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3)

尋,只把伍金彪和獵戶夫婦的屍體發現,并找著鐵杖僧的那件兵器和他的兩只腿、一堆肌肉。

靜玄尚在山中對著他師父的殘體哭泣,紀廣傑就回到了九仙觀內。他焦躁地,又執著寶劍把觀內的道姑都拘在一起,他一一地審問。

這時啞俠便趕到了,紀廣傑正在怒氣沖沖,無掄怎樣發威,他也問不出來阿鸾的下落。只聽說是昨天江小鶴在這裏鬧了一天,打了他們的道澄師姑。

今天早晨江小鶴又來此攪鬧,才知道那受傷的女子是失了蹤影。紀廣傑幾個人來此之時,江小鶴正是鬧完了一陣才走。

紀廣傑氣得頭部暈了,他覺得女道姑們一定都知情不說,所以要想用馬鞭子施刑逼問,但又被魯志中、馬志賢攔住。在急得亂跳腳之際,忽見一個直眉瞪眼的人又雜在裏面,紀廣傑氣忿忿地過去向啞俠就是一腳,啞俠就閃身躲了。紀廣傑罵道:“哪兒來的小子,敢到這兒來亂攪?”抖劍嗖地一聲向啞俠劈去。

魯志中、馬志賢齊喊說:“紀姑爺不要急躁!”卻只聽“啷嗆!咕咚!”兩聲響,啞俠倒是沒受傷,可是紀廣傑的寶劍被奪過去給扔遠了,肚子也挨了一腳,被踢得躺在地下。

魯志中、馬志賢齊都大驚失色。紀廣傑爬起來,也殺了威風,倒後兩步,才瞪著眼問說:“小子!你是幹甚麽的?你姓甚名誰,你敢打紀大爺?”

啞俠卻沒聽見,伸伸大姆指,指指他自己,伸伸小指,又飛了一飛。

紀廣傑氣得直冒火,罵道:“小子你跟我裝個蝴蝶的樣子就算了嗎?”

奔上來掄拳向啞俠又打,啞俠卻躲在一旁,連連擺手,表示著:“別打!”然後又指指他自己,又學學飛,更學出個忸忸怩怩女人的樣子。

紀廣傑氣得倒笑了,說:“你是個瘋子嗎?”

魯志中趕緊走過來,拉開紀廣傑說:“不要急躁!我看他是個啞巴,他來此一定有事。讓我慢慢猜他的意思。”

于是馬志賢也上前來,看啞俠的手勢。

啞俠指指旁邊的女道姑,又扭一扭,然後作背負之狀。

魯志中就略略明白了,說:“這啞巴來此是一番好意,他是告訴咱們,阿鸾是被女道姑背走了。那女道姑一定就是本廟的道澄師姑。”

紀廣傑這才消了點氣,又皺眉向魯志中說:“你想想辦法跟他說說,問道澄把阿鸾背到甚麽地方去了?叫他帶咱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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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魯志中也作手勢,拍拍啞俠的肩膀,指指門;又作了幾步走路的樣子,啞俠卻連連擺手搖頭。

紀廣傑又憤怒起來,說:“我看此人是來成七搗亂,一定是個假啞巴。不然為甚麽他這嘴都不張,連啊啊一聲也不會?”

馬志賢卻悄聲囑咐說:“不要性急!我看這人确是啞俠,而且他武藝高強,與我們又素不相識。他決不是故意和咱們搗亂。”

這時,忽然靜玄和尚又進到廟中。靜玄是才從山中把他師父鐵杖僧的殘體用火焚化了,現在他眼角的淚尚未幹。

啞俠原來認識靜玄,當時他過去就一把将靜玄抓住,靜玄的面色都吓得蒼白了。

馬志賢與魯志中也過去勸解,啞俠卻又同靜玄笑了笑,又作作手勢。

馬志賢就說:“靜玄師父你不要生氣,這人是個啞巴。他剛才來到,施展了幾手武藝,我們看他确實受過真傳。剛才他作出些手勢,我們猜他那意思,是來告訴我們,鮑阿鸾姑娘是被那道澄道姑帶走了。大概江小鶴今天早晨來此不見了阿鸾,他也是追下去了。靜玄師父,你可曉得那道澄師姑的去處嗎?”

靜玄臉色蒼白,發了半天怔,才先指指啞俠,說:“這人我曉得,他是江小鶴的師兄。我師父沒死時曾告訴過我,說江小鶴有個啞巴師兄,武藝幾乎與他的師父相等。”

這句話一說出來,魯志中等三個人也齊都驚異,齊用眼去看啞俠。

這時啞俠卻跑到了牆根,用手刷下一塊石灰,在磚上畫了一只似像似不像的仙鶴,然後又像蚯蚓似的晝了幾條路。

靜玄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向魯志中說:“啞俠是向咱們打聽江小鶴現在何處?我知道道澄師姑往武當山去了。武當山上的七大劍仙全是她的好友,她将鮑姑娘一定是帶往那裏去了。江小鶴必是也找了去了。”

此時紀廣傑一聽說到了武當山,他就不禁又威風振起說:“武當山那可是我的熟地方。好了!他去找他的師弟,我去找我的妻子。我們兩人就往武當山去走一趟吧!”

