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何須你多嘴?

這一夜,謝明儀睡得極不安穩,夢裏總是看見年少的趙玉致,不,應該是當年的趙知臣抱膝坐在海棠樹底下哭,每次他一過去,人就立馬消失不見了。

再醒來時,也不知是什麽時辰,屋裏黑漆漆的一片,隐隐可聽見旁邊傳來細微的撕咬聲,猛然坐起身來,一道黑影就竄了過來,謝明儀一驚,臉上就被貓抓了一下。

動靜太大,驚動了趙泠。還被一腳踹到了地上。

趙泠顯得特別驚慌失措,連忙下了床,謝明儀寒着冷,手已經伸出去了,可誰曾想趙泠根本不是拉他的。生生同他擦肩而過,把妙妙抱在了懷裏,還很生氣地說:“謝明儀,你給我滾出去!”

他真的是瘋了,竟然以為趙泠會伸手拉他一把。前一次為了套衣服便罷了,這一回竟是為了一只肥貓。

事情恐怕真如沈非離所言,在趙泠心裏,自己的地位恐怕還不如一只貓。

趙泠擔心宮裏要問及兩人圓房之事,遂推辭說身體抱恙。阿瑤一大清早地從九王那裏回來,一進門就蹙着眉頭,左右嗅了嗅,比劃着手勢說:“屋裏這是什麽味道?”

趙泠驚了一下,心裏暗道阿瑤這個鼻子居然比狗還靈敏。竟一下子就聞出了異樣來,謝明儀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尋常時候并不覺得有什麽。可若是寬衣解帶,香氣便濃郁些。

說起來也很奇怪,像他這種人厭鬼恨的瘋狗,居然還跟個溫潤書生似的,活像是泡在書卷裏長大的。

趙泠抱着貓兒,給它修剪指甲,阿瑤湊上前來,獻寶似的取出一個小瓷瓶來,比劃道:“郡主,這是九王讓我帶給你的,聽說堅持服用這個,偏頭痛就能緩解不少。”

她這個偏頭痛是老毛病了,這些年也沒少喝藥調養身子。可皆是不太見效。昨晚同謝明儀争執,氣得血氣翻湧,也不知道他手上拿的護心丹從何而來,藥效倒是挺好。

表哥的好意自然沒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道理,趙泠把藥收下,想了想,又喚了丫鬟進來。

“把床上的枕頭,被子,還有褥子全部都拿到外頭燒掉。再換套新的過來。”

這小丫鬟不明所以,曲膝行了一禮就抱被子去了,見這被子的面料極好,枕心又是極上等的暖玉,少不得就動了心思,央道:“郡主,這些東西都是簇新的,不妨賞給奴婢們罷?”

趙泠連眼皮都不擡一下地逗貓,淡淡道:“謝府每月給你們的例銀不夠用麽?”

小丫鬟一吓,哪裏還敢多言,忙不疊地收了東西,抱到院子外頭燒了。謝明儀終日公務繁忙,早出晚歸的,從衙門回來,原是預備取個文書,忽聞一縷燒焦的氣味,待見到火光是從牡丹院裏飄出來的,便以為是走水。

連朝服都未來得及換,急匆匆地帶人救火來了。十七、八個護衛提着木桶趕來,就看着個小丫鬟手裏拿着個木棍戳那火堆,火星子噼裏啪啦四處飛濺。

見有人過來了,立馬就要跑,流火上前一步将人拿住,喝問道:“大膽!青天白日地居然公然縱火!”

“大人饒命啊,不是奴婢,不是這樣的!”

小丫鬟吓得臉色發白,趕緊全交代了,“是郡主!郡主嫌這被子褥子髒了,要奴婢拿出來燒掉的!”

謝明儀蹙眉,垂眸一瞥燒得就剩半寸被面的褥子,忍不住攥緊了拳頭。郡主竟然這般厭惡于他,僅僅是睡在了一張床上,就要把這些東西全部燒掉。

若非他警惕性高,郡主是不是要弑夫了?他臉色極不好,暗暗告誡自己再也不要過問趙泠的事情,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趙泠毫不知情,正在梳妝打扮,準備赴宴去。

紀王爺家的小郡主今個過生辰,貼子老早就送來了,宴請了不少人過去,為的就是圖個喜氣。若是按輩分來算,紀王爺是她的小舅舅,小郡主便是她的表姐。

晉陽長公主還在世時,同紀王爺走得頗近,趙泠哪有不去的道理。她原本就生得明豔動人,稍微一打扮更是姿色豔妍,為了不喧賓奪主,特意換了身绀青色的裙子,可仍舊美得不可方物。

隽娘自昨夜就不見了蹤影,趙泠懶得跟謝明儀打招呼,領着阿瑤就出了府門。她貴為郡主,手裏還攥着公主府的令牌,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阻攔她的路。

一路車馬奔波,約莫半個時辰馬車便停在了一座府邸前,阿瑤一向打扮得像個侍衛,今日也難得穿着曳地撒花長裙,提着裙子蹦了下來,趙泠想攔都攔不住,看着她滿臉好奇的樣子,也只是無奈地笑了一聲。

守門的侍衛見到元嘉郡主來了,趕緊将人請了進去,還派人通傳王爺,趙泠人還未至前廳,迎面一道水紅色的身影撲了過來。

“阿泠!你怎麽才來?可想死我了,父王和母妃一直等着你呢,快跟我進來!”

