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見媽媽

黑夜過去，黎明到來，世界的新生散發着無盡的希望。

迎着晨光，舒然走在清冷空曠的大街上，如果仔細觀察她的步伐顯得輕盈而從容，可能是受了鈴蘭的話刺激，不想活在過去，只好努力的擁抱現在，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計程車停在偏遠的老舊城區，這裏是他第一次帶她回來的公寓，她知道此刻他就住在這裏，站在鐵門前她按了0802，答錄機想了一會才傳來一股男音。

“誰？”

“我是舒然。”話音剛落，鐵門就開了，她關了機器走進去輕輕關上門，爬上8樓曾經是很吃力的事情，但如今雖然吃力，卻沒有了當日的疲憊，腳步輕快，不消片刻8樓已在眼前，大門微開，她知道他就在裏面等着她。

雷霆穿着白色的背心黑色長褲坐在沙發上，這跟他平日威嚴的形象判若兩人，此刻的他更具威脅性，舒然緩緩關上門，深呼吸一口氣這才走進去。

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表情，她不知道他此刻是憤怒還是有其他的想法，猜不透他心裏想什麽，她有些忐忑，畢竟當日就那樣走掉，他應該很生氣。

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淩厲的眼神，想了一夜準備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千言萬語到頭來只剩下三個字“對不起。”

他猛然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着她不說話，似乎是在壓抑着爆發的情緒。

舒然指尖緊緊交纏在一起，顯示出她此刻的心情亦是很緊張，但有些話如果不說出來的話可能就會變成不可挽救的誤會，她不要這樣的結果。

“霆，對不起。”

“如果你只是想說對不起，我不想聽。”彌散的發稍微擋住他淩厲的眼神，面對這樣的雷霆，她心中有些恐懼，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一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樣的情況是她不會處理的，可如果就這樣走掉她又不甘心，其實舒然心裏特別害怕與雷霆冷戰，曾幾何時竟應了朱雀當初一句話：當有一天他不再愛你的時候，你便不值一文。

這樣的不安迅速蔓延她的四肢百骸，舒然坐在沙發上雙手合十抵住額頭，腦子裏淩亂萬千。

看見她坐在那裏無助不安的樣子，再冷硬的心也瞬間軟了。

但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的，他不是一個喜歡默默付出的人，他付出的感情必須要得到回應，他信任她，同樣的她也必須信任他，否則兩個人沒有必要再捆綁在一起，他從不缺女人，但既然認定了她是心靈的伴侶，他不想輕易的放棄。

“舒然，當我的女人是很痛苦的，我不能容忍我的女人對我的不信任，如果你辦不到，現在你就可以走。”

他是認真的，她知道。他從來不說場面話，這一刻選擇權落在舒然手裏，她知道他說的放手是真的放手。這是她最害怕的時候，是她從來不敢想象的時刻，如今真的發生了，她覺得無所适從，可是她不能再沉默下去，這個時候她必須做點什麽。

“一路以來面對感情，面對你，我處理得方式都非常糟糕，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很多事情你總是看得比我透徹，我的心你也一定都知道，所以請你不要在我犯迷糊的時候放手，因為沒有了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已經沒有親人，只有你了。”

他心中長嘆一氣，知道這是她的極限了，但無妨，因為總算知道了她心裏最深的想法，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去煮早餐，你一大早跑來肯定什麽都沒吃。”他走向玄關處的廚房，起火淘米動作利落。

舒然默默走到他身後，看着他煮早餐的動作心中突然一暖生出一股沖動，她自身後緊緊抱住他。

“謝謝你，霆。”

他握住她的手轉身将她抱入懷裏，這一刻再深情的語言都顯得多餘。

事實上他雖然表面上氣她，但暗地裏早就派人四處尋找她母親的下落，只不過因為神農最近又在碼頭上鬧事，所以這件事才暫時擱淺了。

然而此刻舒然最關心的事情是杜箐，那天的相遇始終在她心裏埋下危險的種子，隐隐有股不安的情緒一直纏繞着她，餐桌上她也無意隐瞞，便将心中的疑慮一一跟雷霆坦白。

顯然雷霆聽後并沒有太大的反應，若無其事的為她添粥加菜。

“你怎麽是這個反應啊？”

“道上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而他只是淡淡的語氣卻帶有不容抗拒的态度。

“我很擔心杜箐她加入幫派是為了報複，萬一她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怕你會受傷。”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乖乖吃東西。”他毫不領情的打斷她，不讓話題再繼續下去，深谙他性格的舒然也只好聽命的閉嘴，只是心始終夾帶着不安。

然而雷霆沒有告訴她的就是杜箐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前幾日神農帶着他最新一任的情婦出現在東碼頭上，道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個情婦叫杜箐，但是這個女人是怎麽走進神農身邊的，誰也想不到，這一點就連雷霆也有些疑惑，因為神農這個人生性多疑，身邊總是有護衛保镖，所以尋常人想要近他的身很難更何況是個女人，但是杜箐又的确成功了，只能說明這個女人非常有手段。

