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送行
“孩子大了，總得經受痛苦，才能學會堅強。”唐駿也心疼女兒，但跟錢悅不同的是，他更期待唐曦的蛻變。
“但是感情的傷痛，一次就夠了。”錢悅不反對唐曦多經歷一些事，但是在感情上，她還是希望唐曦能一帆風順。
“所以你這個當媽的才會出手不是嗎？”唐駿相信錢悅的眼光，也信任陸楷的人品。将唐曦交到陸楷手上，他覺得可行。
“我也只能在旁邊幹着急，還能真替曦曦做主？這兩個孩子啊，還有的磨！”想起唐曦在陸楷面前猶如老鼠見了貓似得模樣，錢悅無奈的直搖頭。
“鞋子合不合腳，只有穿的人自己心裏清楚。他們倆到底合不合适，也只有他們自己能體會。咱們當爸媽的把該做的做了，剩下的就是孩子們自己的感情世界了。好和壞，任由他們自己闖去！”将手中最後一個碗遞給錢悅，唐駿安撫道。
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錢悅沒再多說，認可了唐駿的态度。
這一夜，忙碌了一整天的唐曦睡得不算早，卻很香甜。許是爸媽都在身邊的關系，盡管是新的住處，她依然睡得安穩。
而另一邊的陸楷，則是坐在書房裏，對着電腦工作到後半夜。原本他昨晚和今天都該加班的，然而接到唐曦爸媽要來s市為唐曦買房的消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把工作排在了第二位。
對唐曦，陸楷一開始并沒有什麽印象。爸媽老同學家的女兒，長得挺漂亮，廚藝很好，僅此而已。真正讓他記住唐曦，是在唐曦為他送午飯的那一次。
“征途”技術部鮮少有女性的身影，更不要說是漂亮的女性身影。那一日，提着飯盒沖他微笑的唐曦，意外的成為了陸楷腦中的一抹美好。而之後意外撞見唐曦跟前男友分手的一幕，實實在在的加深了唐曦在他腦中的影像。
并不若表面看上去的溫柔，唐曦其實是個挺厲害、挺有主見的女孩。陸楷欣賞獨立的女性，果斷的唐曦足以令他改觀。不過那個時候的陸楷，尚且沒有想過要跟唐曦發生更多的交集。
再接着，他接到了江雪雅打算安排唐曦來“征途”上班的要求。初始聽聞此事的那一瞬間，陸楷是不相信的。他眼中見到的唐曦，不該是甘于走後門的人。那樣的女孩，合該是自信滿滿憑靠自己能力跨進“征途”公司大門的人！
所以，陸楷才會去打那個電話。而事後，他很慶幸他沒有錯過那個晚上發生在唐曦身上的變故。
警察局，唐曦的果決委實出乎陸楷的意料之外。不過，陸楷很贊同唐曦的做法。那樣的情況下，面對醉酒鬧事的前男友，報警無疑是最為明智的抉擇。
親自去警察局将唐曦接了出來，卻故意遺漏那位前男友不聞不問，陸楷的心思不言而喻，卻不會為外人道。他本就是不善言辭之人，也不喜歡将自己真實的情緒展現在人前。
陪着江雪雅去接唐曦逛街的那一天，陸楷心中的不确定徹底得到解惑。
唐曦是個驕傲的人，她有着自己的準則。即便是不好意思拒絕的長輩心意，也會在事後悄悄把錢還給他。即便被他出言刁難，也未有甩臉色走人，只是稍顯緊張的說着下次再還他錢……
aa制，恐怕終陸楷這一生，都不會再有的新鮮體驗。看着她臉上現出的窘迫和不自在，陸楷有生以來第一次知曉了何為懊悔。
技術部招助理這件事是陸楷早就批準的，卻未有過問。招聘是人事部的工作，崔光不是無能之輩，陸楷信任他的員工。不過唐曦被人事部招進來的事，還是給了陸楷一個驚吓。
唐曦之前的工作經歷，陸楷知曉的并不清楚。不過他記得第一次去唐家的時候，唐媽媽有稍微提過唐曦是學畫畫的。如此這般來說的話，唐曦應該去應聘美工，而非助理才對。
