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談衡在八卦屆沒什麽存在感, 尹維也還是個不起眼的小藝人,後續沒了更勁爆的梗,很快就歸于沉寂,被前赴後繼的後浪拍死在了沙灘上。

談衡喜憂參半。喜的是他終于把尹維在他身邊的事捅給了白烈,憂的是效果并不盡如人意。而且蔣繹一點反應都沒給他,随着夕陽西沉,他口嫌體正直的那點期待終于漸漸落了空。

蔣繹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反應, 又沒底氣由着性子罵談衡一頓,只好幹脆眼不見心不煩。他本來指望着沖個冷水澡平複一下心情,結果冷水刺骨不說, 寒氣蒸發掉後剩了一身燥熱,心情更煩躁了。

然後他給孟競知打了個電話。

說實話,孟競知聽見蔣繹的聲音就心煩,可是誰叫他受人之托吃人嘴短呢?電話不屈不撓地振動着, 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孟競知只好不情願地接了起來:“是蔣先生啊?”

蔣繹微笑道:“孟先生, 您看您什麽時候有時間,咱們約着一起吃個飯吧,也帶上您夫人。”

孟競知直接拒絕:“不用了,我上次說了, 關于談岳的一切委托,我都不接。”

蔣繹矢口否認:“不不不,跟談岳沒關系,是我的家事。”

孟競知疑惑道:“家事?”

“對, 家事。”蔣繹一口咬定:“新聞您看了吧,我後院起火了。”

放下電話,孟競知忍不住罵了句娘,他的妻子正對着梳妝鏡仔細描着眉毛,聞言回過頭來:“怎麽了?”

孟競知的妻子四十如許,美麗得咄咄逼人,看起來跟五短身材的孟競知一點都不搭。如果蔣繹在場的話,他一定會大吃一驚——孟競知的妻子,竟然就是他在F國見過的“跟蔣先生是舊識”的那位周月濃女士。

孟競知氣呼呼地說道:“還不是蔣先生的那個兒子,什麽乖巧懂事,全是假的,其實難纏的要命!”他怨怼地看了妻子一眼:“還不是你,非得答應幫人看孩子!”

周月濃笑了:“師兄,你說什麽傻話呢?蔣先生對我們有知遇之恩,他身後就這麽一個孩子,就算我不答應,你還真能不管嗎?”她坐到孟競知旁邊,把眉筆遞到他手裏,示意他幫自己勾勒另一邊眉毛:“而且那孩子聰明又有分寸,算不上難纏吧。”

孟競知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麻煩精,倒是對你胃口!”

他們夫妻相視一笑,說不盡的默契缱绻。然而很快孟競知面上又爬上了一絲憂色:“他畢竟還年輕,怎麽比得上談岳的勢力和心機?別說是他,就是蔣先生還在也不敢這樣同他硬碰硬,不然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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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月濃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你要是實在擔心,不如就把蔣先生的囑托告訴他吧。”

蔣繹沒想到孟競知竟然沒有推辭就答應了,他本以為還得多費幾番口舌的。明明幾天前見面的那一回,他還百般排斥自己去見他的家人。不過孟競知的态度變化跟他确實沒什麽幹系,他只負責選了一家上檔次的飯店,然後左右無事,便早早去等候了。

下午六點整,孟競知夫婦準時到達飯店。

蔣繹本以為孟競知的妻子會是個也許溫婉也許兇悍的普通主婦,以至于他在第一眼見到他身邊的美貌婦人時根本沒反應過來。事實上,蔣繹頗為失禮地盯了人家好幾秒,倒是周月濃大方地笑了笑:“小繹,咱們又見面了。”

蔣繹愣是想不起準備了一天的說辭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坐吧,吃點什麽?”說着十分紳士地将菜單遞給了周月濃。

周月濃也沒推辭,利落地點了幾個菜,又将菜單遞回到蔣繹手裏:“小繹,今天這氣氛,咱們應該開瓶酒。”

酒過三巡,蔣繹這才想起今天是要找孟競知做什麽的。他翻出談衡的那條新聞給孟競知看了看,道:“孟先生,您看看這個。”

孟競知掃了一眼:“新委托?”

