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一
古來多少神兵利器,大多随着時光消逝,紛紛湮滅在了攘攘俗塵裏。數千年前威震武林的太阿、龍淵等劍,如今已遍尋蹤跡不着,但其鑄造之術卻得以流傳下來,封存在龍山祁氏手裏。
江湖江湖,一個魚龍混雜的污泥潭,三教九流的無數雙眼睛牢牢盯着祁氏,礙于他們家在黑白兩道都有鼎鼎有名的聲望,觊觎秘術的人只在四周圍蠢蠢欲動,誰也不敢輕易伸手。
只是隔三差五就有耐不住性子來旁敲側擊的王八蛋:嘿嘿,您家的那個秘術……
既然說了是秘術,能輕易讓人知道嗎?祁家人每天趕蒼蠅一樣往外趕探子,簡直煩不勝煩,連鑄劍的買賣都差點不想做了。
祁氏祖師爺是個聰明角色,早看透了這浮于表面、如履薄冰的短暫平衡,于一天清晨遛彎時,“不小心”掉出了懷裏藏的小信封,風燭殘年的老人家半點沒察覺,顫顫巍巍地走遠了。餘下一衆跟在後頭探頭探腦的張三王五,鬼鬼祟祟把信封撿起來,拆開一瞧——吓!這不是太阿鑄造術嗎!真是寶真是寶,快藏起來……
江湖上隔天就炸了鍋,說是祁家祖師爺老糊塗了,非把傳家寶貼身帶着,走到哪揣到哪,這不,一不留神就給丢了,落到了幾個毛賊手裏,一代絕世秘術就此不知所蹤,簡直是恨兮嘆兮。
祁家無顏再面對世人,趕忙收拾收拾包袱,舉家滾進了大山根裏,一門心思隐居去了。
舍下一衆江湖小子,為一張假秘術争得頭破血流。
而真正的太阿鑄術,被祁家人寫進了藏書《劍錄》裏,連同祁氏數百年來的家傳鑄劍之道封存在一起,成為一本集心血大成之作。
時光荏苒,春秋易逝,有關太阿秘術的話題仍然在江湖中此消彼長、談論不休,但人們早已忘記了龍山祁家,只記得那是戶精于技藝的鑄劍氏族。
祁家的小子這年剛滿十歲,梳着總角,含着冰糖,精雕玉琢一個粉人兒,撐着下巴聽娘親講話本。
“從前呀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
“哎呀我不聽不聽不聽這個!”
祁小子捂住耳朵大喊大叫,糖塊不慎吧嗒從嘴裏掉到桌上,他又撿起來,不幹不淨地塞了回去。
祁母哭笑不得:“這個不聽那個不聽,我沒故事給你講啦!”
“要聽那個……”祁小子用舌頭把糖推到腮幫子那,眼珠子滴溜溜轉,“那個北蠻大将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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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聽那個呀,”祁母好脾氣地翻開另一本小冊,“你都聽了幾十遍了,怎麽不膩呢?”
“我就要聽那個,接着上次的講嘛!”
“好好好,你不要喊叫,娘親給你講就是了。上次說道,大珣國與北疆隔荒漠對峙……”
兩國是從古至今的死對頭。
北疆國土開闊,惡劣的氣候養出剽悍的民風,他們擅長騎馬,擅長打仗,本該是大珣最頭疼的敵人,可約摸是吃沙吃壞了頭腦,篤信鬼神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随便派去個會隔空噴火的茅山道士打頭陣,都能把他們吓得以為是天降神人。
再往南還有個南卞,坐立貧瘠之地,窮得人神共憤,只能依附大珣南方邊境而存,被大家夥兒戲稱為南蠻子,更加沒什麽可提的。
祁小子想聽的,是北疆另一個小子的故事。
這個番邦小子只比他大了五歲,能耐卻非同尋常。
跟所有的傳說一樣,番邦小子出生時天降甘霖,滋潤幹涸了大半年的土地,族民們于是把他當福星來看,衆星捧月般哄着供着,哪裏有災有難,就把他抱過去捏把屁股,等他撕心裂肺地嚎上一場,衆人便認為災難祛了,歡天喜地地再将他抱回家。
長到八歲的時候,他便開始騎馬習武,十二歲時便能徒手撂倒一個大漢。也許神秘的北疆鬼神之說真有幾分可信,這個孩子是天降的神使,從小是塊打仗的奇材,可巧他爹是國君的大巫祝,他靠着這層關系,一路平步青雲,小小年紀,倒是打贏了不少紛紛雜雜的小戰役,名聲日積月累,幾乎是把北疆的民心牢牢攥在了手裏。
“可後來啊,這少年得了一種怪病,性情變得越來越可怕,不像是戰神,反而像是殺神,有人說他中了邪,有人說他行為狂傲,得罪了上蒼……總而言之,他慢慢變成了一個無可救藥的大壞蛋,族民們不再喜愛他,反而開始害怕他。”
“真可惜啊……”祁小子歪起圓滾滾的腦袋,小大人似的長長嘆氣,“這是不是叫做,天肚英菜?”
邊說着,邊咕咚咽了口口水。
祁母放下小冊,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附和着拉起他的小手:“是是是,天肚英菜。走吧,和娘去看看你爹回來沒有,今天晚上,我們就吃‘天肚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