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檢讨

初遲沒有回家,也沒有回薄焰的家。

她自己打車把留在許家的東西,一個背包都整理好了,然後背着背包出門。

初遲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走着走着,就走到原來讀的高中附近的。

身體很疲憊,精神也很累,可是她現在也不想找一個溫暖的地方坐下來,她什麽都不想去想。

…哪怕是對薄焰的喜歡,被一點點消耗的喜歡,這個時候都難以支撐了。

她和薄焰讀的高中是本市重點,也在繁華的市區一角,現在正值晚自習的時間,外面有很多擺攤賣小吃的。

看上去和以前沒什麽兩樣,教學樓燈火通明,大門關着,保安室也坐着保安。

初遲遠遠地站在校門外望着,把圍巾緊了緊,只露出半張臉。

“喲,這個小姑娘,”背後有個聲音熱情的招呼,“天冷,要不要吃烤紅薯?”

賣紅薯的大媽一直都注意着這個孤零零的小孩兒。個子不高,看着像個年輕女孩子。

她在這兒擺很多年的攤兒了,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學生尤其見得多,心腸也軟,看人家站這兒,也忍不住出聲。

“不收你錢,送你一個,趁熱吃。”

她看那小姑娘轉過身,露出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就這麽安靜的瞅着她。

看着怎麽還有一點眼熟。大媽很快就把這點兒眼熟忘了,把爐子撥拉開,從裏頭挑了個大小适中的。

“喏,吃不吃?”她手腳麻利的用塑料袋裝好,放了個小勺,“他們十點半才下晚自習,還得好一會兒等。”

初遲眨眨眼,慢半拍的接過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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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口袋裏摸了下,摸出幾張零鈔,遞過去,“還是收錢吧,小本生意,擺攤也挺辛苦的。”

這個大媽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她沒認出來初遲,初遲認出來她了。

小姑娘堅持要給錢,大媽拗不過,也還是收了,只是算的時候還是少算了些。

“看你這年齡也不大,”她看初遲站着沒走,笑道,“現在還在讀大學吧?怎麽這麽冷出來接人。”

“我在這兒畢業的。”初遲捧着熱乎乎的烤紅薯,稍微剝開一點,就燙的縮了縮指尖。

“原來是一中這兒畢業的,”大媽恍然大悟,“了不得啊,那你這成績可好了,能進這學校不容易。”

她絮絮叨叨的說,說自己侄子也在這兒讀書,說她也想她兒子以後也能考進這兒。

初遲默默地聽着,慢慢的剝開紅薯皮,直接低頭咬下去。

軟甜香糯,還帶着難以抗拒的熱乎溫度。

她伸手揉了下眼睛,又咬了一大口,鼓着臉頰在嚼,眼淚卻一點沒控制住。

那個紅薯攤大媽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了然的看着面前的年輕姑娘,布滿風霜的臉上都是理解。

為什麽要哭。初遲又使勁吃了一大口紅薯,手裏也還繼續剝皮。

她心裏難受,哭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能吃的下東西,還覺得烤紅薯真的好好吃,還會注意不要讓眼淚滴在紅薯上。

可是她停不住眼淚。

她哭的時候,揉眼睛,把圍巾蹭下來了,中年女人站一邊兒看着,卻一愣。

這小姑娘長得也太好看了。就算一邊吃一邊哭,揉的眼睛鼻子都是通紅,像是個兔子,也顯得幾分可愛。

不過,對中年女人更深刻的是,這張臉是真的眼熟。

這小姑娘剛說從這兒畢業的,她以前在這兒讀書的時候肯定經常光顧她的生意,那時候是不是還有個…長得很帥的男朋友來着?

“…你在這兒。”

靠在路邊的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他大步走到她身邊,剛想擡手,卻一僵。

中年女人在一邊看着,有一瞬間竟然覺得他像是在面對什麽炸.彈似的,神情緊繃的模樣,如臨大敵。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薄焰抿直唇角,看她揉着通紅的眼圈兒,一邊吸着鼻子一邊又咬了一口紅薯。

簡直像個笨蛋。他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擡起手,略顯粗暴的擦過她的眼睛和臉頰。

“知道的以為你在吃東西,”薄焰聲音緊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煤堆裏打過滾。”

揉眼睛也把剝紅薯的時候外面那層灰帶到了臉上,現在小臉上灰一道黑一道的,像是小花貓。

初遲沒有說話,打了個哭嗝。

“…為這種小事哭,你還有沒有出息了。”

初遲揉了下眼睛,原本擦幹淨的白嫩臉頰上又多了一道灰,嗓子裏還是哽咽的。

薄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煩躁的又用手帕擦掉她臉上的灰,從沒覺得自己的耐心這麽好過。

“我忍不住,”初遲才開口,聲音啞啞的,像是哭狠了,“為什麽結果跟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要不是親生的該多好。反正她也沒有父母,還可以幻想一下他們對她很好。

可是薄焰不會說謊,他測出來的結果,也一定是對的。所以才顯得更加難以接受,為什麽要是真的親生的?

