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地獄游戲6

當第二天的太陽再度升起時,一樓鐵籠的門鎖“咔噠”輕響, 自動打開。

霍銀汀拿了疊好的空調毯, 慢吞吞走出鐵籠,剛給自己斟了一杯水,下一秒卻忽聽二樓方向, 傳來了一聲女孩子的凄厲尖叫。

她頓了頓, 轉而快步朝樓上奔去。

二樓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門是敞着的, 好幾個人都圍在那,神情均恐慌非常, 而馮念歌正捂着臉渾身顫抖。

裴翊也在,他見霍銀汀上來, 平靜用眼神示意她看裏面。

洗手間裏,鄭斐的屍體正躺在瓷磚地上,四周幹幹淨淨, 沒有血。

他的眼鏡還戴在臉上,衣服也很整齊, 不像是經歷厮打的樣子;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烏青指痕, 看上去似乎是被人掐死的。

然而……

霍銀汀掃了一眼鄭斐呈深紫色的嘴唇, 她走過去俯下身,小幅度翻動了他的屍體。

直到她看見他頸動脈附近,有個細小的針孔。

“他是中毒死的。”

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毒,但這種特殊的注射性毒藥應該是游戲配置,所以十有八九是另一名獵殺者下的手。

喬淮站得離屍體遠遠的, 滿臉驚恐而難以置信:“是獵殺者動手了?是……是誰?”

馮念歌還在哭:“我剛一起床,就看見他躺在這了,和我沒關系啊。”

關晨是最後一個到達案發現場的,他一眼看見死去多時的鄭斐,瞳孔驟縮,突然彎下腰去,開始劇烈地咳嗽急喘,險些栽倒在地。

馮念歌眼淚都沒擦,忙不疊沖上去攙扶他,又從口袋裏拿藥給他,不斷地替他撫着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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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啊各位,他有哮喘病,一受刺激就容易複發。”

自然,誰都沒想到,在這樣的清晨,真的會有人死去。

至此,游戲所謂的真實性,才徹底給在場的每個人敲了警鐘。

“很明顯,兇手就在我們當中。”金藺微微眯起眼睛,他認為在這種情況下,需要靠自己的智商來穩住局面,“姓霍的這位小姐昨晚被關在籠子裏,暫時可以排除嫌疑,那餘下的人呢?你們昨晚有見過死者嗎?”

“我見過。”楚纓單手抱着畫板,神色冷淡地回答,“在熄燈前見過一次。”

“有聊什麽嗎?”

“他想跟我交換重複的拼圖,我沒同意。”

“然後呢?”

“然後就回房間了。”楚纓蹙眉,“你是在以什麽立場來審問我?擺清自己的位置,大家的嫌疑是平均的。”

平心而論,金藺自視甚高,對其他人都有點看不上,但是對她,他算是很有耐心的,态度也很好。

他也不生氣,鎮定解釋:“我沒有審問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查出真相,畢竟總要有人先開口,對吧?”

“我……我看見了!”剛緩過來的關晨一把推開馮念歌,他搖搖晃晃站起來,用手指向李惠君,“昨晚熄燈之後,我去上洗手間,還看見她跟鄭斐在走廊裏拉拉扯扯,誰知道後來又出了什麽事?!”

李惠君大驚失色,急忙辯解:“那是他來糾纏我!他觊觎我家有錢,糾纏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昨晚只是例行拒絕他,我什麽都沒做!”

一旁的齊霁聽了這話,顯得也有些驚訝:“我一直以為兩位是情侶關系。”

“……誰跟他是情侶?”李惠君一提這件事,眼眶通紅簡直要哭了,“他貪婪又自私,之前抛棄了我懷孕的閨蜜,再來勾引我,他是個人渣,誰會看上他?”