不論前因是什麽，既然唐曦已經成為技術部助理，只要不違背公司規章制度，陸楷就不會提出異議。于是，唐曦正式在技術部紮了根。
技術部那群宅男私底下的活躍，陸楷知道。早已不是一次兩次，只要不太過分，他不會約束這群活寶的奇思妙想。而唐曦的到來，毫無疑問給技術部增添了新的活力。對此，陸楷并不反感，持認可态度。
唐曦在技術部融入的很快，不過幾天功夫就能得心應手的完成交代的工作。因着認可了唐曦的實力，陸楷自然不會刁難唐曦，而是真心接納了這位新員工的加入。
至于衆人開玩笑戲稱的“大嫂”一詞，唐曦沒有介意，陸楷也沒放在心上。他相信唐曦的為人處事，也相信自己手下的這幫宅男知曉輕重。
送唐曦回家的那天晚上，陸楷再次見到了唐曦的前男友。那位前男友是個麻煩人物，死纏亂打，且不依不饒。踢出那一腳，陸楷并不後悔。如需必要，他不介意幫唐曦狠揍那位前男友一頓。
開着車揚長離去的時候，陸楷只有一個感覺：唐曦看人的眼光似乎不怎麽好。
不得不承認，唐曦帶進公司的下午茶點心很好吃。看着唐曦塞在冰箱下層那滿當當的點心，再望望獨屬于他那一層的小盒點心，他一時念起提出了讓唐曦幫忙準備早餐和中餐的要求。盡管，他其實已經吃過早餐，一點也不餓。
唐曦買的早餐并不好吃，他卻依然吃完了。導致的後果是，他的肚子那一上午都不舒服，連中飯都沒吃。自作自受？至少他并不這樣認為。
通知財務部發放技術部的經費，是陸楷臨時想起來的，這才有了那天晚上的聚餐。然而如果重來一次，陸楷定會把聚餐時間調換至另外一天。
又見前男友，或者說是又見到前男友一幫子的老相識，唐曦就如同高傲的鳳凰，死守着自己的領土不容外人侵犯。盡管在技術部一衆人七嘴八舌的幫襯下，唐曦沒有受欺負。但陸楷心裏還是很不舒服，是以才多喝了酒。
一切事情的轉折點，發生在那晚唐曦送他回家的路上。他并非有意靠在唐曦肩頭睡着，也絕非成心抱住唐曦。雖說他媽媽千般不信，但是礙于唐曦沒有追究，事情最終得以告一段落。
第二天清晨，陸楷特意沒有吃早餐就去了公司。然而迎接他的，并非預期中的早餐，而是放在辦公桌上的一疊錢。自此之後，唐曦就刻意跟他拉開了距離。
有那麽一瞬間，陸楷有些懵。望着埋頭故作認真工作的唐曦，陸楷面無表情的坐在總經理辦公室裏，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工作，也不想看堆積的文件。遞交上來的資料無心批閱，連合同上的金額都差點寫錯……
他想不出來哪兒出了錯，又或者說他明明心中清楚知道答案，卻不願意承認。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下班、回家。次日清早，還是餓着肚子去公司，依然是空蕩蕩的桌子，照樣是不在狀态的工作日。
也只有這個時候，陸楷才會感激幼時被放在爺爺身邊長大的那段時間的磨練。因為有了那段時間的熏陶，面無表情的他可以将所有的情緒隐藏住，讓他人尋不到他的把柄和弱點。即便他不高興了，只要他不想，別人也勢必看不出來。
他知道爸媽因為他幼時的經歷，總是對他過于縱容和溺愛。別看他媽嘴上不斷的罵着他“臭小子”，其實心裏是最愧疚最難受的那一個。而他，習慣了不說，也委實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能做的，便是力所能及可以容忍的範圍內，答應爸媽的一切要求。
在財務部碰到胡玲刁難唐曦，是個意外。他記得胡玲，也熟知胡玲的脾氣和秉性。毫無疑問的，他出面了。
不過他沒有料到，他的出面僅僅只是為唐曦解決了當時的危機，卻引發了之後的隐患。
