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畫屍公子13
小蘿漫山尋找,只看見四處搜尋鳳目的獵人們,不見公子。
許是公子進鎮子辦事去了,小蘿思及此便進了汶南鎮四處打探,進鎮不久便在一巷子口被人套了麻袋扛走。
醒後是在一處半山屋宅裏,草繩子捆住手腳,嘴也被堵上。
周身圍了一大圈身着奇裝怪服的能人異士,鎮長親切的喊他們為大師。
其中一位手持浮塵瞎了眼睛的道人抛出一張半透明的符牌于五花大綁的小蘿身前探了探。
收了符牌後微怔,連臂彎中的浮塵亦僵直地垂在空氣中。
半響,憑空招來一本厚重的古書,封面赫然四個大字《萬物長生》,古書自行飄到老鎮長面前,道人言:“第三十七頁,自己看。”
鎮長驚訝地翻開古書,待看到那一頁內容後對着瞎眼道人行了大禮,“聽聞《萬物長生》乃世間奇書,不成想竟在道長手中,今日真乃大開眼界。”
道人将書收回:“此書乃贗本,其上記載不算詳盡,《萬物長生》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囊中之物。”說罷,拂塵離去。
鎮長吩咐随從将其他捉妖師們帶去廂房用茶,随後召集了莊子裏的心腹開了個會議。
“那瞎眼道人言鳳目就在那女娃娃居住的地方,我曾帶人去過山頂那間草房子,詭異得很,尤其那個半仙半妖的公子,我看鳳目就在那妖人身上,如今這女娃娃落在我們手中,不信那公子對這女娃娃的生死不聞不問。”小鎮長說着扯掉小蘿一大片衣角,又自腰間抽出一把刀劃破小蘿的手,衣角浸滿她的血才滿意地點點頭,“将這塊血衣送到草房子去,再請客房裏的那些捉妖師們擺陣做法,看那妖人還不來自投羅網。”
人群中一位年輕男子發問:“爹,方才那瞎眼道士的話可信度有幾分,鳳目若真的在山頂妖人那裏,那道人為何不去取,畢竟鳳目可抵萬金。”
“那道人很是出名,不愛錢財,于江湖中頗有名聲,人稱戮心道人殺千屠,爹是無意碰到他好不容易請他來宅子一趟,他的話不可信恐怕江湖中沒幾個異士的話能信了。”
鎮長的兒子點點頭,遣散了衆人,将小蘿鎖入柴房。
那瞎眼道人下了山,走之前回望一眼滿是喧嘩聲的半山宅,一揚浮塵,自語着,“一群蠢貨,死到臨頭還不知,綁了屍王的人,呵。”
秋暮不曾想到,竟在陶詩的記憶中遇到個老熟人。戮心道人殺千屠不正是挑戰無淚最終被邪火燒身的那個玄衣道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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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人果真邪惡,既有本事探得屍王在此,竟不提醒衆人,且将衆人往死路上推,可見其心險惡。
幸好此人被無淚滅掉,若成了幽冥當鋪大當家,她還真不願意伺候。
——
小蘿被關了柴房後仍被老鎮長惦記着。
老鎮長好色,從未見過如此貌美水靈的姑娘,自從上次茅屋一見便起了色心。
衆人散後,他悄悄開了屋門,一道寬大的黑影罩在小蘿身上。
“你可真是個寶貝。”鎮長蹲下,摸着對方的小臉,眼裏退去平日裏的威嚴莊重,竟全是淫邪猥瑣。
小蘿雙手雙腳被縛憑借蠻力負隅頑抗,掙紮間踢中老鎮長胸口,老鎮長微惱,一把捏住小蘿的臉,“你告訴我你想死麽,倘若不想死就乖乖留在我身邊,有生之年我可保你安然無恙,至于山頂那個白面公子,呵,你最好忘了他,你也許不知,他并非一個好東西,他恐怕還不如我。”
老鎮長說着扯掉小蘿嘴裏的布團,并強行灌給她一碗湯藥,只怪對方太迷人,實在等不到迷~藥起效老鎮長便噘着一張油膩的嘴親上去,掙紮無果的小蘿想着若被這髒兮兮的老頭親了,她以後再沒臉見陶詩了。
還怎麽給陶詩親呢?會留下陰影吧。
