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紀雲寒看着她的發頂，嗓音溫柔地跟她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紀雲寒，是一名刑警。我就住在隔壁1502，這層樓只有我們兩家，以後你有什麽困難都可以找我。哦對了，我說話你能聽的懂吧？”

顏伊也不看他，眼神閃爍四處亂瞟，嗓音有點啞，還帶點鼻音，“我可以聽懂，我媽媽是中國人。”

顏伊揉了揉發紅耳朵，再次對上男人深邃黝黑的眼睛，穩了穩心神，“你好，我叫顏伊，算是一名記者。”

紀雲寒看着她揉耳朵的動作，低笑出聲，“氣氛有點尴尬，我們這樣互相介紹有點像相親。”

顏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剛剛低沉的氣氛煙消雲散。

他的聲音似乎可以很輕易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暗自唾棄，聲控真的無藥可救。

“我要去超市買東西，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可以跟你介紹介紹周圍的環境。”

“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嗎？”她脫口而出，自己也吓了一跳，後知後覺紅了臉。

紀雲寒愣了一下，随即笑開，溫柔地說：“沒有，周圍人都說我很嚴肅。而且和我打交道的都不是什麽好人，他們只會罵我。”

顏伊的耳朵熱得不行，掩飾般地迅速轉身，把抱枕放到了沙發上，拿着鑰匙和他一起出了門。

走在小路上，兩人閑聊，很奇怪的沒有陌生人之間初見的拘謹，氣氛輕松融洽。

“其實我和錢先生交集不多，他偶爾會住在這邊。他搬來的第一天，很熱情地送了我很多Z市特産，說是他外婆做的，邀請我嘗嘗。”紀雲寒不着痕跡地觀察着身旁人的表情，察覺到她神色并沒有什麽變化，頓了頓，“他是個性格很直接的人。”

“他就是直來直往的。我知道他也不是真的嫌我，我來A市沒有告訴他原因，他以為我是心血來潮來這玩樂的，擔心我的安全。”

紀雲寒看她沒有再不開心，終于松了口氣。

“前段時間他把家裏重新裝修，還特意過來和我道歉，說是可能會打擾我休息。我職業特殊，作息時間和正常上班族不太一樣。有時通宵連軸轉辦案子，有時會休假。他跟裝修公司說，如果白天看到我回家休息，就不要再開工。”男人說話不急不徐，聲音低沉性感。

“他很會做人啊，畢竟是娛樂公司的霸總嘛，經常和人打交道談生意。我是他妹妹，兇一兇沒什麽的。”顏伊撇了撇嘴，随口說着。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樣子看上去在有點像撒嬌，她在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陌生人面前放松了自己。

“如果我有你這樣一個妹妹，一定舍不得兇她。”

紀雲寒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裏，照顧着她的步伐，慢慢跟在她身邊。

“其實我當初報警校的時候，父母并不知情。我瞞了一年多，後來被人無意間告知了我父親，他沖到警校質問我。我父親非常生氣，差點和我斷絕了關系。”

顏伊被他的話震驚到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措了措辭小聲感慨：“你膽子好大，我沒有瞞過我媽媽任何事，因為我怕她擔心，更怕她難過。而且，你能瞞一年多，好厲害啊，是怎麽做到的？”

謊話本就容易被戳穿，更何況是瞞了這麽久。這不僅需要足夠的智商，還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否則太容易露餡。

紀雲寒看着她因震驚瞪大的雙眼，覺得她特別可愛，笑着瞥了她一眼，“這不能告訴你，我可不能教壞你。”

說完徑直走進了超市。

顏伊眨了眨眼睛，跟了進去。

紀雲寒推着購物車，走在女孩身邊。

真像是在做夢啊，他想。

曾經連走到她面前和她說一句話的勇氣都沒有，只敢遠遠看着她，沒想到此時此刻，能和她一起逛超市。

紀雲寒專注地看着旁邊興致勃勃挑選生活用品的女孩，嘴角勾着笑。

顏伊認真地盯着一排排貨架看，臉上寫滿了新奇。

紀雲寒好笑地看着她，語氣含笑調侃她：“你沒有逛過超市嗎？”

“唔……很少逛。家裏管的嚴，人多的地方不能去。”

她語氣輕松，興致勃勃地從貨架上抱了幾包零食，“我身體不太好，這些東西家人都不讓我吃，所以在學校的時候我就自己偷偷買。”

真是個小女孩。

“這些的确不太健康，要少吃。下次我帶你去個地方，那裏的食物都很健康，也很美味。”

“好啊好啊，那你以後一定記得多帶我去吃，我從小就羨慕錢川可以吃這麽多美食！你一定要記得你的承諾！”女孩激動地臉都紅了。

她又拿了幾個網紅零食放進車裏，嘴裏還念念有詞：“沒人管真的太幸福了！”

她剛剛說‘以後’。

紀雲寒默默跟在她身後，看着女孩雀躍的身影，垂下眸子。

以後，多好的字眼，他喜歡。

“你在笑什麽呢？”