從唐曦口中得知胡玲在背後肆意造謠，陸楷是生氣的。氣胡玲的信口雌黃，也氣他自己的顧慮不周全。是以，他直接質問了胡玲。甚至在心裏想着，事後定要找財務經理好好談談部門員工的人品和素質。工作能力再強，人品不好，“征途”也不需要！
陸楷心中本就有氣，又碰上孟帥一個勁不識時務的邀唐曦同行，難得多言的指出他和唐曦一塊走的事實。
滿意的看着孟帥飛速跑走的背影，孰料又聽到胡玲追着唐曦問前男友的事……直到唐曦那聲“楷楷哥”出口，積壓陸楷心中許久的不快終于散開，瞬間蕩然無存。
這一刻，陸楷終于徹底意識到，他對唐曦是不一樣的！
為什麽只是偶然間聽到她跟別的同事說找房子搬家，他就故作無意的透露給他媽聽？為什麽他媽一說唐家要給唐曦買房子，他立刻就把馨園小區的房子讓了出去？又為什麽他媽一說讓他下班送唐曦去酒店，他二話不說就放棄了原定的加班計劃？
蒙住事實的那層輕紗被揮散，再度面對唐曦的陸楷話明顯多了，态度也跟着轉變。不過，許是他的舉動尚顯生疏，好幾次都表錯了意，乃至惹惱了唐曦……
星期天下午，唐駿和錢悅了h市。陸楷開車送唐家三口去的車站。
“曦曦，爸媽這就回去了。有什麽事只管給爸媽打電話，別只顧着報喜不報憂。”臨走前，錢悅不放心的叮囑道。
“嗯，知道了。媽，你跟我爸路上小心，到家了就給我來個電話。”不能時常陪伴爸媽左右，唐曦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媽知道。你一個在這邊好好照顧自己。實在碰到難處又不想跟爸媽說的，就找陸楷。媽幫你瞧過了，陸楷人挺好，靠得住。”從唐曦手中接過包，錢悅調侃道。
“媽！你……”唐曦剛想說話，就見陸楷已經買好車票送了過來。當下閉上嘴巴，沖着錢悅撅了撅嘴。
“你啊，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好笑的搖搖頭，錢悅的話裏盡是疼愛。所以說，當媽的才不放心啊！
“那當然。不管什麽時候，我在爸媽眼中都是孩子嘛！”如若可以，唐曦願意一輩子都做個不懂事的孩子，那樣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被爸媽護在羽翼下，不怕任何的風雨。
“都多大了，還這般不知羞？看你以後嫁人了怎麽辦！”錢悅嗔怪的白了唐曦一眼。
“該咋辦就咋辦呗！實在不行，就不嫁人！正好可以守在您跟我爸身邊，好好孝敬您二老，多好啊！”唐曦此話并非空話。她是真的曾經起過再也不嫁的心思，陪伴爸媽過日的。然而那個時候的她，還沒來得及實現自己的願望，就重生了。
“淨瞎說。漂漂亮亮一大閨女，做什麽不嫁人？該嫁還是得嫁！只要看對人再嫁就行了。”不嫁人？錢悅堅決打擊這樣的念頭。
“時間差不多了，你們母女倆聊完沒？該上車了。”眼看錢悅和唐曦說個沒完，唐駿提醒道。以前倒沒發現這母女兩人之間的話題如此多，現在卻是只要湊一塊，總是說的停不下來。
“好，走了。”錢悅轉過頭，看向陸楷，“陸楷啊，咱家曦曦就麻煩你多幫忙照顧着點了。”
“阿姨放心，我會的。”鄭重其事的點點頭，陸楷的語氣莫名讓人覺得甚是誠懇。
“行，那阿姨就放心了。”錢悅揮揮手，與唐駿一道上了長途汽車。
目送長途汽車遠去，唐曦眨眨眼，努力不讓翻滾的淚水流下來。
陸楷沒有随身帶紙巾的習慣，不過……一塊方帕還是有的。沒有任何言語的，他遞上了自己的方帕。
