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急中生智
事發時袁崇煥正在南城牆整修城牆, 等聽到城中士兵喧嘩,手下人來報,已被叛兵捉了幾位大人去。
手下人死勸:“大人, 萬萬不可再往那邊走了, 前面士兵嘩變, 幾位大人都被捕了去, 生死不知,您若是貿然前往, 只怕和巡撫大人們一個下場。等我們有援軍來,您再做定奪。”
袁崇煥揚手掙脫他,銅鈴般的眼睛圓睜:“城外金人虎視眈眈,這邊廂兵官叛亂,即使你我殺出了金狗的包圍, 也難逃朝廷的責問。”說着,邊翻身上馬, 單騎快馬往軍營裏趕去。
此時趙清衡見安慰好了畢自肅,便揚聲高喊:“守衛,喊你們的頭兒過來。”
那守衛自然不搭理他,相反還拿起一個土坷垃扔他:“嚷嚷什麽呢?!閉嘴!”, 趙清衡躲閃不及, 身上被打了一個不淺的泥土印子,他不以為然,繼續喊:“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叫你頭目過來,我給他。”
那守衛就有些猶豫, 要知道楊正朝、張思順此時正帶領着大家夥滿衙門裏尋銀子, 可惜總是遍尋不得,若是被關押的這個小官有銀子, 那豈不是立下了大功勞?
趙清衡見有效果,又接着游說他:“你們起事不就是為了錢麽?若你們不放心,繼續捆着我就是了,我又跑不了。”
畢自肅看一眼地上的其餘三位大人,一聲不吭。他知道通判張世榮是個貪的、推官蘇涵淳又對士兵嚴酷,他和總兵官朱梅都是士兵們眼裏的上官自然是不信任,時至今日,要逃出生天,就要看這個趙清衡怎麽行動了。
守衛果然被說心動,轉眼就尋了叛軍的頭目楊正朝,楊聽到有錢糧,豈能不來?當下就命令人押了趙清衡出來審問,語氣間充滿戾氣:“說!銀子藏在哪裏了?”
沒想到趙清衡“哇”的一嗓子哭了出來:“老哥,我是工部的一個小吏,沒人願意來的苦差事才派我這種無有靠山的人來,沒想到一來先是碰上金兵,後又是被你們誤抓起來,我冤枉吶!”
四位大人:……
楊正朝:……
守衛:……
楊頭目不知道怎麽對待這種二話不說痛哭的人,聽上去有些可憐,想一想也在理,哪個官僚派活,髒活累活不是選給那沒有靠山的倒黴蛋,來東北又苦又沒有油水,想必這個人真是個倒黴鬼,于是沒有責罰他,說:“你既然是被冤枉的,那就乖乖待在這裏,,我們只是想讨回屬于我們的饷銀,又不造反。事成之後放了你就是。”
看來這個人還尚存幾份理智,趙清衡心裏有了幾份底,出言道:“謝謝老哥仗義救我,兄弟我能籌措銀子,定要給老哥出分力。”
這話說得有點意思。楊頭目狐疑的盯着他,心中沒說出來的話是:你一個小官,怎麽知道饷銀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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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衡硬氣的站起來:“你們沒用饷銀,是魏忠賢不發放下來,畢大人又為官清廉,根本憑空變不出饷銀。這樣,朝廷撥下來讓工部營造火槍的兩萬兩銀子現在在巡撫賬面上暫存,你放了幾位大人,跟我出去取。”
楊頭目很是心動,可是他謹慎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幾位大人,選擇了不松綁:“幾位大人的去留,不是我說了算,外面兄弟們正義憤着,我就算給他們松了綁,他們也難免不會被兄弟們再抓住。”
趙清衡想想也是,楊頭目好歹是個領頭的小軍官,還知道些分寸,不敢明目張膽殺害朝廷命官,可是外面的那些小兵就難說了,一則他們不知道律法不曉得輕重,二則如今正在氣頭上,衆人騷亂起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因而也不強求,沖那幾位守衛小哥說:“幾位小哥,千萬看好幾位大人,若是有士兵上前,好勸歹勸都給勸回去,須知若是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事了之後我必有重謝。”
楊頭目回他:“你放心,我們走吧。”
趙清衡帶着随身的銀票,在叛兵的押送下去了銀莊,兌出了銀兩,叛軍一看,稍微平息,趙清衡在銀莊門口大喊:“諸位,我是工部的小吏,這是工部的銀子,諸位拿着花名冊畫押來領饷銀,人人有份。”
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那裏,騷亂就下去了一小半,再加之他們四處搜尋,确實在畢自肅官衙裏沒有搜出來銀兩,之前還言之鑿鑿說貪污的人聲音小了下去。人群漸漸不複最初的熱火席卷。
趙清衡看着漸漸下去的白銀,可是後面還有長長的隊伍,而且後面沒有領到白銀的士兵又開始不依不饒,,大聲喧嘩起來,看着白銀沒了,後面的士官慌了,人群開始推搡踩踏,趙清衡索性彎腰一躍,跳上了桌子,高喊:“都別擠,白銀就這麽多,我再去寧遠的大商戶處借貸銀兩。”
說着便轉身進了錢莊,張口就要借貸五萬兩銀子,錢莊老板不依:“你這小哥,空口白牙,就要拿走我五萬兩?萬一不認了呢?你又是誰?”
