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談衡在談正床上躺了兩個多小時,一點沒睡着,還得發出高高低低的鼾聲,十分辛苦。後來他估計着差不多了,這才翻身下床,故意弄出一陣響動。他跌跌撞撞地摸索到門口,發出“咣當”一聲。
談正在談衡腳步聲剛剛響起時就醒了,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動。然後就聽見一聲悶響,談衡似乎吃痛地哼了一聲,緊接着破口大罵:“蔣繹,你他媽敢把老子關在外頭!”
從談正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卧室門口,只見門把手動了好幾下,然後門鎖咔噠一響,大門從裏面被猛地拉開。談衡在門口站了好幾秒,然後……氣勢洶洶地沖進了對面的洗手間。
談正緊張地撐起一點身體,偷偷瞄着那邊的動靜。
水聲和馬桶抽水的轟鳴聲音此起彼伏,談正的心跳跟着水聲一點點加速,衛生間的門再次打開時,他覺得那顆心都快跳出胸腔了。談衡重重一下拍開地燈,迷迷糊糊地摸到樓梯口。暖黃色的光線四散蔓延開來,昏暗又暧昧。談正再也忍不住了,他撐起身體,低聲叫道:“小叔叔。”
談衡似乎怔了一下,他回頭循着聲音走過來,只見談正半倚在沙發上,身上只蓋了一件大衣。談衡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困惑:“你怎麽睡這了?”
談正垂下眼眸:“你、你喝醉了,睡在了我的房間,還、還把門鎖了……”
談衡愣了愣,幹笑了一聲:“是嗎?我不記得了。那不好意思哈,我這人酒品不大好,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吧?”
談正搖搖頭:“沒有。”
談衡松了口氣:“那就好,回屋睡去吧,家裏暖氣開得雖然足,客廳還是有點冷的。”
談正對他笑了笑,适時地打了個噴嚏。
談衡趕緊遞了紙巾給他,擔憂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沒發燒吧,你要是發燒了我罪過可就大了,老爺子非得活剝了我不成……”談衡家一樓客廳的長沙發正對着玄關,十分不隐私。本來蔣繹早年弄過一排玻璃架子用來遮擋,可是談衡某次喝得醉醺醺的,一進門就撞碎了一個架子,幸好人沒事。當時蔣繹吓了一跳,再不敢弄這些又脆又硬的東西,生怕哪天談衡不小心傷着自己。
所以當大門被推開時,站在門口的人第一眼就能看到沙發上的情形。
從蔣繹那個角度看過來,談衡半跪在沙發前,他的一只手還輕輕搭在談正臉頰附近,形狀十分暧昧。他不動聲色地打開客廳的頂燈,抱着手臂站在門口:“你們兩個幹什麽呢?”
談衡:“……”
老實說,白天蔣繹跟他吵完架之後狗急跳牆地想出這麽個馊主意,是因為他以為蔣繹今晚不會回來了。蔣繹自己有別的房子,每次他們争執比較大的時候他都喜歡去別的房子,因為“分開一晚上有助于恢複冷靜”。這麽多年下來幾乎成了慣例,所以談衡根本沒想到蔣繹今天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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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反應是驚喜,因為蔣繹肯回來就說明他差不多消氣了;第二反應則是驚吓:□□這麽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居然被媳婦撞破了,以後他做攻的臉可往哪擱!
談衡根本想不到,蔣繹看到的可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他一進門就看見談衡的手不知剛碰完還是要去碰談正的臉,燈一開,談衡驚愕,談正羞怯。偏偏在這時,談正開始欲言又止地解釋了:“沒、沒幹嘛,他喝醉了……”
然後就低頭,說不下去了!
蔣繹冷笑一聲,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談衡目瞪口呆地看了談正一眼,從地上一躍而起追了上去:“小繹!”
談衡的行動力是驚人的,他三兩步就趕上了蔣繹,一把抓住他的手:“小繹,你別生氣,我真喝醉了!”
蔣繹被他拉得動彈不得,慢慢轉過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談衡雖然是裝醉的,但是到底是實打實地灌了這麽多酒,腦子确實不太靈光。他話都說出口了才覺得不太對,又急忙辯解道:“不,不是!我雖然是真喝醉了,但是我保證我什麽都沒做!”
蔣繹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你想做什麽!”
談衡:“不不不我什麽都不想做!我沒想到你會回來……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争吵的聲音越來越小,終于被一扇門隔絕,再也聽不清。談正直勾勾地盯着談衡離開的方向,嘴角牽起一個扭曲的笑容。
房間裏,蔣繹一言不發地往箱子裏塞東西。衣服,洗漱包,充電器,談衡吓得呆了兩秒,然後嗷地一聲撲過來,二話不說就把蔣繹塞進箱子裏的東西往外扔。
蔣繹怒道:“你幹什麽!”