雷霆不準她插手道上的事情，舒然只好順從他的意思學習着如何當黑道大哥的情婦，有一天手裏拿着男人給的無限量金卡随意刷是什麽感覺？舒然走進大商場某排場非凡的服裝店，聽說這裏的服裝都是最新一季巴黎時裝周的衣服，她随意挑了幾套裙子，導購員殷勤的一路為她服務，守候在試衣間外随時聽候差遣。

她挑了一套頗具野性不失魅惑的皮衣，緊緊包裹着玲珑有致的上身露出姣好纖細的腰肢再搭配同款A字裙，直讓人想将外面同款模特海報換下。

店裏的人無不贊嘆，甚至有人問是否來了大明星。

舒然覺得還好，正考慮要不要買下它時，試衣鏡反射出一個女人的側臉，正緩緩從店門口經過。

她猛地轉身沖到店門口，只見那個女人已經走進了觀光電梯。

媽媽？

她正想追出去，卻被店裏的服務人員拉住，不得已她匆匆忙忙換回自己的衣服這才沖到商場一樓，可是四周哪裏還有媽媽的影子，她方才明明就看到媽媽，絕對不會認錯的。

媽媽！

舒然沖出商場外，巨大的人流在湧動，她一個一個人的找，一個一個人的問，看着衣着相似的都不免被拉着盤問一番，可是都不對，通通都不對，她幾乎快要絕望了，她想媽媽，迫切的想知道媽媽現在的情況，可是老天卻偏偏讓她們錯過，她真的不喜歡這樣的際遇。

這時因為紅燈許多私家車停在了廣場馬路上，這些車全都是從商場地下停車場出來的，所以才會導致那麽擁堵再加上前面就有一個紅綠燈，想不塞車都很難。可是舒然卻不放棄，她一輛車一輛車的找，穿梭在車流中，綠燈的時候流動的轎車差點撞到她，也因此很多汽車的喇叭聲響個不停，大概是她這一副驚惶無措，我見猶憐的模樣令許多司機敢怒不敢言。

有一輛黑色奔馳急剎車停在她前面，舒然小小退了一步下意識的往車頭看去。

副駕駛的女人一見到她的模樣，反射性就要按上車窗。

一只小手死死按住車窗玻璃。

媽媽，她終于找到媽媽了。

舒然看着她，幹涸的眼裏瞬間溢滿淚水。

“你們認識嗎？”坐在駕駛位上的男人戴着眼鏡，斯文帥氣一看就是出自書香門第，他有些訝異的問道。

舒然還來不及說話，一股淡漠陌生的話語便将她打進十八層地獄。

“不認識，估計是認錯人了吧。”

不認識？舒然按住車窗的手失去了力氣，空洞的眼神看着車裏的人，那神情仿佛被丢棄了一般。

因為後面的車流量越來越多，他們現在已經有點人為堵塞交通的意思了，黑色奔馳迅速開走，舒然站在車流中，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媽媽！不要走。

擁堵的車流裏一個女子在馬路上狂奔，幾次差點被汽車撞到。

楚峽猛地踩住急剎，這可是在十字馬路當口，同座的肖寬雲易都差點罵娘了。

“你們快看，是嫂子。”楚峽探出頭“嫂子怎麽回事？”

肖寬和雲易迅速下車沖入車流中一左一右夾住舒然。

“嫂子，是我們。”舒然還想掙紮，一看到是熟悉的人瞬間沒有了力氣。

“她說不認識我，她竟然不認識我，我是她的女兒啊！她怎麽會不認識我？”

舒然被安置在西堂口裏，雷霆接到消息趕到的時候她就一直坐在那裏嘴裏念念有詞，肖寬已經将大致的情況跟他說了，雷霆心裏清楚在舒然心中最大的牽挂便是她的母親，如今這樣的邂逅的确是有些意外，她承受的打擊非常大。

“舒然，我來接你回去了。”他半蹲下身子看着她柔聲說道。

“回去？回去哪裏？我已經回不去了。”顯然舒然并沒有将他的話聽進去，她捧着他的臉痛苦的說着“她……不認我，她不要我了，她說不認識我，她竟然不認識我。”

