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意
林風涼穿着寬大的訓練服外套坐在更衣室。純白色衣料,背後是俱樂部logo淡藍色圈銀的雪花圖騰,和他名字的手工刺繡Fengliang.L。有這件手繡訓練服的人除了他以外,還有周冰行和另外一個女隊員許輕蓉。光澤感極好的真絲繡線,男式是白底藍刺繡,女式是白底金刺繡。
那張露出安全套包裝的照片,拍到的就是這件外套,可并沒有拍到背後的手繡部分。
林風涼思考了很久,周冰行要徹底搞垮他的緣由,無非是想搶每年唯一的一個ISU大獎賽名額。如果只想搶名額,那受傷和匿名爆料配合起來效果雖然好,可運氣成分太大,比如現在,他雖然聲譽受到影響,但他的腿可以說是完好無損,接下來的世錦賽,下一屆大獎賽,他依舊還是種子選手。所以這件事一定還沒完。
周冰行推開門,一眼就看見林風涼坐着發呆,擡頭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鐘,這個時間林風涼應該已經離開了。他顯然沒做好面對面的準備,更衣室裏蔓延着尴尬。
“林哥回來了啊。哈哈。傷怎麽樣了?不多休息一下?”周冰行硬着頭皮客氣了一句。
“沒什麽事,注意保護很快就可以恢複。”林風涼盯着他,他長的很可愛。才19歲的大男孩,林風涼決定還是自己嘗試一下解決問題。
“周冰行,那張照片是你拍的嗎?沒必要這樣,更沒必要故意讓我受傷。有什麽事可以商量,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幫你。”林風涼盡量表達清楚自己想和平解決的意思。他這個師弟,年紀輕輕,天賦也不錯,只是心理素質有點跟不上。不好好走正路有點可惜。
“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林哥,你受傷的事大家都不好受,但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你覺得是我的問題。”周冰行預料中的沒有承認。
“周冰行,我雖然不愛說話也懶得解釋,但并不傻。”林風涼直直看向他眼睛:“這件事過去了就算了,但類似的事不要再有了。”
“林哥你休息,我先去訓練了。”周冰行沒有接他的話,推門離開了更衣室。這種有你沒我的較量,大家心裏都明白,開始了就沒有回頭路。周冰行一點都不天真。他沒覺得林風涼真是傻白甜,可以任他擺布不還手。
嘗試溝通失敗。林風涼在這種事上沒什麽經驗。他雖然想解決這個隐患,但現在毫無頭緒。
其實那天周冰行如果沒有特意設計他受傷的話,之後的匿名信他大概還不知道是誰做的,畢竟看不慣他的人不少。可這一環套一環的時機太過巧合了。蕭慈當時就想找上層解決掉周冰行,可被勞倫斯攔下了。沒有切實可靠的證據,鬧起來太難看,所以現在大家只能各懷鬼胎保持表面和平。更何況,還有之後的世錦賽。他們第一次拿到兩個名額,不出意外就是林風涼和周冰行了,再怎麽說這時候也不能隊內爆雷,一切以大局為重。
因為膝蓋傷休息了一個多月,林風涼回來的這段時間有點忙,在教練和隊醫再三檢查之下,他恢複的很不錯,馬上就可以進行冰上訓練。
回來後第一次上冰,勞倫斯帶來了視察的俱樂部老板,上面的人需要親眼确認林風涼的恢複情況。
“世錦賽只有2個月了啊,小林。”老板拍拍他的肩頭,“你知道,俱樂部因為你的事沒少費工夫周旋的。”
“謝謝老板。這次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林風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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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人像見了鬼一樣一起擡頭看着林風涼。
他聽到了周圍的竊竊私語:林風涼什麽情況?主動道歉?他剛才說了幾句話?他怎麽了?