趙泠笑道:“我來晚了,表姐恕罪。”

紀王爺家的小郡主封號常寧,閨名蕭瑜,瑜乃美玉,可謂是紀王爺的掌上明珠。比趙泠虛大了幾個月,尚未婚配。

主要是紀王爺膝下兒子衆多,可就蕭瑜這麽一個女兒,自小到大捧在手心裏疼寵着,眼界也高,尋常官員家的嫡子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入得室內,屋裏莺莺燕燕坐了一屋,原是熱熱鬧鬧地談天說地,一聽丫鬟說是元嘉郡主來了,屋裏便漸漸熄了聲。蕭瑜牽着趙泠的手,往屋裏引,滿屋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正主位坐着一位貌美婦人,穿着一身绫羅綢緞,發間珠翠玲琅,見蕭瑜進來,佯裝責怪道:“你啊,今個是你的生辰宴,你一大早的跑哪兒野了?竟讓這麽多人等你一個?”

蕭瑜笑道:“我可沒有撒野,這不是阿泠過來了,我就趕緊迎她去了。”說着,還将趙泠往紀王妃的身側引。

“也有好些日子未瞧見你了,怎麽看起來倒像是瘦了?”

紀王妃同晉陽長公主交好,雖說在趙泠下嫁的事情上,未能幫得上忙,可到底還是疼愛她的,攥着她的手噓寒問暖。

趙泠眼眶微澀,忽然想起自己的親娘了。若是晉陽長公主還在世,定然也這般溫柔婉約,當下輕聲道:“勞舅母挂念了。”

“好孩子,來,快坐下。”紀王妃心疼她小小年紀喪父喪母,難免多疼了些,将人引至身邊坐下,另外一面坐着蕭瑜。

“元嘉郡主自從成親之後,越發貌美了,可見謝大人待郡主倒是極好的。郡主現在嫁了個高門,竟連我們這些親人也不認得了。”

一位面容略顯刻薄的婦人說道,手裏捏着帕子,擡眸細細瞥着趙泠,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剝,拆骨吃了的模樣。這人正是武陵侯府長房夫人王氏,趙玉致的生母,也就是趙泠的大伯母。

聞言,蕭瑜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擡眼望着趙泠,見她神色淡然,先是松了口氣,随即心頭火猛然竄了上來,當即便嗆聲道:“阿泠本就貌美,在京中貴女裏算是拔尖兒的閨秀,何須你多嘴?”

王氏面色一凝,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元嘉郡主是覓得了良人,同謝大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只可憐我家玉致,前些時候入宮,還不明不白受了遭無妄之災。”

趙泠最不喜歡的便是她這位大伯母,成天撺掇事,東家長李家短的,原是來赴宴,不想同她一般計較,竟然不成想,她還上杆子找罵受。

當即就淡聲道:“無妄之災算不上吧,說起來齊貴妃也是敬重太後,所以才格外在意我母親的那支發簪。若是旁的什麽東西,即便價值千金,也罷了,偏偏是太後送我母親的陪嫁之物。”

她瞥了一眼王氏,字字清晰,“我還以為堂姐受了齊貴妃的責罰,也該知錯了,竟不成想,她還不知錯,真真白費了齊貴妃的一番苦心。”

此話一出,在場衆多官家女眷,以及诰命夫人忍不住捂着唇偷笑,誰人不知是趙玉致沖撞了貴人,這才惹了一身事端。若換了旁人,定是羞于啓齒,恨不得挖坑埋了才好。

偏偏王氏上杆子往外扒拉,元嘉郡主又不是個任人揉捏的面團,幾句話就嗆了回去。

王氏顏面上過不去,本就是要幫趙玉致讨個公道的,哪有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道理。于是陰陽怪氣道:“郡主此言差矣,玉致可是郡主同宗同姓的堂姐,且不說是不是有人故意刁難她,你見她受罰,竟也不幫忙求個情?怎的這般沒有良心!”

趙泠還未開口,蕭瑜便龇她道:“同宗同姓?你怕是搞錯了罷,泠泠可不是尋常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的母親乃晉陽長公主,即便随了夫家的姓,可生的孩子是皇室血脈。泠泠乃皇室宗姬,莫說是趙玉致,就是你家老太太過來,也得下跪恭敬地喚她一聲元嘉郡主!誰給你這麽大的臉,竟也敢當面指責她?大膽!”

作者有話要說:  郡主不想談戀愛,就想搞事業,這個蕭瑜是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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