意外的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方帕，唐曦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再度坐上陸楷的車，唐曦的情緒已經平複下來。捏着手中的方帕，唐曦面色有點泛紅：“抱歉，髒了。等我洗幹淨了再還你。”
“好。”陸楷本想說不用了，轉念想起唐曦的性子，話鋒一轉，應了下來。
“沒想到你居然會帶手帕。”其實真要說起來，方帕跟陸楷的形象挺符合的。唐曦之所以會這樣說，純粹是沒話找話。只有她和陸楷兩人在的車裏，氣氛委實尴尬。
“爺爺的命令。”感覺到唐曦投來疑惑的眼神，陸楷分心解釋道，“我小時候跟在爺爺身邊長大，那時候養成的習慣。”
跟在爺爺身邊長大？唐曦有些沒辦法理解。明知道不該問，卻依舊耐不住好奇：“叔叔阿姨沒有在身邊？”
“沒有。”陸楷停頓了一下，接着才說道，“小時候爸媽都很忙，沒時間照顧我。”
“怎麽會？”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唐曦急忙改口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沒想到……”
“沒事。”紅綠燈時間，陸楷将車停下，徑自打斷唐曦，“以後有什麽想知道的只管問，不需要道歉。”
“那……你介意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嗎？”唐曦并非成心打探陸楷的隐私。只因她親眼見識過江雪雅對陸楷的疼愛，怎麽也無法想象江雪雅将小小的陸楷丢去爺爺家的場景。
“陸氏很大，想要分羹的人太多。我爸忙着掌管公司大權，我媽忙着對付大伯母和幾位嬸嬸。我從三歲開始跟着爺爺，十五歲回到爸媽身邊。所以我的很多習慣都是跟在爺爺身邊養成的。”因為是唐曦問，陸楷耐心的仔細解釋道。
“三歲啊……”突然之間，唐曦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三歲的孩子，到底記不記得住爸爸媽媽的臉呢？唐曦覺得，陸楷是肯定記憶深刻的。
“頭開始的幾年，他們很少來看我。真正想起接我回去，應該是我十歲那年。不過那個時候爺爺已經習慣了有我陪在身邊，不準許爸媽接我回家，多留了我五年。”也所以，他剛開始回到爸媽身邊的時候，爸媽對他的态度十分小心翼翼。以致于很長一段時間內，陸楷都不知道該怎麽跟陸廉沉和江雪雅相處。久了，性子就更加冷了。
“那你會記恨叔叔阿姨嗎？”下意識的問話出口，未免突兀，唐曦連忙又補充道，“如果是我，肯定要跟我爸媽大吵大鬧的。”
“有過。”不若唐曦所想的那般難以回答，陸楷的反應極度冷靜自持，“懂事的時候總是在想，為什麽別的孩子都有爸媽陪在身邊，而我沒有。那時候最讨厭的就是堂哥堂弟跑到我面前炫耀他們又從父母那裏收到了什麽禮物。不過後來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這種事情是可以習慣的嗎？唐曦自認換了她，怕是做不到無所謂。思緒不自覺的被陸楷的童年帶走，唐曦完全沒注意到，今天的陸楷尤為不同，堪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晚上想吃什麽？”好一陣的寂靜之後，陸楷問道。
“去市場看看吧！”唐曦不喜歡在外面吃飯，第一選擇永遠是回家自己做。
本有意帶唐曦去法國餐廳的計劃立刻更改，陸楷熟練的打着方向盤，轉而前往馨園小區附近的超級市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