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天晚上的氣氛特別好,就好像昨天的不愉快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但是由于這些天的争吵過于頻繁,情緒波動劇烈,所以蔣繹覺得非常疲憊。談衡擠進浴室跟他一起洗澡,把他撩撥得渾身發軟通體泛紅,要不是怕一會沒熱水了浴室裏冷,倆人就快真槍實幹了。可是他倆從浴室一出去,談衡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得龜毛地去收拾餐桌。結果等他收拾好再興沖沖地闖進卧室時,蔣繹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
連潮乎乎的浴袍都沒來得及換。
談衡:“……”他只好忍着硬的發疼的某器官,替始作俑者擦頭發換衣服,整個過程裏蔣繹愣是沒醒。到最後談衡無法,只能灰溜溜地回到浴室自己解決。
在這個暧昧氣息尚未褪去的逼仄空間裏,談衡苦逼地自己動手,欲哭無淚。
這些天蔣繹的心情都非常好,很快就到了除夕,年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談氏大廈非常冷清,除了幾個高層和留下值班的幾乎就沒人了。談衡老早就把兩個人的箱子塞進後備箱裏了,只等着去他爸家吃完飯就直奔機場。
蔣繹其實也沒什麽事,打了兩局游戲,雖然都輸了,也沒能影響他的好心情。就在他準備開第三局的時候,桌子上的座機響了。
蔣繹有點疑惑,這個時候了誰還找他呢?他接起電話,禮貌地問了聲好。
電話那頭是趙青爽朗歡快的生意:“小繹啊,叔叔給你拜個早年啊。”
蔣繹直覺這應該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笑着回了一句吉祥話就不再說話了。趙青在那邊道:“聽說你要跟談總出去度假,今天就走?”
蔣繹:“是,您消息靈通。”
趙青:“幸虧我多留意了一下,要不可就麻煩了!”
蔣繹不明白自己過年出去度個假怎麽就麻煩了,沒有說話。趙青自顧自道:“你知道年後咱們有幾個還款很急的項目吧?我猜,咱們的現金和流動性高的資産,已經被你套的差不多了吧?”
蔣繹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是。”
趙青輕笑了一聲:“你的NE呢?最後一筆錢你打算什麽時候投?”
蔣繹沉默。
趙青的語氣陡然嚴肅起來:“別等了,今天就批,年前投進去!”
Advertisement
蔣繹有點吃驚:“這麽急?”
趙青肯定地“嗯”了一聲:“我給你分析一下。那兩筆還款就在年後不久,到時候你再動作,先不說時間上來不來得及,有許多人盯着是一定的。不僅風險大,成事的幾率也低。”
蔣繹不想承認,趙青的話的确很有道理。但是他很想好好過個年;這也許是他最後一個好節日了呢。
談氏那麽多年屹立不倒,蔣繹一己之力其實也沒辦法撼動它的根本。他最多也就只能利用職務之便,讓談岳受點經濟損失,如果運氣好還能讓他名聲掃地,退出董事會。但是這件事直接傷害到的卻是談衡。
趙青聽他不說話,急道:“小繹,你已經做了這麽多,現金能套的幾乎都套住了,還差這一兩億嗎?你已經不可能再回頭了,那為什麽不索性果斷一點?”
蔣繹沉默良久,才說道:“你讓我想想。”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接完了這個糟心的電話,蔣繹也沒心情打游戲了。他看了一眼滿屏催他準備的字幕,退出游戲,煩躁地關了顯示器。
趙青是對的,年後衆目睽睽,他可能的确不好操作。可他把這筆錢留到年後究竟是為什麽呢?是想給自己也給談衡留一線餘地嗎?
可是明明,覆水難收。
蔣繹迷迷糊糊的,居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睡的極不安穩,好像一直在做夢。夢境光怪陸離,分不清過去和未來。
他夢見小時候他爸帶他去動物園喂鴕鳥,鴕鳥追着他咬,他爸就沒心沒肺地在一邊笑;還夢見談衡第一年出國回來後送他的最新款的游戲機。緊接着畫面突然切換到成年後的他和談衡,談衡滿臉的憤怒和失望,切齒道:“騙子!”
