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沒留神給自己挖了個坑的談總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盡管他現在隐隐有種滿頭環保色的錯覺。死都不肯在媳婦面前丢面子的談衡硬撐着大度地笑了笑:“是啊,林正彥自己的公司,他做這方面已經有幾年了,比咱們有經驗。我上回跟他談了一下,覺得合作前景非常好,就讓李惠給我約了今天。真是湊巧啊哈哈哈……”

蔣繹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你說了算。材料給我,我要準備一下。”

談衡慢吞吞地把文檔和資料整理到一個文件袋裏,拖到實在不像話了才不得不把東西遞給蔣繹,蔣繹忍住笑,接過那個袋子:“談總,那我走了。”

談衡咬着後槽牙說了聲:“好。”

上午十點,蔣繹讓人開了3A會客廳,跟幾個副總一起等着正源的人過來。

因為這次只是雙方第一次正式接觸,準備探讨的問題也都是比較淺顯随意的,所以蔣繹沒有準備會議室。會議室的氣氛實在太嚴肅了,正式會議和簽合同什麽的很合适,但是在培養友好的氣氛這一點上,蔣繹覺得還是會客室比較合适。

讓蔣繹沒想到的,是正源對這次合作的重視程度:竟是林正彥親自帶人過來。這樣一來,談衡不在就顯得有點失禮了。蔣繹迎着林正彥走了過去,一邊對旁邊的小秘書吩咐道:“去叫一下談總。”

林正彥笑得滿面春風,大大方方地跟蔣繹握了個手。他和藹地叫住小秘書:“小姑娘,別跑了。”又打趣地對蔣繹說道:“小繹,比起你們談總,我還是跟你更談得來。”

林正彥在F國留學的時候修過一個相關方面的二學位,新能源在他自己的公司也是主營業務,所以林正彥對這方面知識的了解非常透徹。蔣繹跟他談了兩個小時,确實獲益匪淺。眼看着該吃午飯了,蔣繹才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場對話。

“這邊,正彥。”蔣繹親自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留下來吃飯吧,我們公司樓下有一家非常好的川菜——我記得好像是你最喜歡的?”

林正彥溫和地笑了笑:“你還記得啊,真讓我驚喜。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咯。”

兩人說笑着走向電梯,後面跟着談氏和正源的幾位高管。蔣繹剛剛按下電梯,就見李惠行色匆匆地向他走來。李惠老遠看見他,似乎松了口氣,蔣繹皺了皺眉:“小惠,怎麽了?”

李惠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更嚴肅一些,她禮貌地跟林正彥打了個招呼,然後對蔣繹道:“談總說,他今天沒能親自接待貴客,十分過意不去,讓你務必好好招待他們。他已經訂好韻安飯店了,你現在帶他們過去剛剛好。”

蔣繹:“……什麽?”

韻安飯店不說是B城最好最貴的飯店,也是數一數二的,談衡願意在那邊招待貴客無可厚非。但問題是,那個飯店離談氏和正源公司都有點遠,他是沒關系,可人家下午要是還有別的安排呢?

蔣繹壓低聲音問道:“談衡又抽什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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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惠一臉為難地遲疑了一下。

蔣繹立即敏感地問道:“出什麽事了?”

李惠皺了皺眉,最後還是說道:“不是談總。是……董事長。”

蔣繹轉身就走,甚至都沒顧上跟林正彥打個招呼。

許多年沒在談氏露過面的談岳最近來公司有點頻繁,難以遏制地引得許多人浮想聯翩。然而蔣繹一個字都沒聽見,他在路上光顧着平複自己的情緒了。自從他确認了那件事後,還沒有當面見過談岳。其實他還需要一些時間做心理建設才可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是身體卻不受控制。在他稍微清醒過來之前,已經敲開了談衡的門。

“進來。”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說道。

蔣繹覺得自己有點莽撞了,但是現在後悔肯定是來不及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屋裏的氣氛不是很好,談岳坐在談衡的辦公桌後面,談衡站在一邊。見他進來,談衡忙迎了上去:“上午談的怎麽樣?我這走不開,你去幫我招待一下他們。”

蔣繹沒看他,只顧直勾勾地盯着談岳。

如果談衡不是心煩意亂的話,肯定已經看出蔣繹不對勁了。但是談岳一開口,就把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談岳慢慢道:“小繹,聽說談正來了公司以後,一直是你在帶的?”

