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談家有家私立醫院,院長是從小給談衡看病的老先生。談衡大半夜急吼吼地把人從被窩裏叫起來,老先生吓了一跳。聽明白事情原委後哭笑不得:“吓死我了,我還以為談老爺子急病呢。你愛人這症狀聽着就是普通發燒,沒事的,你要是不放心,我找個急診的大夫上你那去一趟。”

來的醫生是個一板一眼的年輕人,看過蔣繹後,他譴責地看了談衡一眼:“有點發炎,不過不嚴重,養幾天就好了。談先生,恕我多句嘴,您愛人生病期間,還是應該禁房事的。”

談衡把頭低得像個犯錯的小學生,連連稱是。

醫生拿了藥遞給談衡,內服的外用的,一一交代清楚,正好蔣繹測好體溫。他拿了體溫計一看,皺了皺眉:“喲,體溫有點高,應該打針退燒針。”

本來燒得有點迷糊的蔣繹聽見這話不易察覺地哆嗦了一下。

談衡知道他最怕打針,趕緊抱着他安慰。他看着醫生不甚熟練地拿針取藥,忍不住問道:“大夫,您新手?”

醫生白了他一眼:“也不算,畢業以後就沒幹過這活了。可是今天來得倉促,沒帶護士,只能我自己上了。”

蔣繹還沒怎麽着,談衡先驚悚了:“那什麽,那您手重不重?”

醫生一邊試針,一邊輕描淡寫地說道:“不記得了。”說着針頭處噴出一道細細的藥水,醫生滿意地點點頭:“行了,病人過來。”

談衡死抱着蔣繹,沒動。

醫生一擡頭正好看見談衡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哭笑不得:“談先生,您一直抱着病人我怎麽給他打針?您配合一點,又不是生孩子,打個針都不用一分鐘。”

蔣繹臉上有點挂不住,推了推談衡。談衡只好松手,把蔣繹扶起來。醫生舉着閃着寒光的針頭,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對了,我手可能有點生,沒準得紮兩下,您配合一點啊。”

夫夫倆立刻都不動了。

醫生:“怎麽回事?快點,針頭一直暴露在空氣裏也不好。”

談衡:“還是別了,我們不打了。”

醫生皺了皺眉:“這不好吧。按說他這個體溫暫時不打針也可以,可是這大半夜的您家裏也沒人看護,萬一體溫升上去,誰都不知道,到時候可就不是打一針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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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衡擺擺手:“沒事,我看着他呢,體溫再升我們就送醫院了。”

醫生想了想,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那吃了退燒藥讓他發發汗。”臨走的時候他還不放心地叮囑談衡:“您要是睡了可定個鬧鈴,起碼一個小時起來看一眼。”

談衡哭笑不得:“他生病的時候可嬌氣了,一會要這麽一會要那個的。您放心吧,我一分鐘都睡不了。”

送走醫生,談衡把粥熬上,再一看表,還不到四點。他端了杯熱水,剛走到樓梯口,就見談正從房裏出來了。

“小叔叔。”

談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小繹病了。哦,對了,我一會不去上班了,你自己打車去吧;不想去也行,反正你也沒什麽事。”

談正笑着點點頭:“好。”

談衡上樓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奇怪,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不過看見蔣繹他就把這點小疑惑抛諸腦後了。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作用,蔣繹已經睡熟了。

蔣繹睡在床的正中央,只不過他瘦,也沒占多大空間。可能房間裏溫度有點高,他的肩膀網上都裸露在外面。談衡放下杯子,把蔣繹的兩條胳膊又塞回了被子裏,然後靠在床頭閉了會眼。

談衡其實睡不着,沒過一會,就聽見了一陣窸窣聲,他睜眼一看,蔣繹又把被子掙散了。談衡只好重新把他裹好,囫囵團進懷裏。

如此直到天光大亮,蔣繹才終于睡醒了。捂了一身汗,蔣繹身上覺得十分難過。他動了一下,談衡立刻坐了起來:“哎,你醒了?還難受嗎?”

蔣繹皺了皺眉:“我想洗澡。”

談衡:“……不行,剛退燒你折騰什麽。起來喝點粥,把藥吃了。”

蔣繹卻沒動,他固執地重複道:“不行,我身上難受死了,不洗澡我怎麽上班去?”

