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這一段段冗長的、正常得令人乏味的視頻裏,令談衡覺得唯一有點反常的一件事,就是談正打游戲的時候竟然會跟別人聊天,而且時而會聊得很頻繁。

比如傅秉白車禍前的那一晚。

談正這人沒什麽朋友,也不太愛跟人交流,談衡很難想象他在游戲裏跟某個或是某幾個人話唠的樣子。而且他玩的那種游戲很要求操作速度,隊友之間的交流大多靠語音,像談正那樣一次打這麽多字是非常不合時宜且浪費時間的。

談衡很想看看談正都跟人說了些什麽,可惜攝像頭分辨率不高,圖片放得太大肉眼很難識別。

談衡想了想,截了幾幀圖像發給自己公安系統的朋友,讓他幫忙看看能不能把圖處理一下。

做完這些,談衡又特地給談岳打了個電話。

“……對,傅秉白,就是他們家最受寵的那個老幺,前兩天出車禍了。嗯?我去看過了,您放心好了。”

談岳在電話那頭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你都處理好了,還給我打電話做什麽?”

談衡哈哈一笑:“這不是跟您說明天帶談正回家吃飯,順便閑扯兩句嗎?還好傅家人以為是意外,沒掀起什麽風浪,否則就傅老大那個護短的性子還不得鬧得滿城風雨哦。”

談岳不耐地打斷了他:“傅秉初鬧不鬧跟我們家有什麽關系?談衡,你今天很奇怪,好端端的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談衡:“就想讓您高興一下,真沒別的意思。”

談岳不悅:“你胡說什麽呢!小輩受了傷我有什麽可高興的!”

談衡訝然:“還不是傅秉白那張嘴,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第一回見面就差點把談正說哭了。我看這回這事對他來說也是個教訓,好了以後就該知道怎麽做人了。”

說完談衡挂斷了電話,看起來心情很好,甚至還哼了句歌。

而電話那頭的談岳氣得差點摔了電話。

談衡大概是在隐晦地提醒他,但是沒有一句中聽的話,大概是還為了蔣繹的事賭氣。兒子翅膀硬了,整天就為了一個男人跟自己對着幹;寶貝孫子本來乖巧可愛,可現在看起來也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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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岳疲憊地站起來踱了兩步,他現在有點後悔自己頭腦一熱,就把黑虎帶給談正認識了。黑虎無疑是一把利刃,但是談正卻像一個三歲的奶娃娃。可以想見,讓一個孩子手持利刃,固然會胡亂傷人,還更容易傷到自己。

何況黑虎又怎麽會僅僅是把削金斷玉的寶刀,他固執而危險,可是個連自己都要小心周旋的狠角色啊。

談岳嘆了口氣,推開緊閉的大門,讓陽光灑了一點進來。

白烈在院子裏侍弄他的那些寶貝花草。夜裏梅花開了,老管家早晨起來一看,興奮得連早飯都沒做。談岳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白哥。”

白烈循聲擡頭,詫異地看了談岳一眼:“這麽冷的天,你怎麽出來了?”

談岳沉吟了一下,慎重地說道:“白哥,我大概有小陳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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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衡的心情非常不錯,中午胃口大開,吃了三碗米飯,一大盤紅燒牛肉,還有蔬菜若幹。事實上,如果不是下午還要忙,他都想開瓶酒了。但是一直在一邊偷偷看着他的談正卻一臉憂色,似乎非常擔心。

談衡心滿意足地回到辦公室,可還沒來得及拉上窗簾睡個午覺,門就被敲響了。

被人打斷的談衡不太高興,但是這個時候打擾他的一般都有比較重要的事,于是他趕緊坐到了辦公桌後,正色道:“請進。”

哪知,進來的卻是談正。

談正手裏端着個杯子,熱氣蒸騰而出,談衡一怔:“這是什麽?”

