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任寬只能按捺住翻騰的心情,韭兒的回複已經讓他腦子打結了,他想不到韭兒能認識多少字這種問題。
“我也想你。”
突然之間,任寬覺得那些質問和難受,是沒必要表現給韭兒看的,因為想念太多,他怕傳達不到。
他都還嫌文字的力度不夠,怎麽會加上那些多餘的負面情緒。
任寬的回複讓韭兒欣喜,他不光高興任寬能給予他回應,他還高興這幾個字是他都認識的。
原來不止他一個在想念,想念有回音,任寬早就感受到了,哪怕天各一方,他倆心還是緊貼在一起。
感情是最禁不起呼應的,先前有着段嘉康的安慰,有着手術的事情,韭兒的想念被壓在了心底。
可此刻,任寬像是撬開他心牆的鑰匙,打了就再也合不上了。
他想回小縣城去,有些話,如果不是面對面的談,既顯得沒有誠意,又不會讓韭兒甘心。
可韭兒再急切,也沒辦法飛到任寬身邊,他想回複任寬的消息,都顯得格外困難,他會的,他能用的詞語,在腦子裏像是一團漿糊。
他要怎麽說,才會讓任寬覺得,自己在拼命拼命的想念着他,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沒有落下。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任寬捏着手機,好一陣也沒等到韭兒的消息。
他慌了,他這句話是不是越界,是不是觸動到韭兒退縮的禁忌線,他不知道那個底線在哪,他能做得只有幹着急。
正當任寬想要破釜沉舟地将電話打過去時,韭兒的消息再次進來。
“寬哥。”
除了這個熟悉的稱呼,沒有其他的內容,任寬仿佛能聽到韭兒呼喊他的聲音。
光是這兩個字,任寬都能品出一絲情意綿綿,這小東西到底是為什麽,非得這樣折磨自己嗎?
韭兒的認字水平有限,又加上段嘉康中途來敲門,“韭兒,不要玩太久手機,對眼睛不好。”
韭兒念念不舍地将手機還給段嘉康,他從來沒向段嘉康提過什麽要求,這是第一次。
“爸爸…”韭兒坐在床邊,溫和的床頭燈照在他的臉上,渴求和向往就是他眼裏閃爍的星光,“我能要一個自己的手機嗎?”
這種都不能算是要求的要求,段嘉康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可一想到韭兒的用處,段嘉康就犯難,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該讓任寬繼續躺在黑名單裏。
他委婉道:“韭兒,你眼睛還沒好,不能老盯着手機看。”
早在和王蕊一起生活的時候,韭兒就學會了講條件,“我不會一直看的,就晚上一小會兒。”
段嘉康只能把醫生搬出來,“後天複查,我們問問醫生,他說可以,爸爸就給你買。”
韭兒就是這麽容易妥協,可讓段嘉康萬萬沒想的是,不光是買手機可以,醫生還說韭兒的眼睛恢複的很好,正常用眼完全不是問題。
一聽這話的韭兒,心思都插上翅膀,從窗戶裏飛出去,手機不再是他的所求,他想回小縣城看看,已經迫不及待了。
當韭兒圍着段嘉康追問,他什麽時候能回去看看的時候,段嘉康回答的模棱兩可。
“這麽着急,眼睛才好,雖然醫生說沒問題,但是爸爸不放心,再說了你不想多陪陪爸爸嗎?”
