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宿醉的滋味相當難過, 第二天蔣繹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想去浴室沖個澡,還差點滑了一跤。
傅秉白聽到動靜連忙過來扶了他一把:“你可算醒了,這是喝了多少喲。”
蔣繹昨天雖然醉得快,不過記憶可還算清楚,他仔細回憶了一下,道:“三五杯吧。”
傅秉白立刻同情地看着他:“啊, 是這麽回事,理解,理解。人嘛, 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容易醉的。哎喲你看着挺瘦怎麽這麽重,都怪談衡那個混蛋……”
蔣繹愣了愣,繼而很快明白了傅秉白的意思。蔣繹哭笑不得:“不是因為那個好嗎?”
傅秉白:“沒有心情不好?”
蔣繹:“……不,有。”
傅秉白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所以說你就別跟我裝了。”
蔣繹:“……”
蔣繹先洗了把臉, 冷水濺到臉上,讓他渾身一凜, 頓時清醒了不少。然後他一邊調高水溫一邊脫下已經皺成鹹菜的衣服,開始回憶昨天的事。
昨天醉意襲來得過于猝不及防,以至于讓他總覺得忽略了什麽要緊的關節。
周月濃好像說了一句什麽,當時他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是了, 周月濃說他父親給他弄到了“保命的東西”。蔣繹猜測這東西大概跟談岳有點關系,要麽是他十分需要的,要麽是他的什麽把柄,但是這東西他卻至今沒有見過。如果蔣世元把它藏在了什麽地方, 沒有道理不告訴自己;那麽這麽說來,那東西大概是被他交給了什麽可靠的人。
“在有關你的事情上,他最信任的人也不是我們。”、“他去世的時候,在他身邊的……”這兩件事聽起來沒什麽關聯,周月濃卻要将它們放在一處說,想來是有什麽深意;如果她在暗示自己這兩個人是同一個人的話,那……會是談衡嗎?
淋浴的水聲那麽吵,蔣繹忙不疊伸手關掉了它。蔣繹渾身上下低着水,熱氣漸漸蒸幹,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如果是談衡的話,那他對這件事的內情,又知道多少呢?
談衡此時被談岳強行叫回了家,已經在書房裏站了兩個多小時了。談岳告訴他高利貸公司的事已經擺平了,該籌款籌款,該還錢還錢。然後話鋒一轉,問道:“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到今年你跟蔣繹結婚也有七年了,你們倆的協議,到日子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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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衡的心頓時就是一沉。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談岳一眼:“是,快到了。”
談岳點點頭:“離不離婚是你的事,我不管。但是蔣世元留給他的東西,你給我注意一點,我很感興趣。”
談衡心中叫苦不疊。“蔣世元留給蔣繹的東西”原本就是他編的,當年他只管能不能跟蔣繹結婚,哪裏想得到談岳真的會惦記小輩的東西。結果後來發現談岳不僅一惦記就是七年,而且看起來他為了這筆財産,大有不擇手段的意思。
這可讓他上哪去變出那些錢去!
談衡憂心忡忡地從談岳書房出去,樓下的氣氛卻大不相同。白烈正在指揮工人布置客廳,叫談衡從樓上下來,他開懷笑道:“過幾天先生生日,阿衡可記得回來早些啊。”
談衡勉強笑了笑,滿面頹喪地走了。
正月十五,談岳生日,蔣繹早早就起來準備了。
他現在還沒同談衡撕破臉,再怎麽不情願,也還是得去參加談岳的壽宴。蔣繹換了身衣服,跟傅秉白一起去給談岳挑禮物。
傅家跟談家交情一直不錯,談岳七十大壽,傅秉白當然不好缺席。
傅秉白的關注點卻不在禮物上面,他挑剔地将蔣繹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搖了搖頭:“你這身打扮得不行,待會順路去我工作室一趟。”
蔣繹:“……老爺子的壽宴,又不是相親,我打扮得那麽紮眼幹什麽?”
傅秉白神秘一笑:“談衡也得去吧?”
蔣繹無奈道:“你可消停點吧,我還不想跟他講和。”
傅秉白撇撇嘴:“誰讓你跟他講和了。你放心,我保證把你打扮得讓人挪不開眼,找你搭讪的帥哥前赴後繼,到時候談衡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蔣繹哭笑不得:“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
兩人一路笑鬧,還真鬧得蔣繹開心了。他給談岳選了一根鋼筆,樣式很低調的奢侈品,讓蔣繹着實肉疼了一下。他盤算着等這事結束以後他也得趕緊找個工作了,老這麽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哪像原來有收入的時候,東西從來只有他喜不喜歡,哪有貴不貴的。
買好禮物已經将近中午了,傅秉白還真硬把他拉去了自己的工作室。反正壽宴在晚上,蔣繹閑着沒事也不想太早過去給自己找不痛快,索性就跟着傅秉白去了。
“化妝?”蔣繹對着鏡子一臉茫然:“化……什麽妝啊?”
