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麽大的動靜,王蕊不可能沒聽到,她快跑到店外,看熱鬧的人将門口的臺階擠得水洩不通,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擠進去,“韭…”
王蕊沒喊出口,見到韭兒扶着段嘉康,轉頭又擠回人群裏。
血緣這種東西,無形之中會引導着韭兒,韭兒先前有再多的不知道,到現在這刻肯定也是知道的,畢竟這是韭兒求之不得的。
警察浩浩湯湯地到這條街上抓了幾次人了,周圍的居民也習以為常,這個滿布瘡痍的地方,一直都需要有人整頓,這麽大陣仗,他們也見怪不怪。
韭兒沒什麽經驗,只想到了上面的門診,既然是韭兒提出來的,段嘉康直接拒絕了陸局長說要去醫院提議,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走。
韭兒抱着導盲杖和段嘉康的拐杖走在前面,方繼容拿段嘉康沒法,扶着段嘉康跟在韭兒身後。
門診比較簡陋,幾個輸液的病人坐在裏面,方繼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安置這兩父子,“醫生,麻煩你給看看,他腿上被玻璃劃傷了。”
方繼容有些不放心韭兒,從事故發生到現在,韭兒一直處于游離的狀态,他坐在韭兒身邊,問道:“韭兒,沒什麽地方疼嗎?”
他不确定韭兒有沒有受傷,身上蹭到的血跡,多半是段嘉康的。
韭兒搖頭,方繼容還是捏着韭兒的手腕檢查了一遍,手背上有玻璃碎片劃出的細小痕跡,醫生正幫段嘉康清理傷口,韭兒這兒方繼容自己上手。
“擦酒精有點疼啊。”方繼容很細心,邊擦酒精邊吹氣,“貼個創可貼就行了。”
方繼容想讓韭兒開口多說幾句話,平時叽叽喳喳的人,突然安靜下來,不是什麽好事。
他擔心韭兒是被吓到了,還沒回過神。
段嘉康的褲腿是玻璃劃開,裏面的傷口不是很深,一直幫他清理的醫生問了句,“你這是有舊疾吧?腿上以前就受過傷?”
“嗯。”段嘉康說出來都怕被人笑話,他挺怕疼的,醫生問他,他不得不開口回答,剛剛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沒哼哼,一開口都有些跑調。
原本安安靜靜的韭兒趕緊轉身,“那嚴重嗎?”
Advertisement
醫生笑了笑,正想開口說句不嚴重,手背上被段嘉康輕輕按住,一擡頭,段嘉康正朝他使眼色。
醫生認識韭兒,知道韭兒看不見,可段嘉康略顯暗示的眼神,讓他這句“不嚴重”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活生生地改了口,“就怕引起舊疾…”
段嘉康感激地朝他點頭,看得一旁的方繼容別過臉嘆氣,他可憐段嘉康那點小聰明,苦情戲手到擒來。
這話叫韭兒聽了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舊疾到底有多嚴重,原本搭在拐杖上的雙手緊張地攥緊,掌心去感受着龍頭的紋路,喃喃道:“所以…你才拄拐杖的是嗎?”
“是。”這話是事實,段嘉康也不會臉紅心跳。
手裏的拐杖越發的清晰,這和韭兒的導盲杖是不一樣的,摸着是光滑的木質材料,略粗一些,比導盲杖重,也比導盲杖紮實。
韭兒也不知道拐杖扶手處是龍頭的雕刻,他只是覺得比導盲杖要精致,要複雜許多。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也不如段嘉康來的複雜神秘。
清理包紮也不過十多分鐘的事情,韭兒在那之後沒再開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直到段嘉康說了句好了,他才又呆呆地跟上。
把段嘉康送回民宿後,要不要離開也成了韭兒糾結的問題,待在這兒,他沒辦法和段嘉康好好相處,可人家剛剛保護了他,一走了之又不太禮貌。
幸好方少爺玲珑心思,他知道這兩父子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我下樓給你們泡個茶。”
韭兒一聽,手指蜷得很緊,他想叫方繼容不要走,但直到房門關上,韭兒也沒說出挽留的話來。
他前前後後不知道到過這間屋子多少次了,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局促不安過。
秋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韭兒靈敏地捕捉到鳥叫的聲音,還有外面行人的腳步聲,不遠處麻将館的喧鬧聲,是屋子裏靜的可怕,他該開口說句話的。
“傷口疼嗎?”韭兒擅長掩飾感情,可那些逞強不過是長久以來的習慣而已,面對段嘉康他還是有些應付不了,他面對着窗戶,不肯回頭。
段嘉康這人最會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管是對老婆還是孩子,都用這一招。
“有一點。”他不像是個成年人該有的樣子,不懂得适可而止,韭兒給他一個臺階下,他順着臺階快要下到底了。
聞言,韭兒轉過頭,他也不是醫生,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有些惴惴不安地面對着段嘉康。
段嘉康善用韭兒的關心,這時韭兒的心防是最為薄弱的,他拍了拍床邊的位置,“坐過來。”
韭兒猶豫了片刻,起身慢吞吞地朝段嘉康走去。
雖然韭兒來過民宿很多次,但是都是以客人的身份來的,他沒有好好的摸索過各個角落,所以當段嘉康提出邀請的時候,韭兒伸着小手在半空試探,直到被段嘉康牽住。
方繼容已經給段嘉康開了頭,他沒有辦法當做無事發生過,他想聽聽韭兒的想法,“韭兒你為什麽一點都不詫異?”
雖然段嘉康說得模棱兩可,但是韭兒明白他的意思,“那天聽到了…”
段嘉康活到現在,也就是最近才有當父親的自覺,他沒有跟自己孩子相處過,很多時候也很笨拙。
韭兒像是從天而降的禮物,有驚吓,但更多是驚喜,等段嘉康适應了這種驚喜,懷着興沖沖的心情去拆禮物的時候,又擔心韭兒接受不了他。
有時候想說的話太多,就不知道從何說起,段嘉康試探性地拍了拍韭兒的手被,韭兒微微一僵,沒有躲開。
“對不起。”比起那些無力蒼白的解釋,段嘉康選擇先道歉,畢竟再說什麽自己不知道韭兒的存在,就是在搪塞人了。
“沒關系。”韭兒動了動指尖,他倆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連認錯的方式都這麽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