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暖心

李溶溶嗆住,魚汁燒的喉腔火辣,咳出眼淚,他擺手拒絕沈明煜遞過來的水,捂着嘴道:“你....先吃,我去洗一下”。

李溶溶端着水瓢走到洞外,想找個水盆。

水盆放在竈臺地下,他兩步走過去,盆裏裝滿井水,靜置了許多青棗。李溶溶目光移向竈臺,瞬間眼光熱漲,鼻頭酸澀。

竈上依舊燒着小火,鍋裏放着瓷碗,水剛好到碗半身處,裏面溫着徐意開的藥。

成年後被劉霖趕出來,再也沒有人這樣為他周到着想。就算是在海邊熱的發痧,也只是回去路上采了附子胡亂煎水,亂飲一通,倒頭睡了一日,才撿回命來。

天知道他是怎麽忍着渾身疼痛,滿山采藥。

那時候,不覺得委屈,只當沒照顧好自己要長個教訓。

這幾年總在找媒人,雖然不知道每次去見的人到底喜不喜歡,大多數見他的人也不喜歡他,嫌棄不夠柔順嬌小。李溶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麽人,但是好像大家都這樣,所以自己也只能這樣。

竈臺上藥香濃郁,李溶溶看罷,突然明白,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樣的。心裏的感受也是不同的,他需要找一個相互愛慕的人度過這無數平凡和重複粗茶淡飯的日子,這樣,他才有決心為一個人操持一切,生兒育女也不後悔。

“我看棗子......掉的多,就多撿了一些,你喝完藥還可以去去苦”,這些沈明煜的少爺習慣,他可會使了。

說完,他見李溶溶依舊彎着腰,一動不動,問道:“怎麽了?”

“沒事”,李溶溶帶着點鼻音,把鍋蓋上:“有些嗆”。

沈明煜伸出一雙修長的手,指節分明,沒入盆中,摟出一把棗子遞給李溶溶:“吃點甜的也許就不那麽難受”。

“嗯,謝謝”,李溶溶接過棗子,食指碰到沈明煜的手心,猛地縮回來,沒話找話:“吃好了就把鍋端出來”。

飯菜并沒有吃多少,尚未盡興。

“還沒吃飽,我看你也沒吃多少,我們再進去吃點”,沈明煜拉着李溶溶進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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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煜逗了李溶溶兩句,氛圍很快又輕松起來,兩人把菜吃的幹幹淨淨。

