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談家的除夕夜秉承了二十幾年來的一貫風格:何止是無趣,簡直就是無趣。即使今年新添了一位讓談岳歡喜不已的金孫,也并沒有對這一脈相承的習慣産生多大影響。

食不言寝不語,整頓飯下來除了談岳和白烈,沒有第三個人敢說話;至于看電視什麽的就更別想了。席面是最好的席面,食材手藝俱是上佳,可是任誰在這麽一個氛圍下吃飯,都不可能吃得高興。

于是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幾乎滿桌子的人都放下了筷子。

只有白烈拿餐巾蘸嘴角的時候,還意猶未盡地看了餐桌一眼,招呼道:“喝湯啊,廚房裏有湯,我煲了一下午呢。”說罷就要起身去盛湯。

談岳一把拉住他:“這麽大年紀了還伺候小輩,像什麽話!蔣繹,你去吧。”

談衡趕緊站起來:“我去我去。”然後在談岳開口阻止前火速離開了座位,白烈在他身後叫道:“小繹的姜湯在右邊的小砂鍋裏!”

蔣繹垂着頭,坐姿極其标準,就等着談岳的訓斥。他都想得到談岳會說什麽,嬌氣、矯情、偷懶,這些年這幾句車轱辘話都快把他的耳朵磨出繭子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談岳今天什麽都沒說。

難道是因為過年嗎?

喝完了湯,整餐年夜飯就算全部結束了。然後他們全家一起在院子裏放了一挂鞭,兩個老頭相攜去客廳看晚會,小孩子們原地解散。談衡恭敬地目送他爸進了屋,臉上立馬呈現出撒歡的表情。

……直到四個小時後飛機起飛,都還沒緩過來。

他們的目的地是南半球的一個小島,風景優美,溫度怡人。為了保證游客能玩的盡興,這個島得提前半年預約排號,價錢更是不菲。盡管門檻已經不低,但是有錢人更多,依舊是一票難求,談衡也是動用了不少關系,好不容易才定到了過年的位子。

飛機落地時正是當地時間傍晚六點多,晚霞将整個島嶼連同海水染成一片緋色。蔣繹在飛機上睡了很久,神采奕奕地進了免稅店;而談衡因為剛才一直處于興奮狀态沒有睡覺,現在已經覺得困了。

“咱們不先去酒店,逛什麽商店啊。”談衡哀嚎道。

蔣繹掏出長長的一張購物清單:“你的秘書們要的東西,還有傅秉白托我帶的送閨蜜的禮物。”

談衡:“……”

蔣繹不發脾氣的時候十分溫和,性格好,人緣也好,尤其女人緣更好。秘書處的那幾個姑娘害怕談衡的,跟他關系都不錯。談衡看着那一長串購物清單暗地裏咬牙切齒:耽誤老子滾床單的下場,就是回去被扣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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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購非常負責,這麽多東西很快就拿好了,都裝進了蔣繹新買的箱子裏。蔣繹結完帳,看着在人家沙發裏昏昏欲睡的談衡,惡趣味地拿了一瓶香水,對着他一噴。

談衡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立馬就熏醒了。

他一臉茫然地對上了蔣繹促狹的笑意。

帶着一點小人得志的天真,快活發自內心。談衡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蔣繹了,早知道,剛一吵架就應該帶他出來旅行的。

談衡一躍而起,閃電般地将蔣繹按在了懷裏:“買完了吧?快走快走。”

蔣繹:“哎,香水還沒給錢。”

談衡不滿道:“你買香水幹什麽,還是女士的。”

蔣繹:“我覺得你噴就挺好聞的,很适合你。”

……

“蜜月套房,談先生。”接待他們的是個金發碧眼的高挑姑娘,一見兩個帥哥興奮得兩眼放光:“房號520,這是房卡。”

蔣繹彬彬有禮地道過謝,與談衡相攜離去。

“Lisa,我從沒見過你這麽溫柔的樣子,就像渾身發着聖光!”

“少來,他們多帥啊!”

