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3)
了一聲,走進屋裏。卻覺得黑糊糊地,迎面就是一把沉重的大椅子,幾乎将他絆倒。
紀廣傑就不禁笑了,輕聲說:“你這叫作戲耍新郎呀!”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當一聲,水花飛濺!原來是地下放著個大銅盆,被紀廣傑給踏翻了,弄得紀廣傑才換的衣褲鞋襪盡濕。他心裏不禁就有懊惱,但旋即笑了。
上前去推門,只見從裏面關的很嚴。紀廣傑就用手指輕輕地彈門,說:“開門吧!我來啦!”裏面仍無人應聲。
紀廣傑又用拳頭輕輕捶了兩下,再向裏面說:“開門吧!別害羞呀!我的新娘子!”
裏面仍然沒有人答言。紀廣傑就笑出了聲來,用手推門,口中說:“別鬧,天不早了。這是人生大事!”裏面的新娘卻厲聲說:“滾走!別到我這屋裏來!滾!你敢再推門!”
紀廣傑卻隔門笑著說:“好厲害的新娘!哪有叫新郎滾走的呢?阿鸾我的賢妻,今夜咱們是天配的良緣……”
裏面卻又急躁地說:“滾開呀!”
紀廣傑更笑得厲害,同時反倒不推門了。他站著思想了一會,随後就蹲下身去輕輕地托門。少時把門托開了,就聽嘩啦一聲,兩扇門都倒下了;門裏頂著的兩條板凳也都倒下,幾乎把紀廣傑壓倒。
紀廣傑趕緊把門推開,嗖地一躍,躍進屋裏,卻見迎面一股寒光逼來。紀廣傑吓得趕緊閃身躲開,只聽咋的一聲,新娘的刀倒沒砍著新郎卻劈在椅子上了。
紀廣傑說:“好!先要比武,然後成親麽!”
他用手去托阿鸾的手腕,要奪昆侖刀,阿鸾卻又一腳,正踹在紀廣傑的小腹上。紀廣傑向後一退,腦袋又撞在櫃上,阿鸾卻又狠狠地一刀劈來。
紀廣傑趕緊伏身就地一滾,要去抱阿鸾的雙腳,卻被阿鸾一腳,正踢在他的左眼上。紀廣傑痛得幾手喊叫出來,趕緊又滾,阿鸾又轉身掄刀去刺。紀廣傑趕緊向屋外去躍,肩膀上重重的吃了一刀背,後腰上也挨了一腳,連人帶板凳全都滾出了門外。但他立時挺身而起,喘了口氣,向屋裏憤憤地問說:“阿鸾!你這是甚麽意思?你要害我的性命嗎?我是你的丈夫,你爺爺叫你嫁給我!”
阿鸾卻在屋裏掄刀頓地,哭著說:“滾走!滾走!我不認得你!”
紀廣傑雖然生氣,但轉又笑了。心想:本來她是镖師之女,平日驕傲極了,我若不把她以武技制服,她是決不能甘心嫁我的。好!先打打,然後再恩愛。于是他到旁的屋裏去找了一口寶劍,并點了一盞燈;拿著燈又回到新房,只見那屋裏的門又已關嚴了。
紀廣傑把燈放在地下,又想去托門,可又怕房中再藏著甚麽埋伏,他就提劍呆立,側耳向門裏去聽,卻聽房裏的新娘嗚嗚地痛哭起來。紀廣傑不禁有些灰心,暗想這是怎麽回事!
正在發呆,就見一人從院中進來,紀廣傑一看,原來是魯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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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志中卻似對于剛才他們打架,現在阿鸾在屋中哭泣的事,他全都知道。他就向紀廣傑擺手,帶著滿面的愁色,說:“紀姑爺!請你忍耐一些吧!姑娘她的脾氣是向來不好。現在雖是喜事,可是她的心裏實在難受。明天她們就要祖孫分離。她爺爺偌大的年歲,去投朋友,躲到山裏,她自然也是不放心。今天紀姑爺不要和她生氣,過些日子她自會好了。在沒有戰敗江小鶴,他們不能安居團聚之前,她是決不能高興的。這沒法子,只好求紀姑爺耐心些吧!”
紀廣傑點點頭,緊皺著雙眉,就向魯志中說:“那倒不要緊,只是……”他本想說新娘方才不該用刀,而且刀劈下來時又是那麽狠。但覺得那自己又太洩氣了,随就說:“魯師叔歇息去吧!不必管我們。我決不能跟她鬧起來,我明白,我知道她是很煩惱!”