正絕望着,那老頭放大的臉一動不動,下一刻便歪斜地倒下去。
陶詩便出現在她視線裏。
對方手指輕輕一撚,解了她身上的繩子,剛扶她站起來,藥性發作,便暈在陶詩懷中。
陶詩忙将她放到草墊子上,探了探對方的鼻息及脈象,得知乃普通迷~藥方懸下心來,驀地一只黑貓竄進來,落地化人,對着他拱手道:“主子,糟了,之前來了個道行頗高的道人,恐怕莊家的人已知曉了鳳目所在。”
陶詩小心翼翼抱起小蘿,動作雖輕柔可吐出的話卻寒涼到極致,“未免消息外洩,一個不留。”
草房子裏,陶詩浸濕了帕子替小蘿擦幹淨臉頰手指,對方手上那道被劃傷的口子輕輕放到唇邊吻了吻,傷口立刻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受過傷一樣。
小蘿對着平滑的手指怔了怔,不忘興師問罪,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又去哪了,我找不到,我找了三天三夜也找不到你。”
“偶見一縷魂魄,氣息有些似故人,未免驚吓到對方便悄悄跟了那縷魂魄三天三夜,抱歉來不及跟你說一聲,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故人?”
“可惜不是,是我認錯了。”
不是不辭而別就好,就知道公子是個重情義的人,就算要走也會跟她道一聲別。
想到離別,心底驀然一沉,小蘿擡眼仔細瞅着對方的臉,又想到差點被油膩醜陋的“豬頭”親了,委屈一下子湧上來,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她抽泣着,“以前我不愛哭的,就算被欺負了也不會哭,我以前總是一個人,心裏無牽無挂,白日到處游蕩,入夜變回蘿蔔頭去田裏睡覺,可是自從遇見你一切變得不一樣了,我心裏總是想着你,見不到你心便慌慌的,我在想倘若你哪天離開了,我該怎麽辦?”
陶詩拭着她眼角的淚花,“你若不願我離開,我便會一直留在這裏陪你。”
小蘿心裏一暖,一邊哭一邊笑,陶詩揉揉她的臉,“還哭?多水靈的蘿蔔,哭水腫了不好看了。”
小蘿破罐子破摔,摸上對方的臉,“反正也沒你好看,醜就醜吧。”她有些愛不釋手多摸了對方幾把,不自覺撩着對方,“你怎麽能長得如此好看呢,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公子,尤其眼睛,亮亮的,像是揉碎了一把星光灑在裏面。”
被人誇長得好,陶詩反而有些不自在,他捉住對方的指尖放到唇邊親了親,“我的眼睛再好看也不及我眼睛裏的你好看。”
——
午後,小蘿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練字時,被小人參精偷偷叫了出去。
淙淙山澗邊,老人參仍在釣魚,一條小白魚剛上鈎便被小蘿搶了。
“這條小魚就送我吧,回去給公子的那只貓吃。”
愛屋及烏,她得試着跟那只高冷的貓和諧相處。
老人參放掉魚鈎,對着小蘿的面門察看了三遍,不見對方印堂發黑也就稍稍放心了點。
“好個出息蘿蔔,想讨好公子的貓?離那貓遠點吧,你可知那貓是誰?貓主人又是誰?那公子表面翩翩如玉實則是個頂兇的人物,為鳳目而來,得了鳳目後便會離開,當然你我的小命估計也會交代到他手裏。”
“爺爺你又唬我,我不管他是誰,他對我好就行,你為什麽說我們的小命會交代在公子手裏啊?”小蘿捏着魚問。
“因為他找到鳳目後會吃了,食鳳目需要兩味藥引子,一是千年人參二是千年蘿蔔,這山中人參就屬我資歷最老,蘿蔔當然以你為首,他就等着尋到鳳目後連着咱倆一起炖了。”
“……胡說。”小蘿雖不信,但看老人參一臉嚴肅,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她虛虛問一句,“鳳目到底是什麽?咱們山裏真的有鳳目?”
