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歸于塵埃

為什麽?為什麽寧願死也不肯好好的活下去，為什麽？

舒然渾身無力的摔軟在地上，她已經再也不敢多看一眼那底下的境況了，她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難道這就是她一開始想要的結果嗎？他們都死了，都不在了，她報仇了，可是為什麽她卻感覺不到一丁點快樂，那股如泰山般沉重的罪惡感幾乎要把她壓碎。

“嫂子。”肖寬攔不住邝舒然瘋狂的舉動，等到他追出去的時候，已經不見蹤影了，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嫂子竟然可以跑的這麽快。

得到消息的雷霆更是派了大批人馬去找，依舊毫無下落。

杜箐從高樓跳下本就沒有了生的希望，雷霆将她跟她母親一同安葬了，也算是為舒然盡最後一點仁義吧，他不知道當日她們說了什麽，但是他很清楚舒然現在躲起來，誰也不想見。

偏遠的郊外一棟只有10層的老式公寓的第五樓的一個房子裏，朱雀唯一的奶奶正安安樂樂的坐在太師椅上看電視，而她的孫女朱雀則一直在房間裏不出來，這段時間孫女一直都陪在她老人家身邊，也不出去跟朋友玩，老人家雖然已經75了，可是腦子還不糊塗，孫女心裏一定有什麽事情，但她不說，也不敢問，這不幸好最近來了一個姑娘陪她，老人家心裏也就安定許多，最起碼孫女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的。

朱雀端着一杯熱水給她，一屁股坐在床邊看着那個半死不活的人。自從那日意外撞見她之後，朱雀一時心軟便将她安置在了自己身邊，這要是讓大哥的人知道原來是她将人藏起來，恐怕皮都要被剝一層。

“你已經在我這裏躲了7天，還想繼續躲下去嗎？”

舒然從床上一個翻身坐起，發絲微亂，大眼無神，臉色蒼白因她的話變得更加迷茫。

“大哥遲早都會找到你的，你打算一輩子躲下去？”朱雀最看不起她的一點就是遇事就想躲的個性。

“杜箐的後事大哥已經替你料理了，關于你的那個母親，大哥也幫你打發了，現在你到底還要躲他到什麽時候？你的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到底還要折磨他到幾時？”

“我記得他曾經跟我說過，他不希望我的雙手沾滿鮮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在他不知道的是變了，杜箐臨死前說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卻不能反駁她，因為事實的确如此，我所謂的報複害死了她，我到今天才發現自己以往的做法有多麽愚不可及，我本不是那樣的人，我變的那麽可怕的還有什麽臉面去見他。”

她不配，配不起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情意。

“世事無絕對，逃避始終不是辦法，你好自為之。”總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還真是一語中的，這道心結如果她不自己去解開，誰也幫不了她。

其實朱雀的話不無道理，雖然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雷霆，但有些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去做，這一日舒然秘密約見了母親蔣晴，母女兩在昔日常去的酒樓包廂相聚，一段時間不見，母女兩個均消瘦不少，甚是讓人垂憐。

“我沒有想到你竟然還願意主動見我。”蔣晴坐在女兒旁邊隔着兩個位置，此刻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原本以為自從那日攤牌之後她們母女二人再難單獨相見了，尤其是遇見過雷霆之後，閻火盟的老大斷不會讓她再接近舒然，可是想不到的是舒然竟然主動來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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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媽媽你最喜歡喝這裏的碧螺春，布拉腸，水晶餃子，帝皇蝦餃都是你最愛點的菜，今天我也為你點了，只是不知道口味還是不是當初的口味。”舒然沒有回答蔣晴的話而是開始為她添菜斟茶，就如同平日裏那般相處。

“舒然，我……”蔣晴一時不知道女兒的用意便有些迷糊了。

“吃吧，要不然點心涼了就不好吃了。”

包廂裏頓時一遍寂靜，除了偶爾會有服務員送餐點進來外只剩下筷子與瓷磚碰撞發出的聲音，舒然不說話，蔣晴便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就只有跟着她一起吃了，一頓早茶她們吃了整整兩個小時。

吃到最後，舒然放下了筷子，蔣晴自然也停了，看着她一動不動。

“不知道為什麽，大廚沒有變，可是吃進嘴裏的東西味道就是變了，之前的那些味道再也回不來了。”舒然擡頭看着蔣晴，看着這位也曾經疼她的母親，雖然媽媽眼裏只有愛情跟她的事業，但是再怎麽說她還是曾經最維護自己的媽媽，即使她曾經抛棄了自己。