趙清衡拿出兜裏揣着的軍印,這是畢自肅大人悄悄塞給他的,“噹”的一聲就砸在桌子上:“這是寧遠軍的軍印,有這個,能不能拿走五萬兩?!!”
那掌櫃的還是搖頭:“軍印我可不敢沾,萬一朝廷怪罪下來,你丢了命,我上哪裏去讨債?”
趙清衡無奈,只好拿出他爹的名帖:“這是吏部尚書趙南星的名帖,外面千金難換。”
掌櫃的失笑:“你這名帖看着是真的,可是一張名帖就想換我五萬兩?”
趙清衡看這掌櫃實在是精明油鹽不進,咬咬牙:“那是我爹的名帖,你權當信我一次,我先把那些士兵打發走,不然,若是他們嘩變起來,要麽進來搶你,要麽被金兵鑽了空子,打進寧遠城,你還是要被金兵搶,不若信我一次,朝廷若是有表彰,我定給你報個上去。”
掌櫃的思忖片刻,嘆息道:“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聽你這說法,我的銀子,不是給你,便是被外頭的士兵搶,要麽被金兵搶,怎麽也捂不到我手裏。”,嘴上嘆息,手上卻開始摸鑰匙,趙清衡心裏暗喜,知道這掌櫃的被說動了,要去私庫裏取銀子了。
誰料掌櫃的命令子侄搬出了銀子,卻仍舊不給趙清衡:“聽說小趙大人在做出海下南洋的貿易,您今後還得帶上我。”
趙清衡白眼都快翻到天際了,都什麽時候了,您還要宰我一刀呢。還講條件,他悶聲說:“這我可做不了主,海貨貿易可是皇上和皇後娘娘兩位定奪,我只是個跑腿的,不過倒可以幫你說說好話。至于娘娘加不加進去,那就看你的命了。”
這麽一說,掌櫃的心裏頓時有底了,不怕不答應,怕的是漫天答應,這對答倒有幾份真像是個大人物的說法了,他推過來銀子:“兄弟,我庫房裏就一萬兩銀子,實在湊不出來你想要的五萬兩,你就收着這些。”
行吧,總算是答應了,到現在這一步,趙清衡也不指望自己舌戰群儒般炫口技說服素不相識的掌櫃了,拿到一萬兩也算是盡力了。
他出了銀莊,跟官兵大喊:“現下我只借到了一萬兩。”于是在衆目睽睽之下,逐一發放出去。
然而還是不夠,趙清衡只好找了個排在前面的小兵,讓他領着見了本地的商會會長,總算又籌借了兩萬兩銀子。圍觀的士兵逐漸散去。
正在這時候袁崇煥只身打馬進了兵營。
他到底在軍裏還有幾份官威,一過來,雖然短打素衣,胡子拉碴跟普通的民夫沒有什麽區別,卻不怒自威,讓聚衆喧嘩的士兵不由得往後退去。有人挨挨擠擠想過來也高喊口號抓他,卻被他一個眼神吓住不敢再輕舉妄動。
沉默。
衆人都沉默了,大片大片的士兵站在曠野,似乎在等待什麽。
袁崇煥張口了,他兩手一拱,行揖做禮:“各位兄弟們,跟着袁某人辛苦了。”
這話說得溫情,也說道兵士們心坎裏去了,是以無人騷動,大家都安靜站着。
人群裏一個人悄悄溜了出去。
是趙清衡,他見衆人冷靜下來,就忙去角樓要救那幾位大人,到了角樓,見那侍衛還在門口守着,趙清衡忙說:“大哥快去,銀莊門口發饷銀了。”
那幾個侍衛本來聽見人群都往那邊湧去就有些心動,此時一聽有饷銀可拿,頓時也不看守了,只往那邊去,趙清衡進了角樓,掏出剛才路邊順來的小刀将幾位大人手上捆着的麻繩解開。小聲跟他們講解情況:“我将工部的銀子給了他們,又去銀莊借貸了三萬兩發下去,如今他們正領着銀子呢,各位大人,有沒有什麽穩妥的去處,先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