魯志中又看了紀廣傑一眼,就見他那很講究的綢褲褂,此時又是泥又是水;頭發也散亂了,左眼青得像個杏兒一般。魯志中不敢笑,也不敢問,他就轉身走出。
這時紀廣傑站著又發了半天怔,又走到房裏門前,用手推了一下。只聽房中的新娘再沒有罵聲了,可是仍然有啜泣之聲。
紀廣傑就隔著門,他說:“阿鸾,你不要傷心,我不跟你生氣了。你嫁我,原是你爺爺的主意,并不是我向鮑家求的親。現在你我已拜了堂,你我的婚事已定。今晚你不叫我入洞房,這不要緊!我知道是因為你們鮑家現在叫江小鶴逼得無路了,你很傷心。你心裏不高興,我能原諒你。可是你得相信我,我擔保不出十天,必把江小鶴殺死。到時你看吧!現在我也不必和你多說!”
屋裏的阿鸾這時仿佛更傷心,她竟嗚嗚地痛哭起來。
紀廣傑心中十分懊惱,又長長地嘆了口氣。他便把房外的幾把椅子湊在一塊,并把房外門亦關好,劍放在身旁,燈亦吹滅了。他先是又懊惱了一陣,後來因身體倦乏,精神頹喪,就躺在椅子上沉沉地睡去了。他這一夜洞房花燭就這麽度過去了。
次日早晨,紀廣傑的面色并不怎樣喜悅。洞房的房門開了,阿鸾的兩只眼哭得紅腫,穿著紅緞衣裳,出了房子連紀廣傑一眼不看,就回到裏院去了。
紀廣傑心中非常不滿,有個不解事的小夥計,向紀廣傑笑著問:“紀姑爺,昨兒晚上你在房裏鬧甚麽啦?我就隐隐地聽得咕咚咕咚的。紀姑爺你真夠樂的。”又用手一指紀廣傑的左眼,說:“你的那只眼睛怎麽青啦?是要害眼吧?我給你上街買瓶眼藥去吧!”
紀廣傑大怒,咚的就給了那個小夥計一拳,打得小夥計“哎喲”叫了一聲。
這時魯志中走過來,他就和藹地問說:“老師父問紀姑爺今天打算甚麽時候走?他好叫姑娘預備著。”
紀廣傑說:“現在就走,我恨不得立時就見著江小鶴。除非他亡,不然我死!”
魯志中趕快回去告訴他師父。
紀廣傑就命人備馬,他自己到房中去收拾行李。待了一會,他的行李收拾好了,那邊的阿鸾亦預備停當。阿鸾是仍然穿著紅緞衣裳,站在院中低著頭。
紀廣傑一看見她那俊俏的模樣,卻又把昨夜所受的氣,所受的踢打全都忘記了,笑著走出房子。
鮑老拳師看看孫女,又看看孫婿,他就感慨萬千地說:“好!這次算是你倆替我擋仇家了。刀槍無眼,說句不吉祥的話,你們亦難免有甚麽舛錯。可是我雖不放心,但亦沒有法子,因為誰叫你們不幸,作了我的孫女婿?我現在投到老朋友處暫避,你們走後,我亦要走。我這麽大的年歲了,走不到那裏,我或許就死在半路……”說到這裏,就見孫女涕淚交流。
紀廣傑卻高傲地說:“老爺子何必要說這些掃興的話!我想現在江小鶴或已經到了長安,我們到了那裏就準能把他殺死,老爺子你這次西去,不過是去玩一趟,用不著自己難過,也用不著替我們擔憂!”
鮑老拳師慘然微笑,又從懷中取出兩封信來說:“這兩封信你們攜到長安,一封給葛志強,一封信等到萬不得已,确實敵不過江小鶴之時,再給他。”說畢,交給了紀廣傑。
紀廣傑接到手中,見給葛志強的那封信是特別厚,裏面像裝著許多張信紙,兩封信都封得很嚴。他随帶在身邊,然後向老拳師說:“老爺子,你老人家就不必多囑咐了,甚麽事情我都會辦。我們這就走了,老爺子!再會吧!”
阿鸾垂淚又向她祖父拜了一拜,紀廣傑就昂然地走出門去,阿鸾随著出來。
镖店門外已備好了兩匹馬,阿鸾先上了她那匹紅馬,并望著送出來的老拳師和魯志中等,垂泣著說:“爺爺跟魯叔叔請回吧!”
紀廣傑将寶劍在鞍旁挂好,他很輕敏地就上了坐騎,然後抱拳笑道:“都請回,再會再會!”
旁邊有許多人都羨慕這一對新婚的俠義夫婦;兩匹馬在許多人的眼光相送之下,就往北走去。
阿鸾還在馬上不住回首,流淚說:“爺爺!你請回去吧!”
紀廣傑的馬在前,越走越遠,她只得跟随上,同時她那老祖父的影子也在身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