“不過反正以後也沒有機會了，就當作是留個回憶吧。”

“舒然……”

邝舒然将一張銀行卡放到她面前。

“舒然，你這是？”蔣晴驚愕，萬分驚愕。

“媽媽，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保駕護航了，雖然愛情一直是你生活的主題，但是女人一生最可靠的并不是男人，而是你自己，過去的一切我都不想追究了，從今往後你有你的精彩生活，我有我的人生路要走，我們之間的關系就讓它這樣冷着吧，興許會有一天我們都想通了，想明白了，那個時候或許我就不怨你了。”舒然說完便起身，走到門邊她才緩緩回頭說道“忘了告訴你，密碼是我的生日。”如果她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的話，那就真的不怪她薄情冷血了。

“舒然……”蔣晴追到外面的走廊上，手裏那張卡幾乎要被她捏折“對不起。”千言萬語，她欠女兒一聲對不起，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真正的責任。

舒然昂起頭努力抑制眼淚的崩潰，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酒樓大門外，那個穿着白色襯衣黑色西褲的男子正傲然站在那裏，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早已恭候已久了。

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他，眼淚就決堤了，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裝作強硬，兇狠，無情，冷漠，可是一到他面前就原形畢露，她哭的不能自己，不管她是有多麽的堅強，一旦沒有了身後這堵結實的城牆為她遮風擋雨，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我雷霆選擇終身的女人，你是逃不掉的。

鋼鐵的臂膀緊緊擁着她，他沉穩的話語自頭頂上傳來，竟奇異的安定了她迷亂的身心。

“自從見到你的第一次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逃。”

過去的仇恨，過去的種種，她都不想再重複了，杜箐的死給她的打擊可以說是巨大的，所謂的報仇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而已，不僅愚弄了別人更是傷害了自己，以前是她死腦筋看不清楚，但現在她知道在這個世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杜箐選擇終結，讓人生重新洗牌；而她選擇活着，不管前半生是如何肮髒不堪，有多少難以磨滅的惡夢，她都只想活着，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她的陪伴，她不能失約。

閻火盟在H市的勢力依舊十分強大，它與新起的玄門兩分天下，不過奇怪的是兩大幫派居然可以相安無事的生存在一起，縱使有些小幫小派偶爾會出來挑釁一下或者搗亂一下，但大底下還是一派平靜的，刑警隊長韓光每每經過東碼頭總要感慨一番，當日所發生的驚心動魄，只是這個雷霆好像将手裏的事情都交給了他的弟兄們去幹，也不知道去哪裏了，這麽安靜太平的日子還真有點不習慣。

而此時遠在泰國的某一小私人住宅裏，刑天正在和妻子準備午餐招待遠道而來的兄弟以及弟妹。

他們已經在這個充滿佛教禪意的國度流連了好一段日子，舒然看着遠處那一座高高的金黃色的塔尖，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端莊華貴不可忽視。

“你還好嗎？”一道臂膀圈住了她的腰，薄唇在細膩的頸項處偷得一吻。

“謝謝你肯陪我來這裏，每天參佛念經，我好像已經被洗禮了一般。”舒然回抱住腰間的手“今日過後我們就回去吧，你身為閻火盟的大哥，總是将事情丢給他們，這形象可不太好。”

“真的要回去嗎？”俊眉輕皺，他問。心中依舊擔心她那道結無法解開。

“這裏總也不是我們的家，我有點想家了。”外面雖好，可是終究不是自己的地方，而且他的地盤，他的勢力都在那裏，她想陪他回去他該在的地方，不想再在外面流離闖蕩了，這段時間他抛下閻火盟的一切陪她四處游玩，世界各地山川河流仿佛都留下了他們的印記，過去的恩恩怨怨，似乎都變得不再重要了，如今想想那些年那麽拼命跟全世界背叛自己的人作對，結果得到了什麽呢？親人離散，孤獨終生，她總是看不透這個世界，看不透人心，所以才會傻傻的往前沖，最後差點逼瘋了自己。

“好，我們明天就回去。”他如今一切都依她。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就算不能一起白頭，死也要在一起。”她轉過身昂首望着他浩瀚的星辰裏，癡情不逝，而他的回應則是深深地，狠狠的，用盡一生力氣來吻她，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讓那對夫妻都頓覺不好意思的悄悄離開了。

未出口的情話，就讓這一吻來代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