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人言
除夕之夜,大雪覆蓋了北方一戶莊稼院。
李尋正跺了跺腳上的雪走進了屋子裏,見爹手裏拿着些供品和黃紙要出門,老爺子笑呵呵地掃了他一眼,小聲道,“尋正,雪都打掃完啦?”
“嗯,天空也幹淨了,那豆萁也都備好了,”李尋正又瞅了一眼爹,“爹,您這就接神去?不早點兒吧?”
“早,當然要早,每年都早,今年更得早,你沒瞅見嗎……”又沖兒媳的大肚子使個眼色,“早點兒讓天神聽個響動,大孫子必會降臨的。”
爹走進院子時又嘀咕一句,“要是有點兒牛糞就更妥啦,那糞火更紅的。”
妻子陳一瑾挺着肚子,聽到爹的聲音急忙移步走了出來,準備燒水煮餃子。
庭院被李尋正打掃的幹幹淨淨,房頭兒又堆了些“燒歲”的豆萁,門口挂着兩只大紅燈籠,把個院子晃得一片通紅,院子中間,一挂鞭炮被杆子高高挑起,牆上的年畫、對聯都是新新的,三口人都互相點着頭,挂着笑容,低聲說着話,生怕有一點兒粗暴得罪了天神似的。
李尋正看了看表,又跑到院子裏,他望了下天空的繁星,四周沒一點動靜,他剛想沖爹要說點兒什麽,這時,妻子走了出來,看着李尋正小聲道,“餃子煮好啦。”
爹沖她點了點頭,心想,這兒媳婦就是明白事理,做事從不含糊,他沖兒子小聲命令道,“還等什麽?放炮!”
随着噼噼啪啪的開始,左鄰右舍便都跟着行動了起來,一時間,鞭炮齊鳴,響徹夜空。
李尋正燃起了豆萁,爹面朝西跪地燒着紙,邊叩拜嘴裏還不停地叨念着,“天神保佑,天神保佑,一家平安,大孫子早些降生……”
李尋正又拿了些饅頭、餃子扔進了火堆,祝福人畜安康,五谷豐登。
就在一家人進屋準備吃年夜飯時,只見窗子上是一片通紅,“不好了!外面着火了!”李尋正急忙跑了出去,草垛上冒起了大火,鄰居也趕了過來,李尋正正要找水,爹一擺手,“嗨!讓它着吧,看着點別燒了房子就行啊。”
妻子望着火光,心裏疑惑起來,是鞭炮燃起的火呢?還是有人縱火?這是誰幹的呢?難道上是他?
陳一瑾指的“他”正是橫行鄉裏,讓人們既怕又恨的禿頭,這個禿頭和幾個哥兒們經常賣肉,靠短斤少兩、欺行霸市和敲詐勒索來謀取暴利。一天,禿頭鬼祟着路過一片青紗帳,看到前面有個體型豐滿的少婦,他急趕幾步蹿到前面,站了下來,那女人見他一怔,“你要幹什麽?”
“啊喲,是陳一瑾老師啊,你看看,我這也是剛回來,正好咱倆順道兒,聊一會兒吧。”禿頭貪婪的眼神看着她,他早就想和陳老師聊聊,因為陳老師誘人的體型總讓他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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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識你,走開!”陳老師怒道。
“啊呀,都什麽年月了,別那麽認真了,我給你錢還不行嗎?”禿頭說着便動起手來。
陳老師上去就是一個嘴巴,禿頭一摸臉,剛想還手,這時,對面來了幾個人,陳老師趁機大喊“救命”,脫身了。禿頭咬牙惡狠狠地望着她的背影。
這時,李尋正看妻子還愣在那,“啊呀!火燒旺運,火燒旺運,快進屋吧,沒事了。”
大年初一。
李尋正第一個從炕上爬起來,妻子也跟着起來了,兩人面帶喜氣,齊聲道,“過年好。”李尋正又趴在妻子的肚子上用手拍了幾下,“呵呵,小兒子過年好,爸爸給你拜年啦。”逗得妻子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啊喲,啊喲!”妻子突然捂起了肚子。
“你怎麽?”李尋正急忙抓緊了她。
“我怕是要生了,快找老麻婆子。”
“到醫院吧。”
“不!”