前臺的兩個姑娘在用母語耳語,但是她們有點激動,還是被蔣繹聽到了。他微笑着回過頭,從大衣兜裏掏出剛才買的香水,遞給那個叫Lisa的姑娘:“謝謝,這個送你。”

Lisa滿臉紅暈連聲道謝,一直花癡地目送蔣繹進了電梯。另一個姑娘一臉惋惜:“可惜帥哥都有男朋友了。”

暮色四合,星光漫天。

“不、不要了……”蔣繹的嗓子已經啞了,他勉力睜開眼睛,那裏面氤氲着水光。

談衡癡迷地撫着他的臉,動作無比輕柔,動作卻絲毫不肯放水。下飛機的時候還昏昏欲睡的談衡不知怎麽的,連食物都沒補充就奇跡般地滿血複活了。此時已經入夜,換句話說,他已經不知疲憊地奮戰了兩三個小時。

真像個永動打樁機。

蔣繹受不了地求饒,聲音裏都帶了哭腔,讓說什麽說什麽,乖得不行。談衡卻不為所動,他又狠狠頂了兩下,突然掰過蔣繹的臉,讓他看向窗邊,同時俯身在他耳邊說道:“看看你的樣子,這時候外面要是有個人……”

他們住在十六層,外面當然不可能有人,但是蔣繹還是被這種可能性吓得抽搐了一下。談衡只覺得自己像是被狠狠吸住了一樣,不受控制地狠狠撞了屬下,然後終于交代在了裏面。

終于結束了,蔣繹覺得自己用不了一秒鐘就能睡過去,可談衡偏偏要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現在知道厲害了吧?當着老子的面,還敢撩撥姑娘,再有下次看我怎麽幹你!”

蔣繹有點想問他撩了誰,但是倦意戰勝了一切,他什麽都沒說,只想睡覺。

在墜入夢鄉的前一刻,他聽到談衡不滿地說道:“那是老子的香水!”

第二天,蔣繹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他的身上幹淨清爽,被褥也好像已經換過了,陽光穿透三層紗簾灑在地上,再怎麽刺眼都變得溫柔起來。蔣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正好滾進談衡懷裏。

談衡醒了已經不知有多久了,正雙眼放光看着蔣繹。昨天事後蔣繹幾乎秒睡,根本來不及換上睡衣,談衡就更不可能讓他穿些“阻礙他們感情交流”的東西了。光、裸的肌膚大面積接觸的感覺讓蔣繹十分尴尬,他順手推了談衡一把,卻剛好按在他健碩的胸肌上。

談衡一下就興奮了。他生龍活虎地翻了個身,一下将蔣繹壓住,輕輕咬了他的耳朵一口:“想再來一次,嗯?”

掙脫不開的蔣繹怒道:“你給我下去!我是來享受假期的,一點也不想沒日沒夜地跟你上七天床!”

談衡:“但是你不覺得那就是最好的假期嗎?”說着他還挺着雄赳赳的某處理直氣壯地蹭了蔣繹兩下,然而之後還是不情不願地翻身躺平,似乎非常委屈。

蔣繹理想的度假場所,是個自然風景優美但是又決不能失去現代科技的便利的地方,他最喜歡的度假方式就是在這樣的地方找一個高檔酒店,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後想曬太陽曬太陽,想游泳游泳,當然了,誘人的食物是絕對不能少的,最後就送到他手邊。

談衡的存在,無疑是實現這一便利條件的一個捷徑。海灘上,談衡将一只巨大的椰子插好管送到蔣繹手裏,小聲嘟囔了一句:“陛下,請您用膳。”

蔣繹被他逗得樂不可支,談衡也跟着笑了起來。他們好像終于又回到了曾經的熱戀期,只要有彼此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可惜,不巧的是,蔣繹那天游完泳以後,前一天受的寒氣加上旅途勞頓,終于尋到一個契機爆發了出來。蔣繹病了,于是他們難得的假期就只好被困在酒店套房的方寸之地,幸好有美景和美食,以及付費頻道裏無數的經典電影,和最重要的彼此。

那就算得上是最好的假期了,蔣繹雖然病着,可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好。

蔣繹的好心情,止于談衡接到的一通電話。

初五,蔣繹覺得自己病好了,開始跟談衡讨價還價,要求明天臨走之前再去海灘上曬一回太陽。談衡想了想,沒同意,蔣繹據理力争。可惜那天太陽太好,吵着吵着蔣繹竟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他好像聽見談衡那個大約一百年都沒響起來的工作手機開始叫喚,于是煩躁地蒙住了頭。

蔣繹睡了不久就醒了,卻明顯覺得房間裏的氣氛有了些微變化。談衡還是坐在床邊陪着他,可是膝上多了一個筆記本電腦,臉上的笑容也怎麽看怎麽勉強。

“怎麽,出事了?”蔣繹問道。

“沒什麽。”談衡勉強地笑了笑,繼而又道:“好吧,是出了點事。家裏莫名其妙財政告急,老爺子親自打來的。小繹,對不起啊,我可能得提前回去,你看咱們能不能……”

“能。”蔣繹果斷地打斷了他:“機票定了嗎?”

長痛不如短痛,拖延無益,無論是對他,還是對談衡來說。蔣繹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胸口有些刺痛——就是可惜了他難得的好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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