李溶溶自覺端出碗和鍋來洗,雙手特別用勁兒,沈明煜盯着,想讓他回去休息,卻又覺得現在最好別打擾他。

夜深了,一盞油燈也只能在床上映出些微亮。

李溶溶在床上半坐着,像是入了定,沈明煜看過去,再瞅瞅自己身下的稻草加幾件破布墊着。

“溶溶啊,夜裏地上不會有蟲子吧”,他悄聲問。

“溶溶”二字叫的有撒嬌嫌疑,沈明煜慣會和李玲岚這般得寸進尺,如今融會貫通,張口就來。

李溶溶方才使了會兒勁,渾身又疼起來,乏的很。聽罷,硬撐起來想下床:“那我們換”。

“不用”,沈明煜眼疾手快,蹿到床邊一把攔住李溶溶上身:“我在家有時也和弟弟同睡,就算是在金.....酒樓喝醉了,偶爾也與朋友酣睡一晚”。

沈明煜把李溶溶往牆內趕:“反正床寬敞,我在外面睡夜裏也不怕你掉下來,想吃肉了立馬給你熱”。

李溶溶被擠的無法,只能往裏面挪。

“我還是.....”,他又坐起來撐住自己,心跳如雷。柔身兒與陌生男子同床而眠,一定是有了男子相娶的許諾才敢這樣的,不然被發現了,後果想也不敢想。

沈明煜蠻橫的把他按回去:“若是病情嚴重了,這回我可沒值錢物件抵押給徐大夫”。

聽到此處,李溶溶才想起來之前昏沉不醒,徐大夫帶藥上門,診治完畢又留了藥,想來也是沈明煜給過賞頭。

“你給的什麽物件”,李溶溶輕聲詢問。

沈明煜道:“身外之物,不值錢,不必挂念”。

話已至此,李溶溶不再多言。

床上就一個圓形坨,姑且算作枕頭,還擱在李溶溶身下,沈明煜雙手作枕,與李溶溶閑聊起來:“你幾歲了”,他見李溶溶還在調整身體,似乎要尋找一個舒服的睡姿,又道:“我應該比你大,今年二十三”。

“進二十一了”,李溶溶努力靠緊牆邊,覺得沈明煜胳膊偶爾碰到自己,太燙了。

“可有定親的姑娘”,沈明煜想到哪兒說哪兒。

“沒有”,還好幾回下來,李溶溶已經處變不驚。

“不會吧”,沈家從沈明煜行了冠禮就一直在張羅,只是李玲岚選來選去一直不滿意,加上沈明煜自己不上心,整日流連金香坊,便沒把這事提上日程,倒是沈岚輝有個暖房丫頭趁機懷過一個男嬰,只是丫頭太小,生下來就已斷氣。

“你生的得俊俏,媒婆應該是要踏破門欄”。

若是在禦國和李溶溶認識,沈明煜必然要邀請他打馬球,李溶溶安靜的性子深得沈明煜心,長得也不賴。

李溶溶放在顧子清那堆狐朋狗友裏,算是很出挑了,就是那雙眼睛生的過于女氣。

“俊俏?”李溶溶仔細揣摩,他是把自己當成一般男子了,若見過村裏好看的柔身兒,就不會這樣說。

李溶溶腦子估計壞了,不知怎麽就問出口:“你覺得顧雲如何”。

“嗯?”沈明煜略作回憶,想起那個幫他找大夫的顧雲,人品不錯,知道幫助人于危難,那張臉倒像是南風館裏的哥兒,他道:“秀致。但不如你”。

李溶溶覺得自己心髒砰砰打鼓,都要跳出來了,簡直就要上下起伏。他悄悄撫住心口:“你眼光真別致”。

沈明煜自顧自以為李溶溶很遺憾沒有人上門說親,安慰道:“要是在我家鄉,帶你出去幾回,姑娘保準往你身上撲”。

聽罷,李溶溶心情有些複雜,幹脆側過身子面壁:“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柔身兒和柔身兒是沒有結果的,柔柔相戀,海神會怪罪,讓海邊風浪不止,魚蝦淺退。

“嗯”,沈明煜也翻身對着外面,洞口有一層木制護欄,照應着外面白色月光,太靜了,雖然一片蛙聲,反倒睡不着。

..............................

睡得太晚,沈明煜睜開眼,用雙手立馬擋住眼睛,太陽光過于刺目。他側身看床側,李溶溶早起了。

他還不是很清醒。

浮生閑度,抛開那些壯志籌謀,時間過的特別慢。

李溶溶揭開鍋蓋,端出昨晚剩的菜和幾個番薯。

他轉身進洞,對着賴在床上的沈明煜道:“起來了,吃飯吧”。

“水”,沈明煜半揉眼道。

李溶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過來,要伺候這位少爺喝水,他往木桶裏舀出一瓢遞給床上的沈明煜。

沈明煜望着眼前的水瓢,神智徹底清醒。往日在沈府習慣了,起床丫鬟都是端溫水上來。

“多謝”,沈明煜接過水瓢,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端着水瓢下床穿鞋:“我自己來”。

李溶溶撒開手坐回桌前,咬一口番薯,香甜軟糯,十分滿足。

沈明煜含了半口水,之前覺得是水沒燒好,現在他認為這水是直接從井裏打起來的,根本沒燒過。

簡單洗漱,沈明煜上桌,番薯蒸煮的幹淨美觀,聞着一股香味。

他拿起番薯,吃一口:“這東西還是你煮的好,火候到位”。

李溶溶不接話,從魚尾剜的肉咽下去,接着将碗裏剩下的魚肚子肉夾到沈明煜碗裏:“還不錯,沒那麽難吃”。

.........