突如其來的八卦,令在場衆人稍稍轉移了注意力,楚纓冷哼一聲:“那他該死。”

“這是重點嗎?”關晨說,“不管鄭斐是不是人渣,總之這姓李的女人脫不開幹系。”

李惠君急道:“除了霍小姐,你們全都沒有不在場證明,憑什麽認定是我?我體力這麽差,能拼得過男人嗎?”

“你別急,現在并沒有說是你殺的他。”馮念歌小聲安撫,“大家也先別争論了,當務之急是……是研究一下,怎麽處理屍體。”

在第七天到來以前,他們總不能一直把鄭斐的屍體放在這。

關晨幹嘔一聲,嫌棄轉身,連看也不願意多看一眼:“反正我他媽不碰!老子長這麽大,什麽時候碰過死人?本來睡眠質量就夠差了,以後還不得夜夜做噩夢?”

其實大家都是這麽想的,雖然只有他不在乎實話實說。

楚纓森然環視四周:“昨晚投票投了一個女人,今早又優先懷疑女人是兇手,處理屍體也都不肯上前——你們這幾個男人,還真只會嘴上說說,實際上全是慫蛋。”

“你他媽講不講理?昨晚誰也沒投票,她進籠子是因為她抽簽運氣不行,關我們什麽事?再說了,是你們自己跟鄭斐有接觸,怪別人懷疑嗎?”

“行了。”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裴翊,此時終于聽不下去,冷冷截住了關晨的話,“我處理屍體,讓開。”

其他人聽了這話,紛紛松了一口氣,默契地集體讓路。

霍銀汀淡然道:“我也幫個忙吧。”

她從旁邊的雜物間裏,随手找了一把生鏽的鐵鍬,也不知這種地方為什麽要放鐵鍬,好像就是故意用來給他們埋屍似的。

裴翊拖着屍體下樓,她拎着鐵鍬跟在後面,兩人都很冷靜,沒什麽大的波瀾。

畢竟也不是第一次看見死人了,早就習慣了。

前兩個世界,殺人殺了不少,埋屍倒是頭一回。

霍銀汀和裴翊在島上找了一塊土質松軟的地方,他挖坑,她就站在旁邊看着。

那些人都離得遠遠的,好像不靠近,就沾染不了死亡的晦氣一樣。

不過這樣也好,方便兩人獨處談話。

她問他:“不是你殺的吧?”

裴翊把屍體拖進剛挖好的坑裏,她想幫忙,被他攔下了。

“別髒了你的手。”他低聲道,“不是我殺的,我沒必要殺一個拼圖明顯沒集齊的白癡。”

“……也是。”

“整座別墅的隔音都很好,我昨晚幾乎沒睡,但是沒有聽到異常動靜。”

“那名獵殺者,用的應該是毒針之類的武器,一擊斃命的話,壓根也不會有什麽動靜。”

要殺鄭斐這種沒什麽大本事的渣男,簡直輕而易舉,還能指望他絕地反擊嗎?

沙土逐漸掩埋了面容僵硬的屍體,為了表示不熟,在回去的路上,霍銀汀故意走在了前面。

她聽到身後的裴翊說:“小心點其他人,最好不要讓他們集齊拼圖。”

畢竟游戲中途,如果有兩張完整的拼圖出現,就要随機處決一名獵殺者,那她就危險了。

“一張完整的拼圖需要九塊,很難找全,而且……”霍銀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相信,并非所有人都願意輕易把拼圖露出來。”

出現兩張完整的拼圖,固然會使一名獵殺者出局,但同樣的,那也意味着拼圖持有者,即将成為其他玩家的活靶子。

畢竟最後,游戲只允許兩名犯人玩家獲得勝利。

這是一道艱難的選擇題。

顯而易見,因為鄭斐的死,大家的情緒都不怎麽好,連齊霁也不做飯了,誰餓誰就去冰箱拿現成的東西吃。

但其實也沒有誰吃得下去,除了馮念歌。

馮念歌坐在桌前,面前擺着三碗泡面、一盒自熱小火鍋、幾袋餅幹、一堆面包和火腿,她一個勁兒往嘴裏塞東西,像個沒有感情的填食機器。

李惠君坐在不遠處,見這一幕實在很詫異,忍不住很小心地問:“馮小姐,女主播平時都不需要稍微控制飲食嗎?”