蔣繹點點頭:“是。”

談岳了然:“那麽他今天為什麽沒來上班?”

談衡笑着插嘴道:“爸,談正生病請假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

談岳哼了一聲:“請假?為什麽他在你家剛住了一天就病了?談衡,你給我說實話!”

談衡當然不能說談正抽風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只好賠笑着安撫。談岳本來就固執,在他的寶貝孫子這件事上就更不講理了。任談衡說破了嘴皮,談岳就是不聽,最後甚至還說道:“阿衡,他是你的親侄子,你怎麽就不能對他好一點?”

這可真是讓談衡百口莫辯,他覺得他對談正夠好的了,要忌憚他爸的手段,以及顧及這點微薄的血脈情分,他第一天就讓談正有多遠滾多遠了。

更要命的是,他眼看着怎麽都哄不住談岳,偏偏蔣繹還要火上澆油。他突然淡淡地插了一句:“您要是擔心我們虐待談正,就把他領回去吧。”

談衡的笑容僵在臉上,談岳愣了一下,繼而勃然大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容不下他!尤其是你!”談岳霍然站了起來,指着蔣繹說道:“我也活不了幾年了,不過就想要個孫子,過分嗎!你自己不能生,又不許別人生,甚至我兒子的遺腹子,你都要對他百般刁難!”

“我沒有區別對待他,更別說刁難了。事實上,我對他比對別人寬容得多,要不是看在他是談衡侄子的份上,這種不會工作不會交際的廢物我看一眼都嫌多,別說教導他了。”蔣繹垂下眼睛:“至于生孩子,以您的智慧應該一早就看得出我不能生吧?您要是這麽介意這件事,為什麽當初要同意談衡跟我結婚?”

蔣繹這話說完,心裏隐隐有了那麽一點發洩的快意。談衡慘不忍睹地閉上眼,下意識地把他往身後擋了一擋。

談岳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他一直不喜歡蔣繹,可也沒怎麽難為過他,偶爾有那麽一兩次蔣繹都能容忍,所以這麽多年下來,蔣繹還是頭一次對他不恭敬。不過這何止是不恭敬啊,簡直就是——

“目無尊長!”

談岳氣得手都有點抖,大概有二十年了吧,二十年裏從來就沒人敢頂撞過他。他高高在上,被人供在神壇,他的手裏有別人想象不到的力量,在這個圈子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忤逆他。談岳說一不二,早就忘了被人反駁是什麽滋味,蔣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對他來說已經幾乎算得上是羞辱了。

談岳當即就控制不住地砸了一個杯子。

他急步走到蔣繹面前,冷笑了一聲:“小子,你很有種,跟你爸簡直一模一樣。談衡跟你結婚,是為了可憐你,為了……”談岳突然頓住:“現在看來你一點都不值得我談家可憐,我給你錢,給你工作,原來是養了頭白眼狼!既然這樣,從現在起,你被解雇了!”

以談岳的老謀深算,說出這番話來可見是憤怒到了極點。蔣繹反倒不生氣了,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行啊,您的公司,您說了算。那我抓緊時間交接一下……”

“小繹!”談衡趕緊打斷了他:“你看看這都幾點了,林總他們連飯都沒吃,你快去吧,別顯得咱們失禮。”

蔣繹想說我都被解雇了誰還跟你咱們,但是談衡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強硬地把他推了出去。

蔣繹現在覺得一味地避着談岳果然不是什麽好主意,比如剛才,他看着談岳氣急敗壞的樣子簡直神清氣爽,腦子都清醒了不少呢。

招待好了林正彥,蔣繹順手又買了兩身衣服,逛到四點才回去上班。談岳已經走了,談衡躺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似的。

不知道談衡是怎麽勸談岳的,總之談岳已經暫時打消了辭掉蔣繹的念頭。

“小繹。”談衡有些為難地看了看他:“我跟爸爸說好了,會讓你跟談正在工作中少接觸。”

蔣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以後就用不着接觸了吧,你爸不是已經把我辭了麽?”

談衡嘆了口氣:“被胡說了,爸說氣話的,怎麽可能真的辭了你。”

蔣繹對談衡這種隐含着“老爺子還是關心你”的傻甜白語氣嗤之以鼻,不過他也不想拆穿談衡。于是問道:“你打算把談正調到哪裏去?”

談衡沉默了一下,表情壯烈:“不……小繹,財務總監馬上要離職了,你交接一下,準備接替他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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