談衡哭笑不得:“你還想着上班呢?你在家歇着吧 ,我陪你,公司幾天沒咱倆也倒不了。”

蔣繹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翻了個身扔給談衡一個後背。

談衡有點摸不着頭腦。蔣繹平常生病只是難伺候一點,脾氣可沒這麽大。

當然了,今天已經是新的一天,蔣繹生了場病對他來說也好像經歷過一件大事,一根筋的談衡是絕對不會把蔣繹發脾氣的緣由往前一天的事情上靠的。

談·傻白甜·衡小心翼翼地端着碗熬得滾燙稀爛的粥重新回到卧室,蔣繹還保持着背對他的姿勢一動不動。談衡低聲喚道:“小繹,起來吃點東西。”

蔣繹沒動。

談衡只好騰出一只手去扶他,邊扶還邊絮絮道:“喝了粥把藥吃了,不然待會要是再燒起來,我就送你去住院!”

蔣繹對他的威脅充耳不聞,非但不肯配合,還煩躁地推了談衡一把。

病人虛弱,而且本來蔣繹的力氣也不算大,但是談衡手裏端着粥,并且因為太燙,不好使力。蔣繹這一推,剛好撞上他端粥的手,談衡當即沒穩住,連碗帶粥碎了一地。

瓷器碎裂的脆響終結了其他一切聲音,卧室裏瞬間安靜了。

“你……”看談衡的表情似乎有點想發火的,可是轉念一想,跟個病人計較什麽,後面的話又生生吞了回去:“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燙着怎麽辦?”

蔣繹背對着談衡,一臉無懈可擊的防備表情略微有了點松動。

談衡把第二碗粥端上來時,蔣繹默默地配合着坐了起來。談衡喂一口,他就乖乖吃一口,讓談衡深覺欣慰。還剩小半碗的時候,蔣繹又開始拒絕配合。

“吃飽了?”談衡問道。

蔣繹搖頭:“我要洗澡。”

談衡:“……”

洗澡的要求再次被拒絕,蔣繹又不肯理談衡了。談衡也不在意,自己收拾好了一地狼藉,就往床邊一坐,看着蔣繹。蔣繹閉着眼,但是談衡知道他沒睡着,他嘆了口氣:“你說你,脾氣這麽大,要是沒有我,請個護工都得讓你氣跑了。”

蔣繹平常也算不上是個好脾氣的人,但是待人接物還算溫和,而病中所有的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病中的蔣繹用“惡劣”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而談衡向來脾氣火爆,只有跟蔣繹在一起的時候特別溫柔,好像把所有的耐心都給了他一個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蔣繹身體虛弱,頭腦卻清醒得很,閑來無事那點煩心事卻全都入不了他的心,滿腦子都是談衡的好處。

想着想着,蔣繹的心就軟了。

他終于睜開了眼睛。

蔣繹一睜眼,正好對上談衡深情款款的目光,突然就覺得臉上更燒了。他不自在地把臉偏到一邊,說道:“我要喝水。”

根據談衡的經驗,蔣繹肯主動說話了,別管是要幹什麽,那就說明脾氣過去了。他立刻眉開眼笑地端過手邊的杯子:“溫的,剛好能喝。”

蔣繹似乎有點嫌棄,只敷衍地抿了一口:“我不要這個,一點味道都沒有。”

談衡:“……祖宗你生病呢知不知道要忌口?你還想喝咖啡不成?”

蔣繹看着他,不說話。

談衡被他看得有點受不了,靈機一動想到:“我去給你榨點果汁。”

可惜家裏沒水果了,談衡只得出去買。蔣繹支起耳朵聽着樓下的動靜,大門一響他就立馬翻身下了床。

蔣繹推開卧室門下了樓,在客廳裏把鬼鬼祟祟剛從玄關處折回來的談正撞了個正着。

談正吓了一跳。

蔣繹頂着一頭亂發,面色憔悴,身上的居家舊T恤汗濕地滾了一晚上變得皺巴巴的,怎麽看都應該狼狽得很。但是他整個人卻奇異地散發着一股渾然天成的頤指氣使,明明還什麽都沒說,談正居然就已經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蔣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還真沒去上班。”

談正本能地不願跟現在的蔣繹說話,他勉強笑了笑:“您怎麽下來了,別被風吹着,小叔叔守着您一夜沒睡了。”

蔣繹跟談正差不多高,但是稍微擡了擡下巴就顯得居高臨下。他擡手攔住談正:“我有話跟你說。”

談正只得做出一幅洗耳恭聽的樣子。

蔣繹笑了笑:“也沒什麽,就是談衡的事讓你費心了。不過你有盯着談衡的功夫,不如多想想怎麽讓自己有用一點——別煩,我也不是天天有閑心跟你說這些。反正你連挑撥都不會,談衡就是再上十次頭條,也抵不上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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