“……我不需要。”

“噢……”

關晨原本就緊張煩躁,此刻更是火冒三丈,他一巴掌打翻了馮念歌正在吃的泡面,湯湯水水撒了滿桌滿地。

“吃吃吃,就他媽知道吃!老子帶着你這掃把星算倒了八輩子血黴!”

馮念歌下意識渾身一顫,她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紅着眼眶不知所措。

關晨懶得理她,起身自顧自上樓了,李惠君見勢頭不對,也悄悄地離開了。

客廳空蕩蕩,然而剛進門的霍銀汀,卻恰好目睹了這一幕。

霍銀汀暗地裏朝裴翊一擺手,裴翊立即會意,沉默回避,她則從廚房裏拿了塊抹布,徑直朝馮念歌走過去,幫對方清理桌面。

馮念歌低聲推辭:“不必了霍小姐,我自己來就好。”

“擦個桌子不費事,你吃你的。”

馮念歌盯着那盒翻倒的泡面,呆滞半晌,忽然毫無征兆地幹嘔起來,她面色漲紅,一路沖進了洗手間。

霍銀汀心中疑惑,扔掉抹布跟了上去,見馮念歌将水流開到最大,正趴在池邊嘔吐不止。

“馮小姐,還好麽?”

“……我沒事。”馮念歌吐了好久,直到水流把髒東西都沖洗幹淨,她這才撐着池邊直起腰來,淚光盈盈接過了霍銀汀遞來的紙巾,“謝謝。”

霍銀汀以前也聽過一些關于女吃播為了點擊量,故意吃很多東西再催吐的事,但馮念歌不應該是這一種。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馮小姐好像是游戲主播吧?游戲主播也需要催吐?”

“我沒有辦法。”馮念歌為難地閉上眼睛,水珠順着她的發梢往下滴,讓她看上去柔弱而狼狽,“我是神經性暴食症,需要靠大量進食來緩解精神壓力,但吃完後不久,就經常會習慣性嘔吐。”

霍銀汀若有所思:“馮小姐精神壓力很大?”

“一直以來,都很大。”

這所謂的精神壓力,恐怕除了工作,大部分還來自男友關晨。

“恕我直言,馮小姐,有時候一味的縱容,并不能換來對方的退讓和理解。”

馮念歌黯然點頭:“我知道,但我十八歲就跟關晨認識了,至今七年,他原先不是這樣的,我……我總覺得他還會悔改。”

“那他有悔改的跡象嗎?”

“……沒有。”

“不要寄希望于不切實際的事,你越遷就他,他就越不會在意你。”

“但我真的愛他,我為了他幾乎什麽都做過了,也包括那些昧良心的事。”

霍銀汀平靜擡眸:“什麽昧良心的事?”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馮念歌沒有再繼續講下去,她擦了擦掌心水跡,誠懇握住了霍銀汀的手,“霍小姐,雖然你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但我覺得你是個善良的人,你放心,我今晚不會投你的票。”

這世上哪有什麽真正善良的人。

霍銀汀并不認為這句是贊美,但也沒說什麽,只是笑笑。

“感謝馮小姐好意,我也絕對不會投馮小姐的。”

她轉身欲走,忽聽馮念歌在身後又叫了一聲:“霍小姐。”

她頓住腳步,轉身。

“嗯?”

馮念歌猶豫良久,終于還是沒能講出個所以然,無奈又苦澀地搖了搖頭:“霍小姐,要認真找拼圖啊,拼圖是很重要的。”

霍銀汀沉吟着,她略一挑眉,示意自己聽到了。

“多謝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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