就因為許荷養在身邊,她不在身邊,才會這樣嗎?

明明哭的眼睛都是疼的,初遲卻又啪嗒掉了幾滴眼淚,被她用袖子擦掉了。

“別哭了。”在任何場合都能面不改色維持着狂犬人設,瘋的誰都不怕的薄少。

他露出有點麻煩,又很心煩的神情,開口道,“要不然我現在請人去把許家打一頓?撤銷融資?讓他們給你磕頭道歉?”

他能用的手段也不多,真想扳倒許家也得花點兒時間,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

但是,薄焰神色陰戾,就憑許家讓他今晚上心煩的次數,他就會給出反應。他們怎麽就不能夠好好的當爹媽?

旁邊的中年大媽露出有些複雜的神情。現在這年輕人,怎麽安慰人的時候還說起瘋話來了。

不然還能怎麽辦!薄焰神情陰郁,難看的比初遲還要可怕。

讓他去和一百個人打群架,搞垮十家公司都行——薄少也不想留在這兒。

怎麽能這麽煩人。

可是已經哭暈頭的初遲一點都沒察覺到,她搖搖頭,又不吭聲了。

頂着通紅的眼睛,初遲低着頭,一點點的開始繼續剝紅薯。

已經是溫熱的了,沒有之前好吃,她抽了抽鼻子,不知道為什麽,這點兒小事又想哭了。

薄焰:“……”

男人轉過身,看向這個攤子,語氣冷靜:“全部買下來要多少錢?”

“什麽?”中年大媽一愣,連忙擺手,“不賣不賣,不賣的,這是家當。”

她頓了頓,又好心勸道,“你們是不是以前經常到我這兒買紅薯的學生情侶?我記得那時候你對你女朋友蠻好的咧…”

她對薄焰的印象更為深刻,長得那麽帥的男生也不多。

怎麽就幾年沒見,這小夥子變得一臉陰沉不說,說話也說奇怪的瘋話了?

薄焰沒接話。他眉梢動了動,幾乎是努力克制,才壓下去。

他最不喜歡別人提以前。那種傻逼的,虛僞的,假的什麽都不知道,讓人作嘔的一切。

“你還記得我們?”初遲擡起眼,嗓子還是啞的,“我也記得你的。”

她和薄焰感情最好的時候,冬天經常會偷溜晚自習,到這兒買吃的。

“怎麽能不記得,”中年女人笑了,“你們那時候還被逮到過?記得不?還是我給你們打的圓場。”

她指的是有一回,他們逃晚自習出來,剛巧被教導主任盯上。

正在收錢的大媽反應飛快,連聲說這是她家的兩個小孩兒,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被輕易放過了。

初遲也不會忘。她垂下眼,看着最後一點烤紅薯,系上塑料袋。

“薄焰,”她擡起頭,聲音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你還記得嗎?這個阿姨。”

薄焰虛虛的垂眸看她。好一會兒,初遲才聽見他說:“記得。”

怎麽可能不記得。

那時候薄焰頭一次被教導主任逮住,下意識的把初遲護在身後。

他站在教導主任面前,和對方對上視線,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對方認出他了。

作為經常上臺演講的優秀學生,教導主任不可能對他沒印象。

只是最後,那個中年男人什麽都沒說,像是沒看出這拙劣的借口,訓斥兩句,輕飄飄的就放過去了。

最後第二天,他單獨去教導主任辦公室,交了一萬字的檢讨。

初遲想了想,又伸手要了兩個烤紅薯,遞了一個給薄焰。

“以前是你請我吃的次數多,”她想了想,笑起來,“這回就換我請薄總吃吧。”

薄焰“啧”了一聲,雖然有點不耐煩,卻還是接了下來。

“現在可以回去了?”他淡淡道,“站在外面吹冷風,明天還有婚禮,你不怕起不來?”

“…當然怕,”初遲差點忘了這回事,聞言神情僵硬,“這個,能不能…”拖後一天?

對上男人危險的眸子,初遲明智的閉嘴不說話。

“哎喲,原來都要結婚了啊。”旁邊的大媽笑道,又塞了好幾個烤紅薯過去。

碰見人家小情侶吵架和好也是有意思的嘛,還是學生情侶,能走到結婚這一步真的不容易。

初遲想要拒絕,卻還是被對方強塞進手裏。

“謝謝。”聲音微涼,薄焰微微垂下眼,還穿着風衣,身高腿長的男人站在她一邊,矜貴的和現在這一幕格格不入。

可他卻掏出錢夾,從裏頭抽出所有整鈔,一疊的放在爐子上。

“晚上很冷,盡早收攤吧。”

作者有話要說:寒冷的天,我也想吃烤紅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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