這時他拍拍自己的心,又指點啞俠的心;然後伸個大拇指,表示彼此佩服,從此就交朋友了。又指指地下晝的仙鶴,點頭說:“我知道江小鶴的去處,我帶你找他去。”

紀廣傑遂就走過去,由地下揀起寶劍,向魯志中、馬志實說:“你們也快下山去找老爺子去吧!老爺子前天由此走了沒回家,一定是他自覺無顏,可是他一定走不了多遠。”

又同靜玄抱拳說:“靜玄師父,咱們後會有期!”

靜玄又托付說:“見了道澄道姑你們千萬跟她好說,不可翻臉。她的性格雖兇暴,不逼她,她決不能殺害阿鸾。可是若把她招惱了,那就鮑姑娘的性命難保了。還請你們見著江小鶴,告訴他,我的師父鐵杖僧雖死在他的手中,可是我決不找他報仇,一來是我跟他舊日有交情,二來是我現在專心要去入山修行,不願管這些江湖上的閑事了。”

紀廣傑連連答應,顧不得多說話,他拉著啞俠的胳臂往外就走。

二人一同下了山嶺,騎上馬。紀廣傑的馬在前,啞俠的馬在後,雙騎如飛,迤逦宛轉,往東走了七八十裏路。

這時,日色已向西了,啞巴并沒有吃午飯,他餓得在馬上啊啊的直叫。

紀廣傑仍然揚鞭向東指著,回身作著手勢說:“快走!”他馬不停蹄。

啞俠可氣急了,催馬趕上去,一手抓住了紀廣傑,就揪下馬來。

紀廣傑喘著氣罵說:“混賬啞巴!紀大爺若不是看你有點本事,能帶著你去往武當山?”

啞俠卻指指嘴,又摸摸肚子。

紀廣傑見他這樣一作手勢,自己的腹中也覺得餓了,便點點頭,喘喘氣,上了馬就緩緩地走。

行了不遠,來到一座鎮上,紀廣傑就在一家酒店前下了馬,啞俠也喜歡得笑了笑。

紀廣傑把馬系在門前的柱子上,先走進去了,啞俠也随之進來。

紀廣傑心中十分急躁煩惱,就自己要了酒,給啞俠要了菜飯。

少時,夥計都給送上來,啞俠大口地吞飯,紀廣傑悶悶地飲著酒。

此時,他是一粒米也吃不下去。心想:早知江小鶴與阿鸾有私,我就連他們昆侖派全不幫助。現在落得我人不人鬼不鬼,身上受了傷,如今才算痊愈。此次到武當還未必找得著阿鸾,即或找到了她,也一定先有一場大戰。大戰之後自己得勝了,老婆又許歸江小鶴,算來真是不值。可是我就像被人催著似的,總不能撒手不管。

他自己真恨自己,不由長嘆了一口氣,捶了一下桌子。

啞俠看出他這發愁的樣子,就笑著指指菜碟,那意思是請他也吃,紀廣傑卻搖搖頭。

啞俠也顯出納悶的樣子,他仿佛不明白紀廣傑為甚麽這樣煩惱。喝過了幾忠酒後,啞巴的菜飯也吃光了。紀廣傑正向身邊掏錢,啞俠卻搶著會賬。他從身邊掏出個很髒的小布包,裏面卻有幾塊碎銀和一些銅錢。啞俠就把一疊錢放在桌上,大概是足以付酒飯有餘。他就笑著向紀廣傑指指門外,那意思是說:“我們走吧!”

紀廣傑倒覺得啞俠很明白交情。

于是出了酒館,二人又馬上往東走去,又走了三十多裏路,方才投店歇下。

明天清早又起身,走到午間,又找地方用飯。

啞俠雖然不會說話,可是紀廣傑一切必須得聽他的。啞俠是不急不忙地,但紀廣傑的心裏,時時像燃燒著一把烈火,只是因為自己還要藉重啞俠的武藝到武當山去鬥七大劍仙,所以也不敢半途把啞俠抛棄。

走了三日,方才到了竹溪縣,此地距武當山尚有百餘裏。

紀廣傑的馬在前,啞俠的馬在後,正在走近縣城之時,忽聽身後有人高聲叫道:“紀廣傑!”

紀廣傑吃了一驚,趕緊回頭去看,就見從外面來了兩匹馬,一黑一白,黑馬上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大漢,白馬上卻是個年輕的白面書生。紀廣傑定睛一看,不由冷笑了,說:“啊呀!李鳳傑,渭水縣交戰之時,你負傷逃走,原來你還沒死?現在怎樣?你還要跟我較量嗎?”