……
“啊喲!祖上有德呀,是個大胖小子,你快進來吧。”老麻婆子沖門外的李尋正喊道。
“啊呀!”李尋正目光驚喜着望呱呱墜地、四肢舞動的兒子,急忙掏出一沓大票子塞進麻婆子兜裏,“太感謝你了,受累了麻嬸。”說着,他又吻了一下躺在炕上的妻子。
麻婆細細地交待了一番便走了。李尋正又跑到西屋喊了起來,“爹,爹……”可父親卻沒有應聲,李尋正抱着孩子急忙靠近,小聲說,“爹,生了,給您生個大孫子。”他又沖兒子一笑,“看呀,這是爺爺。”
“嘻嘻,爺爺。”這一叫,讓李尋正大吃一驚,“啊?剛出生就能說話了?”他興奮地跑到陳一瑾跟前,沖孩子說,“看,這是媽媽。”
“媽媽,嘻嘻。”陳一瑾激動的淚水直流,“快叫爸爸。”孩子又嘻嘻一笑,“爸爸。”
“天啊!”兩口子驚奇地看着孩子。
也可能是除夕的夜裏折騰的,爹躺下就睡的沉沉的,聽到的喜訊并沒給他帶來快意,他翻了下身子,目光直直地瞅着李尋正,“我夢見老天爺了。”
李尋正好像并沒有聽到爹在說什麽,他用手摸了摸爹的腦門,感覺有點兒熱,“您病啦。”
爹抓住兒子的手,“尋正,你倆可要好生養好這個孩子,将來必成大器的。”
經醫生診斷,李尋正的父親真的病了,他得的是中風。
幾年後。
李尋正的一家因妻子陳一瑾的工作調動,搬進了城裏。陳一瑾原是一所學校的老師,後又被提升為W市一所中學的校黨總支書記,李尋正也跟着進了學校工作。
這一天,李尋正的父親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臉上露着驚色,“不好!”
“爹,你怎麽了?啊呀,你能坐起來了。”李尋正聞聲,急忙從房間裏走到老人的跟前,看着癱瘓多年的老人能自己坐了起來,他的臉上露出了驚色。
“天啊!天啊!我夢見了一位道人,他手持寶劍,指着我說,你家,要有大難了。”老人夢見了一位道士,舉着“替天行道”的大旗,那位道人模樣還說,心誠則靈啊!
“連做夢都記得呀,嗨!爹,你說話也像個正常人了,太好啦!一瑾,一瑾!”
妻子陳一瑾被丈夫叫了過來,看到老人簡直像個正常人一樣,高興道,“啊呀,這可太好了,看來,這藥可真是管用啊,你瞧。”
可老人又躺了下來,眼睜睜地望着兒媳婦,嘴角蠕動着,“我,我一定要等那位道……”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夫妻倆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李尋正感覺老人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便拿來紙和筆遞給父親,父親顫抖着寫出了四個勉強能辨認的字,“離開單位!”老人丢下了筆,瞅了一眼陳一瑾便閉着眼睛,不想再說什麽了。
“離開單位?什麽意思?”陳一瑾疑惑地看着李尋正。
丈夫卻不以為然道,“嗨,我看爹是給折磨的有點糊塗了。”
陳一瑾在學校裏的工作頻受壓制,上任後不久便受到一些人的排擠,學校裏的亂收費、随意增加學生負擔等一些現象讓陳一瑾哪能容忍,她幾次出面制止,卻遭到校長等一夥人的極力反對,尤其是有個叫李小倩的女人對她更是氣得眼紅,因為她和校長的亂搞,幾次被陳一瑾堵個正着,這個神态妖嬈又會見風使舵的李小倩視她為眼中釘,給她無中生有地制造是非,還揚言,如果此人不馬上離開,必有一場大禍降臨。
“為了避免矛盾加劇,我看你還是調動一下吧,地方嘛,我們已經協調好了,如果在這裏繼續下去,恐怕……”上級領導勸導着她。
陳一瑾激動起來,“哼!我看你們這是在袒護那夥人,我憑什麽要離開?”
“嗨!也沒說要降你的職呀,有些現象也是沒辦法的呀,嗨,哪都是這個樣子嘛,好啦,工作上的事就別再叫真兒了,否則,你就是再換個地方,還得這樣,說不定比這更有過之嘛。”
回想起上級領導的這番話,又看了看父親寫的字,陳一瑾更加疑惑起來,難道這就是天意?她又瞅了瞅父親,心想,不聽老人言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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