談正帶着點期盼的笑意:“山楂茶。”

然而用不着他回答,談衡已經聞出來了。

山楂是談衡最讨厭的食物之一,連帶着被嫌棄的還有各種山楂制品。談正手裏的這杯東西一聞就知道加的料很足,那味道酸得談衡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談衡趕緊伸手推拒:“不不不不用了,阿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杯水我就不喝了啊。”

談正一臉委屈:“可是您今天中午吃得太多了,需要一點助消化的東西。”

談衡:“……不用,我消化能力可強了,睡一覺就又餓了。你別擔心了啊,我真不是拂你的好意,我……山楂過敏!”

談正聽見這話雖然還是有點失望,可還是順從地把山楂茶端了出去。談衡長出了一口氣,然而他這口氣還沒吐完,那邊談正就又推門進來了:“小叔叔。”

談衡擠出了一個笑臉:“還有什麽事?”

談正一本正經地問道:“小叔叔,如果是蔣先生的話,他會怎麽做呢?”

談衡:“什麽?”

談正認真地重複道:“蔣先生啊。如果蔣先生見到您午飯吃多了,他會怎麽做呢?”

談衡心想蔣繹才不會管我午飯吃了多少,只要不動他的那份。然而他還是貼心地給了談正一個答案:“他啊,大概會抽掉我的筷子,威脅我說:‘晚飯沒有了!’”

談正好像吓了一跳,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麽,迅速關起門走了。

談衡長出了一口氣,心裏盤算着下午讓秘書去給他定做一個“請勿打擾”的牌子,一邊鎖上了辦公室的門。

然而這個中午,似乎注定了談衡是睡不成覺的。

談衡覺得自己剛剛入睡十分鐘,手機就響了。

他暴躁地把手機抓過來一看,只見是他那個公安朋友,立刻就精神了。他先是謹慎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實鎖門了,這才接通電話。

那邊是來通知他,他上午發過去的圖片已經處理好了。

談衡有些意外:“這麽快?”

那邊哈哈一笑:“談總吩咐的事當然要快了。哈哈,說笑的,你給我打包的那幾章圖啊,畫質都很清晰,處理起來很容易。”

談衡再三感謝,并且約了人吃飯,這才挂斷了電話。

電話剛斷,談衡就迫不及待地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然後一躍而起跑到電腦前去查郵件。在他看到自己收件箱裏安安靜靜地躺着的那個圖片壓縮包時,激動得手都有點抖了。甚至連等待解壓的那十幾秒時間,都顯得無比漫長。

警察蜀黍的科技手段不得不說是先進的,畫面變得清晰了很多,尤其是電腦屏幕上的字,邊緣被勾勒了一下,大多都能辨別出來了。前幾張圖上沒有什麽聊天記錄,有也是零星幾句諸如“A區”、“快”這樣簡短而沒什麽意義的話。而在文字記錄比較多的圖片上,這些話也不少,只不過中間還夾着幾句指向比較明顯的話。

比如,“我家住TX小區。”

公頻聊幾句私事也無所謂,誰都不會注意。但談衡一看就知道有問題,因為無論是他家還是談岳家,都不在TX小區。

而更讓談衡覺得證據确鑿的,是後面幾張裏的一句:“我姓傅,行五。”

談正随父姓談,随母姓蘇,是獨子;而行五的那個傅姓人,大概剛好是傅秉白。

再看一眼時間,果然就在傅秉白車禍的前一晚。

只不過這些東西只能算是印證了談衡的猜測,并不能真的當作證據。可談衡依舊十分激動:只要能鎖定跟談正聊天的那一個或者幾個人,他就有把握揪出黑虎了!

談衡立刻聯系了合作過幾次的黑客,許諾了數目可觀的報酬,并且痛快地支付了一大筆定金。黑虎或許身手了得,還有非常強大的反偵察技能,不過談衡推測,他應該是個沒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年男子,對近年來迅速興起的網絡計算機可能不會很精通。也許在他看來這種傳遞消息的手段非常隐蔽——事實也确實是這樣——但是他可能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在一個精通此道的有心人眼裏簡直無所遁形。

談衡惬意地仰在椅子上,他遺憾地想道:這個逍遙法外二十年的獨行大盜,大概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竟會栽在自己的隊友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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