蔣繹點點頭:“是的,這上面的主角之一是我的愛人,無論是從法律上還是感情上,都是。”

如今在私家偵探的業務範疇裏,被要求調查丈夫或是妻子是否不忠涵蓋了非常大的層面。不過蔣繹這個又有些不同,無論是因為看起來已然證據确鑿,還是——

“蔣先生,我聽說你跟你的愛人感情非常好,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建議通常是跟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而不是請偵探、律師之類的外人介入。萬一是誤會呢?多傷人啊。”

蔣繹有點意外,他本想着借這個由頭再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牽扯出談岳的蛛絲馬跡,結果沒想到孟競知根本不接這個話。蔣繹當下就将疑惑的目光打量到了周月濃身上:從他為數不多的跟孟競知的幾次接觸來看,他可沒有這麽細膩的心思。

周月濃偏在這個時候站起身來:“我去拿酒。”

只剩蔣繹和孟競知兩人,蔣繹又道:“是,你說的都對,其實我也是擔心這件事另有人從中作梗,所以才多句嘴,麻煩您一回的。”

孟競知卻好像跟他玩起了木頭人的游戲,就是不肯松口。

周月濃不過點個酒,并沒有耽擱多少功夫,沒一會就回到了餐桌上。她回來的時候蔣繹和孟競知之間的氣氛明顯有些尴尬,孟競知見她回來更是大大松了口氣。這時,服務生已經把周月濃點的酒端上來開好了,周月濃親自給蔣繹倒了半杯:“小繹嘗嘗看,周阿姨年輕的時候最喜歡這種酒了。”

孟競知涼涼接口道:“可惜你酒品不好,蔣先生怕你貪杯誤事,不知道勸了你多少回。”

蔣世元的名字,竟然就這麽毫無征兆地被擺上了臺面。

蔣繹以為自己謀劃得不錯,不想這被他當了蟬的夫妻倆才真正是黃雀在後。可是這個坑蔣繹沒法不跳,他實在太急于知道關于自己父親的哪怕只言片語了。

于是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點急切。

周月濃淺笑了一下,眼中劃過若有似無的一絲懷戀,感嘆道:“蔣先生真是個好人,只可惜,世事無常。”

蔣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都說到“世事無常”了,那麽下一句是不是就是“天不假年”?然後他們順理成章地說一些溫柔的舊事,是不是就能同仇敵忾?

可惜沒有,周月濃只是對蔣繹舉起酒杯:“說點開心的,小繹,你嘗嘗這酒。”

蔣繹:“……”誰想嘗酒了!

然而他還是耐着性子,跟她喝了一杯。

酒過三巡,蔣繹的耐性已然被磨滅得七七八八了。他也看出來了,周月濃可不是孟競知那樣好拿捏的,她要是打定主意不肯透露口風,那大概真的只能從長計議了。于是蔣繹也索性不再多費口舌,就真的只一心一意地待客吃飯。

然而他越是這樣,周月濃反倒又開口了。

“我記得我二十歲剛出師那年,初生牛犢不怕虎,惹了個挺大的麻煩,還連累了師兄。大晚上的,卻到處燈紅酒綠,我為了尋安靜,就跑去了我家旁邊的小學校,結果碰見了來看你的蔣先生。”周月濃對蔣繹笑了笑:“這麽說起來的話,我們跟蔣先生的緣分還是因你而起。”

蔣繹心中微微一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周月濃這回不是吊他胃口,喝了口茶便繼續道:“蔣先生大概心情不錯,還開解了我幾句。又過了沒幾天,我的事就被人擺平了。”

孟競知接口道:“可不是,要不是蔣先生,我跟月濃就都麻煩了。後來蔣先生又陸陸續續幫過我們許多次,我們都記在心裏的。那些事對他來說也許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對于我們來講卻遠不止滴水之恩。這份情我到現在都記得,蔣先生唯一只有一句囑托,我餘生都會替他盡心。”

周月濃溫柔地看着蔣繹:“他生前唯一的心願就是你能平安富足地度過餘生,偶爾懷念他一下也好,忘記也無妨。小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抱歉,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要以蔣先生的遺願為先。”

蔣繹的眼圈有些泛紅,他當然不願意違背他父親的遺願,但是他已經做了這麽多,現在突然讓他收手,他又有點接受不了。

周月濃嘆了口氣:“小繹,我們今天出來同你見面,只是為了說服你不要辜負了你爸爸為你殚精竭慮的一片苦心;畢竟當年他若不是為了弄到那些給你保命的東西,也不至于這麽早就……況且你需要的東西我們真的沒法給你,蔣先生去世的時候,在他身邊的不是我們;在有關你的事情上,他最信任的人也不是我們。”

蔣繹的酒量不差,但是那天不過三五杯下肚,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孟競知把他塞進車子後排,叉着腰抹了把頭上的汗。他有些擔憂地看着周月濃,輕聲道:“我們這麽做……真的好嗎?”

周月濃矮身坐進副駕駛,臉上已不複剛才的溫柔神色:“違背先生的意願當然不好,可我……更想給他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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