傅秉白看着瘦,力氣卻不小,一雙魔爪将蔣繹牢牢按在椅子上,獰笑道:“看看你這對黑眼圈,啧啧,遮都遮不住,來個小煙熏吧怎麽樣?喜歡麽……”
蔣繹怒道:“你敢!有你這麽做生意的麽!”
傅秉白聳聳肩:“有什麽關系,反正你也不會付我錢。”
在蔣繹的堅持下,小煙熏最終也沒化成,大約最開始傅秉白就是逗他的。傅秉白技術不錯,不僅遮了他的黑眼圈,還把他弄得容光煥發的。傅秉白滿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把蔣繹拉到外間的穿衣鏡前:“你這身也還湊合,唔,太嚴肅了,搭條絲巾吧,你等等啊……”
工作室的門被推開了,蔣繹暗暗納罕,就傅秉白那個脾氣能有生意也是挺奇怪。他好奇地往門口看過去,當時就愣住了。
剛進來的那兩位,也愣住了。
“這幾條你喜歡哪個?我……”傅秉白興致勃勃地沖出來,一見來客,也愣住了。
三撥人面面相觑,氣氛一時間尴尬到了極點。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傅秉白,劈頭蓋臉罵了自己助理一頓:“他預約了嗎?沒預約你放他進來?我這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嗎!”
助理其實也有點委屈,這位談先生是他們老師的朋友,原來都不用預約的。
談衡有點尴尬,尹維低着頭存在感稀薄,蔣繹無奈拉了拉傅秉白:“絲巾呢?給我看看。”
傅秉白這才作罷,推着蔣繹進了化妝間,還不忘狠狠瞪了談衡一眼。
尹維又不傻,傅秉白的火氣哪裏是對着談衡,多半都是因為他。正主雖然沒表态,心裏還指不定怎麽想他的。可他接的就是個讨人嫌的活,拿錢辦事,可不代表他心裏就不難過。尹維終于大着膽子破天荒地說了第一句話:“要不……咱們走吧。”
談衡卻無所謂地聳聳肩:“少爺脾氣就是難伺候,叫他大哥慣的沒樣了,我才不跟他計較。”
尹維:“……”合着他鬧了半天都沒明白人家為什麽嫌棄他,還覺得自己挺有理!
攤上這麽一位雇主大約真是挺生無可戀的,尹維決定再不多說一句話。
化妝間裏,傅秉白正僵着一張臉,給蔣繹搭絲巾。蔣繹頭一回覺得這給人做造型的要是造詣高,說不定還真能叫做“藝術”——不然傅秉白的審美怎麽這麽情緒化,一不高興了就要給他系條黑的?
蔣繹道:“我又不是去參加葬禮,用不着這麽莊重吧?”
傅秉白沒好氣道:“嫌素淨了?我給你畫個春天在哪裏眼影啊?”
蔣繹立刻不說話了。
化妝間裏的氣氛陡然變得沉寂,傅秉白大約也覺得有點不對勁,找補道:“我不是沖你……”
蔣繹笑了笑:“我知道。”
傅秉白點點頭,繼而怒道:“他瘋了麽,竟然還敢把人帶到你面前!”
蔣繹遲疑地盯着化妝間緊閉的門,緩慢地搖了搖頭。
瘋了的談衡此時正在門外叫道:“傅秉白,你好了沒有!我找你有事啊!”
傅秉白這個工作室所在的大廈是他自家的産業,他那個以護短聞名于B城的大哥給他的自然是最好的,連裝修都親自過問,單從隔音上就能看出來。他們在外頭說了什麽蔣繹一個字都沒聽清,直到傅秉白憤怒地高聲叫道:“別做夢了!”
蔣繹趕緊推門出去:“怎麽了?”
傅秉白滿臉憤怒,談衡莫名其妙,而尹維……默默把臉扭到了一邊。傅秉白怒道:“談衡!你敢不敢把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再同蔣繹說一次!”
談衡坦然道:“那有什麽不能說的。”
連尹維都看不下去了,趕緊去拽談衡袖子,可惜晚了。談衡對蔣繹說道:“我剛才跟他說,讓他去老爺子家吃飯的時候帶上尹維——有什麽不對嗎?我都跟他确認過了,他沒有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