她的痛苦他看在眼裏，卻無力平複，這個時候他的心才是最煎熬的，狠狠吻住她的額頭将她壓入懷中，不能抹去她的痛苦至少讓她知道他始終在她身邊。

蔣晴帶着極其複雜的心思回到豪華公寓，她的男人已經因為疲憊而先休息了，可是她的心思依舊難以平複，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跟舒然相遇，她完全沒有準備，不知道該用什麽目光去面對她。端着紅酒披着單薄的睡衣站在陽臺，她不禁想起當初舒然給她打的那一通電話，邝家垮了，她的外婆家也受到牽連，這個時候族中長輩親人都叮囑她不可以回國，當然那個時候她也沒有想過要回去，其實舒然那通電話過後，邝泉海也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其肮髒的內幕她不想回憶，總之她是拒絕了他巨額資金援助的要求，她早就不想跟邝泉海有任何的糾葛了，現在他自作孽不可活正是活該，可是蔣晴萬沒有想到邝泉海的心竟真的如此狠毒，他說如果她不給他錢，他就賣掉她的女兒換取跑路費，當時她還以為這只是恐吓，當不得真，她不相信人性可以泯滅到如此地步，如今她也覓得良婿，對方當真是她一開始心儀的人，書香門第，處事待人溫文爾雅，高風亮節，他知道她曾是邝泉海的妻子，但是他不介意，可是她從未向他透露自己尚有一女在國內的事情，雖然他們一家人都不在意她曾經是誰的妻子，但是言語中對邝家卻是極其痛恨的，她不能冒這個險，如果他知道了舒然就是她跟邝泉海的孩子……她一定會失去他的，蔣家垮臺了，邝家也沒了，她的娘家勢力一去不複返了，如果她再鬧出點醜聞來，恐怕她的時尚事業也會跟着毀于一旦，這是蔣晴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她絕對不能失去這一切。

只是蔣晴沒有想到三日後找到自己的不是舒然而是另外一個陌生的女子，她在H市開設了自己的服裝工作室，有屬于自己營業的點面，只是這些表面上的代理人都是別人的名字，所以真正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但是這個自稱杜箐的女人卻似乎對她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會客室內蔣晴修長玉腿交疊冷冷的看着她。

“有什麽事情就開門見山的說吧，我的時間不是很多。”

杜箐紫紅色的發晃了晃對于蔣晴的話不屑至極。

“想不到你這個當媽的比我還狠。”杜箐将一張照片一甩飛到她面前，赫然是那天舒然攔下他們的畫面。

“你究竟是誰？”蔣晴神色大變語氣變得急切。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是來幫你的，我知道你的情人最近的家族事業面臨吞并的風險，極需要資金周轉，別以為你的女兒是個拖油瓶，她手裏可是拿着兩千萬美金的巨額遺産，她可是你的救命稻草。”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我又憑什麽要相信你？”

“是不是真的，你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哦，我忘了，你不敢去，堂堂時尚界女王居然不認自己的女兒，這話說出去也令人難以置信。”

“說完了嗎？說完就請你走。”蔣晴神色冷怒下了逐客令。

寶貝，媽媽在這裏。

你是媽媽的寶貝女兒，你是媽媽的小公主。

寶貝，媽媽永遠都支持你。

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可能認錯人了吧。

往事回憶歷歷在目，可那簡單的一句話卻将過去的以往全盤抹去，如果說經歷了這一切之後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那就是等媽媽回來，她們母女倆一家團員，過安安靜靜的日子，這可以說是她一直期盼的心心念念的願望，過去的事情她都不想再計較，那些所謂的仇恨她也不想報了，她只想和媽媽在一起，難道就真的這麽難嗎？為什麽每個人都不要她？難道在他們心目中她就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嗎？爸爸為了錢寧可賣了她，而如今她唯一在乎的親人卻又不認她。為什麽他們都要這樣對她？她不懂，不明白世間所謂的母愛是否存在于她身上，過去的種種美好回憶，此刻都成了諷刺她的絕佳利器。

她将自己關在屋子裏誰也不見，誰也不理，雷霆見她這樣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偏偏在這個時候碼頭出事了，條子在他的西碼頭裏檢查出半箱冰毒，有一條貨輪正要出航，結果條子攔下了出海的貨輪說是要突擊檢查，結果查出船上有毒品，現在整個西碼頭都被條子控制了。

“不要打擾你嫂子。”雷霆這樣吩咐身邊的手下。

西碼頭是雲易負責看管的，出了事他便被條子關了起來。

“大哥，我們把雲易救出來吧。”楚峽急起來整個人變得暴躁，出生入死的兄弟被關，誰不急。

“怎麽救？聽說條子加強的防備。”肖寬沉吟道。

“大不了跟他們拼了。”楚峽可管不了那麽多。

“大哥，你說句話吧。”朱雀看着雷霆，滿心希望他可以下一道命令。

雷霆低着頭沉默良久，手中的香煙緩緩熄滅他果然掐斷。

“沒有任何證據說明那批貨是我們的，條子拿雲易沒辦法，頂多三天就會被放出來，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查出幕後黑手，能夠瞞過所有人将冰毒輕而易舉的混入西碼頭，這說明什麽？”他目光如炬看着他們三個人，沒有點破卻是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