李鳳傑馬到近前,他卻笑著說:“江湖人身上受點傷,未必就死,何況我只是肋間受了輕輕一劍。我若是因此便死,你紀廣傑又受傷又中镖也早已不能夠活了!”

紀廣傑一聽李鳳傑侮辱了他,立時锵的一聲,從鞘中抽出劍來,怒目看著李鳳傑。

李鳳傑卻躲也不躲,只笑著說:“何必呢?即使你再刺我一劍,你的名聲也決壓不過江小鶴去。”

紀廣傑不住持劍冷笑。冷笑未已,忽然啞俠驚叫了一聲。

紀廣傑趕緊跳下馬來,只見坐下的馬一聲長嘶,滾了兩步,就躺在地下了。

原來是當紀廣傑提劍冷笑之時,跟随李鳳傑的那個騎黑馬的漢子,早已撥馬到了紀廣傑的身旁。他鞍下挂著一只錘,二尺多長的把子,甜瓜大小的一個渾圓的鐵錘頭。他悄悄摘下來向紀廣傑的後腰就擂。

幸虧啞俠一驚叫,紀廣傑才算躲開,可是那一錘已擂在馬背上了。

啞俠張著兩手在大笑,紀廣傑卻擰劍向馬上的李鳳傑刺去。

李鳳傑卻撥馬走開,同時抽劍下馬。那大漢下了馬,掄著錘冒冒失失地還要擂紀廣傑。

李鳳傑卻怒喝一聲:“住手!”把大漢止住。

紀廣傑氣得連話也不說,只掄劍向前,向李鳳傑劈來。

李鳳傑一手用劍按住了紀廣傑的寶劍,一手連連搖擺,說:“紀廣傑你聽我說!我并沒想要暗算你,是跟随我的這個人太粗魯。我并非怕你,是我不願再與你争鬥了。咱們有本領應當到武當山上去使,現在江小鶴正在武當山獨鬥七大劍仙,咱們應當去幫助他!”

紀廣傑聽了這話,他才撤回寶劍,退後兩步。

此時有不少往來的人全都停住了,要看他們二人鬥劍。

啞俠也在馬上笑著,作著手勢,仿佛是說:“你們打吧!叫我看著你們誰的本領大!”

李鳳傑先将劍入鞘,又把跟随他的那個大漢推到一邊,過來拍拍紀廣傑的肩膀,笑著說:“也怪你,你若不先抽出劍來,我這個朋友也不至于要用錘打你。他叫胡二怔,他是專保護我的!”

紀廣傑冷笑道:“不料你還雇了個保镖的。”

李鳳傑随他譏笑,并不還言,只指指那騎著馬的啞俠問道:“那人是誰?”

紀廣傑說:“那人是個啞巴,他是江小鶴的師兄。現在我是要帶著他往武當,去找江小鶴。”

李鳳傑卻笑著,又拍拍紀廣傑的肩膀,說:“原來你也要保镖?”

紀廣傑不禁臉紅了。

李鳳傑走過去,向啞巴抱拳。

啞俠也向李鳳傑拱拱手,下了馬,先學了飛的樣式。

李鳳傑發著怔,紀廣傑就過來說:“他是問你認識江小鶴不認識?”

李鳳傑笑了笑,向啞俠點點頭,啞俠也笑了。

李鳳傑又轉身向紀廣傑說:“你我到城內我家鋪子飲酒,談一談好不好?”

紀廣傑卻搖頭說:“我現在急于要同啞俠往武當山,沒時間跟你談天。你若真願意和我交朋友,就請你先賠我一匹馬!”

李鳳傑點頭說:“這很容易!”他随又回身走去,怨聲向胡二怔呵斥了一番;就把胡二怔那匹馬要了過來,交給紀廣傑,劍鞘也親自解下送過來。

紀廣傑倒覺有點不好意思,随向李鳳傑問說:“咱們走了,這匹受傷的馬可怎樣處置?我想不如把它賣了。”

李鳳傑卻搖頭說:“不用,這匹馬還能夠治得好。就叫胡二怔在此地等候著我,我們把事辦完,再回來找他。”

于是李鳳傑又過去,同胡二怔囑咐一番,說:“你就在這裏找店住了吧!把那匹馬找獸醫治一治。你就在這竹溪縣等候我,千萬別離開!我到武當山把事辦完就回來找你,你在此可千萬不要惹禍!

胡二怔一聲一聲地答應著。

李鳳傑又給他留下一些銀錢,随就向紀廣傑招呼了一聲,說:“咱們走吧!”

紀廣傑又向啞俠打了個手勢,就一同上馬。當時三匹馬蕩起飛塵向東走去。

這裏一些看熱鬧的人都笑著圍觀,胡二怔費力由地下扶起那匹受傷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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