清脆的嗓音把他從思緒中扯了回來，嘴角的笑卻怎麽也下不去。他看着她，專注又溫柔。

“沒什麽，看到了喜歡的。”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注視着她。

“欸？你喜歡哪個？怎麽不見你買？”她沒懂他話裏的深意，只覺得被他盯得心慌。

“那個幫我拿一個吧。”他随手指了指她手裏剛剛從貨架拿下來的零食。

顏伊恍然大悟，也笑了，怪不得沒見他拿東西，原來她擋到了啊，所以他剛剛應該不是看着她笑的吧。

她順手又撿了一袋，連同手裏的那包一起扔到了購物車裏，“我沒吃過，不過你也喜歡，應該是很好吃吧！”

看到她帶笑的眼睛，尤其是此刻她專注地看着他的時候，水汪汪的眼睛如出水芙蓉、嬌豔欲滴。

紀雲寒心思微動，不自然轉移了視線，推着購物車慢慢跟在她身邊，心裏盤算着A市有質量保障的美食店。

警察的工資雖然不多，但好在他做了些投資，家裏的公司他也有股份分紅，養她應該是沒問題。況且他和父親還有十年之約，到時候還是要回家接父親的班，錢應該是夠的。

可很快，男人眼底閃過一抹暗沉，自嘲笑笑，他在這亂想什麽呢。

顏伊拿了滿滿一購物車的東西，後知後覺買的有點多，她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拿太多了，我放回去一些吧。”

她伸手就要拿，紀雲寒拉了一下她的胳膊然後放開，語氣含笑，“沒關系，我能拿得動。”

“啊，那太麻煩你了……不過，你不買東西嗎？”

紀雲寒似是才想起來邀她出來的時候用的借口，沉思了片刻，随意從貨架上拿了一只杯子，“嗯，我要買杯子，這個挺好的，我們走吧。”

說完推着車去結賬。

顏伊看見了他拿下來的杯子，愣了愣。

超市店員在掃碼的時候，紀雲寒才看到另一只和自己剛剛拿的款式相同顏色不同的杯子。

不知道怎麽的，情侶杯三個字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男人垂下眼睛斂去了眼裏複雜洶湧的情感，片刻後又擡頭看了一眼前面的女孩，內心柔軟平和。

除了紀雲寒湊數拿的那個杯子，還有那個湊數的零食，其他的兩大袋一小袋都是她買的。

他将夾克外套脫下，打算随手放進一個購物袋裏。

顏伊搶先一步接過來抱在懷裏，眼裏閃着光，“我幫你拿衣服吧。”

袋子裏什麽都有，不能把他的衣服弄髒了，還是她抱着比較好。

紀雲寒挑了挑眉，順從了她的意思，一手拎過一只大袋子，胳膊上的肌肉繃緊，緊致結實。

顏伊抱着衣服，拎着一個小袋子，走在他身邊，眼神中充滿了窘迫與抱歉，“很重吧？抱歉啊，我買的太多了，太麻煩你了。”

“人民警察，為人民服務，你不用客氣。而且真不是很重，我平時鍛煉舉得比這個重得多。”

紀雲寒步伐穩健，語氣輕松。

回到家，幫她把東西放進屋裏。

“你等等，你先坐下。”

顏伊給他倒了杯水，邀請他坐下，又随手将手裏的外套放到沙發上。

紀雲寒喝着水，看她鼓搗自己的手機。

她從設置裏面找到了自己的手機號，遞給他，“這是我國內的電話號碼，你存一下吧，以後你有事情也可以找我，我一般挺閑的。”

紀雲寒記了號碼，用自己的手機撥了過去。

“有事打給我，我都在。”男人嗓音低沉沙啞，眼神溫柔認真，“不怕麻煩。”

……

傍晚，夜色酒吧。

向雪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後，進了酒吧。

明星助理這個職業，壓力實在大，尤其是她還伺候着一個最近靠着熱播網劇一炮而紅的小明星。小明星原先只是十八線，最開始接觸的時候，對誰說話都溫聲細語有禮貌，向雪的日子還算好過。

但随着網劇突然走紅，小明星知名度驟增，開始原形畢露，對向雪動辄打罵，平時還耍大牌，劇組工作人員都苦不堪言。

因為那小明星最近炙手可熱，向雪只能忍着。更何況，自己這份工作做了三年，已經做出了一點成績，再加上她是真的喜歡這個職業，實在不想辭職。

今天忍無可忍，跟主管反映了自己的情況，希望可以将她安排到別的明星身邊，結果被拒不說，還挨了一頓罵。

向雪長得不錯，甚至比那小明星還要出色幾分，加上平時工作的原因，她還頗會打扮，經常吸引周圍人的目光，因此這也是那個女人對她态度惡劣的原因之一，來自女人的嫉妒。

黃偉一走進夜色，就盯上了向雪。吧臺旁邊的女人明眸皓齒，膚白唇紅，穿着黑色吊帶和牛仔短褲，腳踩坡跟涼鞋。

黃偉低頭笑笑，手拿酒杯走上前，坐到她身旁跟女人搭讪。向雪擡頭看向男人，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她雙眼含笑，沒有拒絕。

她不知道，黑暗正慢慢将她吞噬。

一切，從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