談衡左手抱着兩件襯衫,右手抓着筆記本充電器,誓死不放開:“小繹,逃避不能解決問題!平時吵架你要出去冷靜一晚上,我都由你了,但是!你要離家出走絕對不行!”
蔣繹:“……你給我放開,我要出差!”
談衡:“不!我不……你要幹嘛?”
蔣繹趁着他呆住的兩秒鐘裏飛快地搶過自己的衣服重新塞回箱子裏:“出差!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大半夜跑回來?”
談衡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不是離家出走?不對,你要出差我怎麽不知道?”
蔣繹冷笑了一聲:“談衡,我已經不是你的助理了,你忘了嗎?”
談衡立刻啞了。
蔣繹往箱子塞了十幾件襯衫,六條褲子,三件西裝外套,襪子內衣什麽的更沒數了。談衡忍不住問道:“你這是要去多久啊?”
蔣繹頭也不擡:“兩個星期。”
談衡:“……還說你不是離家出走!”
蔣繹把最後一點東西塞進箱子裏,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對談衡吼道:“突然要出差怪誰啊!是誰當初在談NE項目的時候雇了個十八流群演讓我陪啊,啊?!”
談衡:“……”
談衡這人有點選擇性遺忘的特性,在他潛意識裏,他會強迫自己把對他不利的事迅速忘掉,所以那個Frank早就被他抛諸腦後了。蔣繹突然提起這事來,談衡尴尬地一笑:“當時……不是沒想到麽。好了,大半夜的,趕緊睡吧。明天幾點的飛機,我送你去機場。”
說完不由分說把蔣繹拉上床,迅速關了燈,八爪魚似的把人圈進了懷裏。
大概蔣繹是真累了,沒一會呼吸就變得平穩均勻,談衡在無聲地笑了笑,也閉上了眼睛。
蔣繹一走,談衡的日子也變得忙碌了起來。說實話,自從換了談正這個助理後,談衡就覺得自己的工作強度陡然增加了一倍。他們家大少爺實在不太适合助理的職位,既不能獨當一面,也不懂看人眼色,除了每兩個小時殷勤地給談衡弄一杯不重樣的飲品外,什麽都不會做。
上午十點半,談衡的視頻會議被進來送咖啡的談正強行打斷,他簡直掀桌的心都有了。看了看視頻另一頭的林正彥,談衡只好幹笑了兩聲。林正彥從來都是周全有禮的,即使心裏笑翻了天也不會表露出來,可談衡就是覺得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揶揄,神色間不由露出幾分不善。林正彥見好就收:“看來這件事我們雙方都還需要再考慮一下,談總,您先忙,咱們過兩天再談。”
切斷了視頻,談衡翻了翻桌子上的幾分文件,發現都不是非常着急,就暫且扔在了一邊。他鬼鬼祟祟地從抽屜裏拿出一只MacBook air,插上耳機,聚精會神地看起了視頻。
視頻非常枯燥,裏面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大多數時候都非常安靜,看書或是打游戲,往往一件事能持續很久。
這正是他偷偷錄到的談正房間的監控視頻。可是三天過去了,他什麽線索都沒有查到。
蔣繹走後的第一天,他的好朋友傅秉白在回家的路上跟一輛違規行駛的卡車迎面相撞,車頭撞得慘不忍睹,卡車随即逃逸。萬幸,傅秉白的車結實,雖然得送去大修,但是人只是受了點小傷。
包括當事人和警方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只是一個意外,除了談衡。
因為事故發生的那個路段,攝像頭剛好也壞了。
然而談正的行為無比正常。每天跟他一起上下班,上班在常年紛雜的秘書處,他不可能有什麽動作;而下班回家以後談正基本在房間裏一待就是整晚,除了洗漱和上廁所不會出去。他會非常規律地看兩個小時書,然後打兩個小時游戲,其間只喝一杯水。三天裏他只接過兩個電話,事後證明一個是談岳的,一個是蘇美的。而且這兩個電話都非常短暫,根本看不出異常。
談衡有些暴躁了,這件事毫無進展,而他本來是希望能在蔣繹回來之前處理好談正,然後盡快修補夫夫關系的。
可是談正不應酬沒交際,回家連個電話都少打,這一天除了自己,他幾乎就不會接觸別的人,他究竟是怎麽跟黑虎保持聯系的呢?
談衡耐着性子,又把視頻翻了一遍,突然,談衡摒住呼吸,眼睛直勾勾地定在了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