方繼容在一旁聽了覺得又好笑又可憐,知道段嘉康舍不得韭兒,可這又不是一去不複返,無非是跟任寬較勁。
史詩級別難題擺在眼前,你爸我和你對象掉水裏,你先救誰。
聽到段嘉康話,韭兒肯定說不出不願意陪他的話,只能恹恹地不再提回去的事情。
夜裏,方繼容趁段嘉康在書房的空擋去敲了韭兒的門。
“韭兒是我。”
“方叔叔。”
自打段嘉康委婉拒絕韭兒的要求後,韭兒就蔫兒了一晚上,到現在都沒能提起精神來。
畢竟硬來段嘉康扛不韭兒,韭兒扯着嗓子嗷一聲,段嘉康就能敗下陣來。
可打感情牌不一樣,一句舍不得,就把韭兒栓得牢牢的,段嘉康可精可精了。
方繼容揉了把韭兒的腦袋,“別理你爸爸,他是舍不得你,你偷偷走,跟任寬說好了,你倆在一起回來就是,他又不會生你的氣。”
鳥籠這種東西,早就在韭兒的生命烙下了印記,沒人跟他提,他自己也不會有往外飛的想法。
“真的嗎?”但有人提了不一樣,這只好動的小鹌鹑開始躁動了。
“我讓小張跟着你,還得先給你蕊姨打聲招呼,随時要打電話報平安。”
段嘉康根本不知道他老婆孩子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等他第二天回家找人的時候,韭兒早就坐上了飛機。
段嘉康大驚,急道:“你怎麽能幫着外人把韭兒送走!”
方繼容替他脫下外套,“你自己答應韭兒的,好了就讓他先回去,現在又言而無信,我是怕你在韭兒心裏的形象大打折扣,才幫你的。”
被方繼容當場拆穿,段嘉康狡辯道:“我沒有不讓他走,我這不是不放心嗎?”
段嘉康現在這副嘴臉像極了他倆在一起那會兒,方繼容爸爸阻攔他們的樣子。
知道段嘉康看自己兒子,簡直就是在欣賞傳世巨作,看任寬是橫豎都不舒坦,但是女婿何苦為難女婿。
韭兒還不知道他爸爸在家裏氣得嗷嗷叫,飛機落地後,有方繼容安排的小車接送,等韭兒到縣裏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這原本是韭兒最熟悉的地方,可是車子停下後,他看着長長的梯坎,眼前陌生的景象,讓他想哭。
原來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長這個樣子。
暴露在日光之下的梯坎有風化的痕跡,梯坎兩邊的房子牆皮有些脫落,雜亂的花壇裏種得是蔥花。
韭兒從不是一個物質的人,可他分得清這裏和家裏有什麽區別。
爸爸那裏是幹幹淨淨的殿堂,這裏是處處都藏匿着世俗的味道,人情味。
韭兒閉上眼睛也找不回當初熟悉的感覺,他不敢回想,他到底是怎麽将這一段路記在心裏的。
街上的店鋪都關門了,只有王蕊還守在店裏等人,直到聽到從門外傳來腳步,她才赫然擡頭。
韭兒變化不大,只是整個人光鮮了不少,看得出段嘉康錦衣玉食地養得仔細,韭兒像是從畫報走出來一樣。
曾經那個幹巴巴的可憐少年,都成了精致的小少爺。
王蕊脾氣急,想罵人,可她更想哭,“大半夜的回來,你是見不得人嗎?”
“蕊姨。”韭兒一時間沒憋住,他撲到王蕊懷裏,又仔細打量了王蕊幾眼。
他不知道人該長成什麽樣子合适,可他覺得,王蕊就是他心裏所幻想的那個樣子。
刀子嘴豆腐心,數落他的時候,眉尾有着細紋。
“我偷偷回來的,我爸爸不讓。”
還能不知道段嘉康那點心思,王蕊又說着酸話擠兌韭兒,“爸爸還叫得挺順口。”
她松開韭兒,捧着韭兒的腦袋,“我看看眼睛。”
這樣看哪能看出什麽花來,王蕊念念有詞道:“醫生說好了嗎?你就随便亂跑?”
“好了。”韭兒試圖将眼睛睜大,好讓王蕊看個究竟,可用力過度後,眼睛更是酸脹,眼淚順着眼角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王蕊抹了把韭兒臉,“別哭了,也沒好多久,今天趕緊休息。”
韭兒帶着人來的,店裏的小房間肯定是不能住了,幸好還有民宿,“給你們收拾了兩間房間,住對面吧。”
往民宿走時,韭兒悄悄往梯坎上看了一眼,被王蕊逮個正着,“別看了,幾點鐘了,人早就回去了。”
韭兒膽子大,但是還是知道臉紅,又扯着王蕊的胳膊,神神秘秘道:“蕊姨,你不要告訴他,我回來了。”
王蕊翻着白眼暗忖道,真是段嘉康親生,兩父子小心思還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