“有,不過被山神藏起來了,那公子一時半會還找不見。”老人參自腰間的葫蘆裏取出一粒赭紅色藥丸,“這個吞下去能将你的道行及內丹全數化了,也就是說你将會變成一只毫無修行的普通蘿蔔,吃了它可保你性命。”
小蘿疑惑地接過,聞了聞,“我好不容易才修出人形怎麽能輕易散去道行,況且我變成人身後那麽好看。”
老人參哎呦一聲,“好看重要還是命重要,道行沒了你對那公子毫無用處,那公子就不會再吃你,你怎麽聽不懂呢。”
小蘿将藥塞回老人參手裏,“他不會吃我的,我不信你。”說完連魚也一并還給對方,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老人參顫着老胳膊老腿追上去,“這個鏡子你挂在胸前,你回去看看那公子究竟是什麽,你不過是中了他的障眼法。”
小蘿猶豫着不肯接,老人參硬把一面菱花小銅鏡挂在她脖子上,再把那枚小藥丸放到她手心,“鏡子是從山神那讨來的寶物,能破障眼法,你回去偷偷拿鏡子照一照那公子,若信了爺爺就将這藥丸吞了,你認識爺爺多久了,可曾害過你。”
回了草房子,陶詩正在院中的水槽處洗菜,竹筒裏細細的流水傾到他白如玉的手指尖,木盆裏的菜葉被他仔細清洗着,簡單到極致的小動作都充滿了詩情畫意,如此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怎麽可能是頂兇的人。
聽到腳步聲便知是小蘿蔔回來了,陶詩并未回頭,只将盆裏的菜葉撈出再清洗一遍,“你怕蟲子,我多清洗幾遍,這次的炒青菜想要偏甜的還是偏鹹的?”
“……都好。”她小聲回複,見公子仍在忙碌,明知道不該懷疑這個處處維護她的人還是莫名地舉起胸前的銅鏡。
眼前的這棟草房子映在銅鏡裏變作一處破敗的廟堂,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房檐掉瓦,門柱掉皮,木門腐朽晦暗,窗口破敗,正門口歪斜的匾額被歲月侵蝕到辨不出字跡。
隔着幾丈遠都感覺到絲絲涼意。
她将鏡面轉向陶詩。
恰好陶詩洗完了青菜轉過身來。
銅鏡中的公子面部黢黑,五官不明,整個面部爬滿金色紋路,不見眼白,七竅滲着縷縷黑色煙霧,連同整個身體皆被濃郁黑霧萦繞包裹住。
他放掉手中青菜,趨步向她走來。
每一步皆散着極重的陰寒之氣。
小蘿不禁後退幾步,直到陶詩停到她面前。
他垂眸瞅見她胸口挂的靈心鏡,低低道一句,“你終于知道了。”
小蘿本存着僥幸的心一瞬間墜到谷底,這麽說,老人參說的都是真的。
陶詩靜靜伸出一只手摸上對方的臉,小蘿驚恐地跌到地上。
“你……你……你是誰?”
陶詩緩緩蹲下,與她平視,“我是屍王陶詩,這世間死屍的操控者。”
“你……為鳳目而來。”
“是。”
“你會殺我?”
“不會。”
“我不相信……”小蘿從地上爬起來,腳步倉皇地跑出院子。
陶詩不曾追出去也未曾喚住她,小蘿只依稀聽到栅欄裏的小雞叽叽叫着,這個點,許是餓了。
跑回山中那片蘿蔔田後一頭紮進去再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