呼吸的魄力,“如何解開封印?”
這一回特爾許久都沒有說話,它一直看着面前的女子,無論如何也沒法看到裏頭存有哪怕一絲一毫的猶豫。無論對于自己,還是對于……他。
“你們逃到這裏也累了吧,雪原很安全,先休息吧。”最終白色的藤蔓只是背過身子,推開旁邊的一扇門,“這是客房,沒人用過。畢竟做不成被子,但起碼有個幹淨的床。”
何奕也不再追問,拉着食物菌進了房。床鋪、衣櫃、桌椅、木盆,何奕環視了這個DIY全套的房間,完全不覺得在他們來之前,特爾能有機會用上。
“別失落了,你又不是猜不到。”見食物菌還垂着腦袋一付掉魂的樣子,何姑娘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有些事說不上對錯的,他們想活而你也有權利活。”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這麽說,男人怔怔地擡起頭。何奕抽出睡袋,想想居然放到了一無所有的床鋪上,随後拉開拉鏈朝食物菌招了招手,“進去。”她指着睡袋的開口,對一句一個動作的男人說道,“這鬼地方太冷了,今晚只能委屈一下。”
食物菌傻乎乎地躺在睡袋裏,還沒明白委屈一下是什麽意思,就見何姑娘脫了外衣擠了進來。比起他來,何奕的體溫居然還低許多,食物菌這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是在喝了那杯奇怪的水後才發生了改變。
“我、我可以……冷的……”男人猶豫了好一會,才咬着下唇試探地去碰何奕的身體。
“嗯?”折騰了幾天,剛才又背了個大男人打了許久,說實話何奕也有些累了。她閉着眼睛任由溫暖的體溫一點點地貼近自己,迷迷糊糊地問道。
“我不會……死,冷、可以的……”食物菌終于将整條手臂環在何奕的腰上,小心翼翼地蹭過去貼了貼她的臉,“你、你自己……”
“可以不表示不冷,不會死不表示不疼。”何奕嘆息地睜開點眼睛,這人怎麽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捏住自己心髒最柔軟的地方,“只要是個生物,受了傷都會疼痛,時間久了都會複原……你只是有那麽點不一樣而已。”
“但、但是……”男人剛開始還在仔細聽,聽到後面就有點急了,他一着急就越結巴、越結巴就越着急,“你……你……”惡性循環下就只有一個字。
“……”何姑娘覺得有點頭疼,只能容下一人的睡袋這回擠了兩個,剩下的空間實在不容她做什麽動作,見這人還在“你你你”個不停,眼看着就要急出汗了,毫無辦法之下只能一口咬住他的嘴巴,将剩下的堵了回去。
“你夠了嗎?”見男人傻了一樣看着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剛被搶了初吻的模樣,又無奈地咬了他的鼻尖,“我的東西我愛怎麽弄就怎麽弄,愛讓他吃什麽就吃什麽。有意見嗎,戰利品先生?”
食物菌還是傻乎乎地看着她。
咦,難道這人知道嘴巴碰嘴巴的意思?
總是欺負人傻的何姑娘突然覺得有些不妙,她掩飾性地幹咳一聲,一反常态地厲聲道:“聽到了嗎?有意見說話!”
食物菌吓了一跳,連忙一個勁地搖頭,“沒、沒……”
“那還廢話什麽?睡覺!”廢話最多的那個率先閉上眼睛、很快呼吸就綿長了。倒是剛被反咬一口的食物菌一點也不生氣,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何奕,許久許久才偷偷地将身體再靠近了些許。
溫暖。
雖然比自己的溫度低,但很溫暖。如果……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