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雅築

看着幾人利索地跑遠了，九方笑嘴邊微笑未落，慢吞吞地回到兩人面前。

付善正在給他家少爺處理傷口，自己肩上的傷也已經草草包紮過了。

一旁的老漢這才像看完一場大戲如夢初醒一般驚嘆了一聲，掙紮着就要站起來。九方笑上前扶了一把：“老人家還是去醫館看一下這一身傷吧，畢竟年紀大了，要是落下病根可不好。”

老漢卻神色閃躲支支吾吾起來，“小老兒沒事，沒事，骨頭硬着呢，經打，回去休養些時日就好。”說着顫巍巍地拾起一旁的擔子，又想彎腰去撿那散落一地已有不少被壓壞的芋頭紅薯。

九方笑眸色黯了黯，沒再說什麽，走到付善身邊，纖長白嫩的手掌一伸。

付善奇怪地一愣，随即哦了一聲，塞上瓶塞，将手裏的青瓷瓶遞了回去。

九方笑雙眉一皺：“誰讓你還我藥了。”

男子雙眼瞪出顯得更懵了，你倒是半句話不說，我可怎麽明白。剛想反問，身邊的藍衣公子輕聲道：“給這位姑娘銀子。”

付善不依了：“公子，為什麽要給她銀子，人家是自願的，又不是我們花錢請來的。公子就是心太好，平白攬了一頓打不說，如今還管給別人銀子！”藍衣公子不悅的目光望去，付善是再不願也還是嘟嘟囔囔地掏了一錠碎銀出來遞給了九方笑。

誰讓這是公子的銀子呢。

九方笑接過碎銀走到老漢身邊，将銀子塞到他手裏。老漢惶恐推拒嘴裏反複念叨：“這怎麽受得起，怎麽受得起。”

一旁的付善哼了一聲，這可是他家公子的銀子，這姑娘借花獻佛慷他人之慨也好意思。

“老人家別推辭了，這是那位公子的一點心意。這打也為你挨了，這銀子您還不收下嗎，就讓他好人做到底如何。”

九方笑一副你不收下就是太不給面子的表情，讓老漢推拒的動作停了下來，一張溝壑滿布的臉龐上神色尤為認真。他來回地看了看眼前幾人，不再清明的雙眼瞬間通紅。瘦骨嶙峋皮肉皴裂的雙手伸出顫抖着接了過來。

“小老兒能遇到幾位，實在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啊。”

九方笑看了看地上一片散亂，伸手釋放出內力均勻附着，雙臂在空中沿着一定的軌跡輕攏慢劃，只見原本四散的芋頭紅薯就像長了翅膀一般一個個自己飛回了籮筐之中。

“好了，老人家快去吧。”

老漢不住地向三人道謝，這才挑起籮筐，腳步一深一淺地慢慢離去。

付善合攏了因吃驚而微微張開的下颚，有些不自然地撇過頭去。

九方笑一笑，這比起在山上修煉時老頭将豆子倒入草叢讓自己不用手來撿起可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她看着兩人：“付善，你還不帶你家公子回去好好治療，光是傷口止血只怕治标不治本吧。看你家公子這樣子恐怕還受了內傷。”

付善聞言一驚，伸手去探，果然公子脈息脆弱氣息不濟确實是受了內傷，自己居然疏忽了。當下也不再言語，欲背起藍衣公子離去。

“姑娘。”藍衣公子弱弱一喚，“在下秦子華，赴都城趕考路過此地。今日之事多謝姑娘，若沒姑娘出手，恐怕不能善了。姑娘能否告知芳名？”看着九方笑容顏美極卻清清淡淡地毫無表情，不由地臉面一紅：“在下沒別的意思，只是姑娘大恩……”

話未說完就被揮手打斷。

“不必了，舉手之勞嘛。”九方笑心中一笑，這男子可真是招災的命，走哪都能碰到禍事。自己不過碰到他兩次，都是這種狼狽的情況，可以想象他平時是何等背運，不知道他是怎麽平平安安長到這個年紀的。

一瞬間秦子華仿佛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當年那個老者也是如此渾不在意地說是舉手之勞。當年那個俏麗可愛的小女孩，若是過了這些年也該如此亭亭玉立了。雖說年紀上是符合，但蜀南城離此地又何止百裏只怕是不可能的。

擡頭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早已人去街空，還哪有先前那姑娘的影子。

四周的人群已經四散開去，街頭又恢複了熙攘熱鬧。

九方笑漫步在大街上，剛剛兌開金葉子的她，懷裏揣着一袋銀子，心情頗好。只是四周不斷望來的熾熱目光讓她有些不太自在。

前世的工作，從來不需要她引人注目，僞裝和心平氣和是她們的守則。多年以來低調已成為習慣融入了她的骨血。只是今世這張面龐，原本自己并不覺得有什麽，不過一張皮囊而已。在山上時，老頭也只怕是把她當成的會做飯的碩金二號。如今下了山才知道或許是過于惹眼了。這麽多視線灼灼實在令她無法适應。剛剛還得罪了一個地頭蛇，雖然自己是沒什麽好怕的，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腳步在一家衣服店門口慢了下來。突然，她有了一個想法。

九方笑看了看招牌，雅築，倒是一個好名字。

邁步走了進去，只見裏面頓顯開闊，廳堂明亮，幾點熏香。以中間長長的櫃臺為界，左手邊是挂的是男子衣飾，顏色偏素色系，高高的木櫃一字排開，從短打長襟廣袖長褲到衣袍披風羅列頗多款式。右邊陳列的是女子衣飾那更是琳琅滿目彩繡色豔幾乎看花了九方笑的眼。

右邊顧客四五人，不時有低低談話聲傳來，似在煩惱挑選。衣裙色款統一似是店中随侍的女子跟前跟後态度殷勤笑容燦爛。

将整個房間打量一圈後九方笑沒有猶豫地朝着左邊走了過去。

櫃臺邊立着的另一個鵝蛋臉俏眉眼的随侍從她進門開始，視線先是膠着在她臉上一陣恍惚，在她仔細打量室內裝潢的時候慢慢回過神來将她從脖子到腳又看了一遍，随即微微皺起眉頭，走上前來，端着面色道：“這位姑娘，小店可是本縣的頭號衣鋪遠近聞名！這兒呀只管給貴客們提供量身制衣，這一般的衣服概不出售。若是姑娘想買身衣服，不如出門去打聽打聽王記衣店吧，那兒想來更适合姑娘。”

九方笑一愣，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素色粗衣，忍不住雙眉一挑。好家夥！她還沒發難倒先被人不帶髒字地鄙視了一通！敢嫌她貧賤？她猛然擡眼，本是如秋水般盈潤的雙眸登時劃過一道淩厲的冷光轉瞬堙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