林風涼回過頭看着交頭接耳的人群,沖他們笑着點了點頭,輕巧地轉個身倒滑到場地中。人群立刻噤聲,緊接着傳來一片倒抽涼氣的驚訝聲。蕭慈這會兒是見怪不怪了,自從林風涼獨自出走回來之後,整個人脾氣都變了,尤其是那些時不時的笑,讓人摸不到規律又招架不住。這些習慣了他生人勿近的工作人員幾時見過這場面,一時間場上溫度都像是變暖了。
場館音樂恰巧循環到鋼琴版的《春天,來吧》,那本是一首溫柔婉轉的情歌,鋼琴獨奏版更添一份寧靜。
林風涼在衆人的注視中,踩着節奏開始練習步法。
雙腳後外弧交替蹬冰,他沿着場地一邊畫着連續的S形倒滑到另一邊,帶起陣陣風。
林風涼嘴角帶笑。這首歌讓他不自覺想起大洋彼岸溫暖潮濕的風,想起紫色的落雨,想起那雙跟這首歌一樣溫柔的眼睛。
眼花缭亂的接續步讓人無法移開目光,交叉步內勾外勾接轉三,他身姿柔軟,像花枝在春風中盈盈抽條,蟄伏一整個冬季後,新發出嫩芽。喬克塔之後是持久的大一字劃過完整的一個圓,連續結環步轉到場邊,一個舒展的燕式巡場,他張開雙臂向後高擡右腿,以鳥兒的姿态飛過弧線,側過頭,目光劃過場邊每個人的臉。
那雙眼眸裏有輕風有雪融有和煦的光,幾近春的溫柔。
他左腳單足立地開始旋轉,仰燕式接甜甜圈接蹲轉接直立式,仿佛要無止無休。他的手從鎖骨處,沿着下巴,額頭向上伸展出去,像是一株正在安靜綻開的花,想要觸碰天空。
音樂切換的間隙,林風涼滑向場邊,猛地聽到一聲抽噎。他擡頭對上了勞倫斯微紅的眼眶,旁邊的蕭慈早已淚流滿面。他愣住,場館內幾乎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圍着場邊看着他,他們停止手上的工作,為他鼓掌。
“你這個熱身可太華麗了,小林。看你沒問題我就放心了。”老板跟旁邊的人交代了幾句,轉身離開。
勞倫斯不可置信:“林風涼,你這是怎麽了,真是見鬼了。”
林風涼有些奇怪,一個沒有任何難度動作的熱身而已,他不明白勞倫斯的不可置信和蕭慈的眼淚從何而來。
蕭慈擦幹眼淚,隔着圍欄抱住他。
“寶貝,你太棒了。”蕭慈聲音啞啞的,他本以為他會一蹶不振,可并沒有。眼前這個人愈發的美好而強大。
不可置信的不只是勞倫斯,被林風涼的巡場注目禮掃過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包括周冰行。他聽說俱樂部老板今天要來,刻意提前來到了訓練場,一進門就看到了在音樂中翩然而動的身影。那個人穿着合身的白衣黑褲最簡單的訓練服,像以往一般自信的在冰面上穿梭盤旋,卻比以往更生動,舉手投足都是充沛的情感。如果說之前的林風涼完完全全是靠天賦靠技術本能的在冰上做着優美的演出,那今天的林風涼像是抛棄了一切包袱,用力擁抱着這片冰雪的小世界,強大的感染力噴薄而出,他在用自己的溫度溫暖腳下的地面。周冰行眼見着周圍的人停止了手上的工作,默默的站直,忘卻了時間,眼中只有那個仿佛自帶追光的身影。
“林風涼你停下,不準做三圈以上的右足跳躍練習!起跳和落地都不行!”蕭慈在場外沖林風涼大喊,手上拿着筆,在表格上勾勾畫畫。一下午的冰上練習,林風涼身體累,蕭慈嗓子累。
“行了行了循序漸進,剛恢複冰上訓練第一天別逞強。收拾一下我們走了。”
蕭慈在門口等林風涼沖澡,隔着玻璃門問他:“你今天怎麽,這麽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林風涼反問。
“就是,你。。。嗯你,你最近明顯,變得眼裏有情緒了。”蕭慈形容的含糊不清。
“我以前也有,不明顯而已。”林風涼解釋。
“你看你話也多了。以前我這樣問你,你頂多嗯一句。”蕭慈有些不甘心,“尤其是你那個巡場時候的眼神!你什麽時候練出這種眼神了?”
林風涼想了想問:“眼神怎麽了,那樣不好看?”
“沒有,好看。。。溫柔的要命,不像你。”蕭慈回憶着那個眼神又有點想哭:“帶着愛意的那種。你怎麽回事?受什麽刺激了?”
林風涼關了花灑圍了浴巾出來拿衣服。
“我看過去的時候速度很快,其實看不清他們的臉,就自然把他們想象成親近的人。”
“你想起誰了?”蕭慈不知道多少年沒在他臉上看過那種神情。
“。。。嗯。。。肯定是想你啊。”林風涼打趣他。
林風涼看着蕭慈掩飾不住的開心和感動,想起那個人跟他說過,害怕的時候,想逃的時候,就把對方想象成自己親近的人。
腦海中季星回的臉揮之不去,連空氣中似乎都出現了佛手柑的香氣。
“小慈,我想吃好吃的。”
“吃什麽?”
“嗯,有,抹茶味的。”林風涼并不知道自己想吃什麽,說的有點沒底氣,聲音軟下來像是撒嬌。
“。。。你。。。” 蕭慈有點郁悶。他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這個人怎麽回事。兩周沒見而已。他想不到兩周的時間怎麽改變一個人。
“小慈,以後你想什麽,可以告訴我。”林風涼認真的說。
他也想學着去分享,去承擔,去活得更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他想學着讀懂別人,學着擁抱一個人,學着讓一個人開心。
作者有話說:
歌是真的好聽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