電話再次響起時,蔣繹驚悸而起。冷汗濕透了襯衫,頭昏腦脹,蔣繹急促地喘了幾口,才抓起電話:“您好。”
是談衡。“我下去接你?咱們早點去老爺子家吃飯,好早點去機場。”
“等等!”蔣繹忙忙阻止,他猶豫了一下,說道:“待會我去停車場找你吧,你先去熱車,我還要檢查一下辦公室的電是不是都斷了,要離開一個星期呢。”
蔣繹放下電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顯示器屏幕。最後一筆錢其實他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提交給談衡審批。蔣繹的鼠标就放在那個“提交”按鈕上,遲遲沒有點下去。他手心全是潮熱的汗,死死握着鼠标,用力得手都有點抖。
要提交嗎?
他真的很想好好度這個假呢。他在這世上就只剩下談衡一個親人,而且馬上就快沒了。
但是理智告訴他,就只差這最後一步了,他猶豫不猶豫都不重要了。他籌謀了這麽久,反正早就回不了頭了。
蔣繹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閉了閉眼,點擊提交,确認,完成。
大約過了好幾秒,蔣繹才緩緩睜開眼睛,系統消息一閃一閃的,提示他等待上級審批。邁出了第一步,餘下的一切都好說了。蔣繹安然關了電腦,輕車熟路地來到談衡辦公室,打開他的電腦,像這些年他曾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登錄談衡的帳號,完成審批。
大約還是做賊心虛,蔣繹重新關掉電腦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談衡的辦公室。
因此,他根本沒有發現隔壁秘書室的門,其實沒有關嚴。
蔣繹坐上談衡的車時還神不守舍的,談衡一邊啓動車子,一邊問道:“怎麽這麽久?”然後他扭頭看了蔣繹一眼,大驚失色:“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
蔣繹勉強笑了笑:“下午在辦公室睡了一覺,可能凍着了。”
談衡心疼地把手在他額頭上貼了貼:“唔,還好沒發燒。小繹,難受嗎?要不咱們不去了。”
蔣繹的眼睛亮了亮:“不去你爸那吃飯了?”
談衡:“……不去度假了。你要是不想去我爸那吃飯也行。”
蔣繹把頭偏到一邊:“不用了,去吃飯吧。省得你爸說我有體力度假,卻裝病不去看他。”
談衡皺皺眉:“還去度假嗎?可是你生病了啊,坐飛機會不會吃不消?度假咱們下次假期再去也行,反正有的是時間……”
“不!”蔣繹急切地打斷了他:“去吧,行嗎?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蔣繹看着談衡的眼神裏充滿了期待,談衡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他咕哝道:“行行行,你說去咱們就去。真是的,這麽大人了還貪玩……”
談衡途中去了趟商場,臨時抱佛腳給他爸買禮物,順手給蔣繹帶了杯熱巧克力:“還不如我做的呢,先湊合喝了驅驅寒氣。我跟白叔說了,讓他給你熬一碗姜湯。”
蔣繹捧着熱巧克力,食不知味,他心想,這個時候“談衡”批下來的最後一筆錢應該已經到賬了,他也真的……再沒有回頭的路了。
談家老宅的年夜飯一如既往地死氣沉沉。白烈從一家開了近兩百年的酒樓定了一桌子菜,談衡他們進門的時候剛好送到。談岳不悅地看了他們一眼:“大過年的,也不知道早點回家,多大的人了也玩不夠。行了,坐吧。談衡,阿正呢?”
談衡一愣:“談正?他沒跟我在一起啊。”
談岳冷哼了一聲:“胡說,那孩子用功得很,我看他今天還去給公司了。”
談衡皺了皺眉:“真沒有。您不是讓他相親嗎?這兩天我給他放假了,反正公司也不忙。”
談岳這才面色稍霁:“難道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去約會了?”然而還沒等談衡松一口氣,他這喜怒無常的爹又不高興了:“哼,平常也就算了,大過年的還貪玩不回家,這姑娘也忒不懂事了!談衡,你給他約的相親對象都不挑的嗎?”
談衡:“……”
沒一會功夫談正就回來了,也不知道使了什麽功夫,三兩句就把剛才還跟談衡橫眉冷對的老爺子哄得喜笑顏開,還給了他一封大紅包。談正推辭道:“爺爺,我都快三十了,還要什麽紅包啊。”
談岳執意要給:“拿着,咱們家的規矩,沒結婚的孩子都有紅包。”說完又掏出一個薄了很多的紅包遞給談衡:“還有你的。”
談衡的笑容有點僵,他偷偷看了蔣繹一眼,發現蔣繹臉上竟然沒有一點怒意,不禁更擔心了:不會是真的很難受吧,連氣都生不動了。
他卻不知道,蔣繹根本就沒聽見談岳的話。他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談正身上:談正進門的時候,在一個沒有別人看得到的角度,沖他揚了揚手裏的工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