沈明煜洗碗的樣子實在沒眼看,李溶溶站在傍邊看的難受,兩步上去接過碗筷利索洗好,對他道:“我去收網,你就呆在這裏別瞎晃”。

等看着沈明煜進洞,李溶溶才放心的往海邊走。

.....................

“溶溶”。

自打來了顧家村,鮮少有人主動和李溶溶打招呼,加上住的偏遠,有時他接連數月和人說不上話。

李溶溶有些意外地回頭,看見劉戚山向他揮手走來,手裏提了一個籃子。

“.....你”,李溶溶有些局促,畢竟眼前是自己前不久相親的人:“怎麽來了”。

劉戚山雙臂健壯有力,把手裏的東西遞到李溶溶面前:“聽說你被蛇咬傷了,就來看看你”。

籃子裏有一塊豬肉,四個番柿還有一包草藥。

“勞煩你來一趟”,李溶溶心內嘆息:“昨日喝藥都好了,沒想到隔得這麽遠你卻知道這般快”。

劉戚山怕他誤會:“昨日下午在山上看見顧雲采藥,聊了會兒才知,本來晚上就要來探望,怕你自己住着不方便,也沒精神見我”。

李溶溶把劉戚山往海邊引,看來顧雲沒講沈明煜的事,心下微緩:“我沒事了,你把東西提回去,我要去海邊收網”。

“那我陪你去”,劉戚山腳步沒停:“你還是要多歇歇,我帶了金歲草,熬汁加到菜裏還是直接喝對蛇毒都好”。

對劉戚山說不上讨厭,李溶溶只道: “那你把東西給我,海邊雖然太陽下去了,還是很悶熱,改日我上門回謝”。

“不用,我也不是要你回謝什麽”,劉戚山察覺到李溶溶的抗拒,緩聲道:“我就在海邊幫你把網收了送你一段路就好”。

“那就多謝了”,再拒絕就不好看了,李溶溶悄然加快步子。

他在岸邊插的木樁很顯眼,埋的也不深,李溶溶雙手熟練的往回拉網,越往懷裏拉心越涼。

“我來吧”,劉戚山在一旁躍躍欲試。

“不用的,你沒收過”,手法和力道不合适容易讓魚蝦漏跑:“我很快就弄完”,李溶溶以極快的速度把網拉近身邊,因為沈明煜這厮根本沒把漁網撒多遠,就在岸邊畫了一個圈。

李溶溶提提漁網,臉色略微發白,一無所獲。

“我近來聽人說海裏退水,各家收成都不好,不用擔心,過幾日便好了”,劉戚山安慰道。

每日李溶溶再不濟,也是能捕到三四條魚,做個魚湯吃也不錯。現在家裏多張嘴,還挑的很。

李溶溶重新将網撒好,還好沒死命拒絕劉戚山那籃子東西。

“嗯,沒事兒”,李溶溶處理完畢往回走:“最近你家裏還好嗎”。

劉戚山胳膊無意間碰到李溶溶袖子,他五指動了動,衣襟從指尖溜走:“好”,他四顧海邊無人,繼續道:“就是家裏最近媒婆又領了幾個人來,但是我一個都沒答應”。

李溶溶側眼悄悄瞅着籃子裏的肉,嗯,在菜園子裏拔點菜,可以炒一盤,雞蛋家裏還有,番柿配一碗。

他一邊琢磨嘴上卻沒閑着:“其實,可以處處,萬一你阿爸喜歡,你也喜歡,挺好的”。

“溶溶”,劉戚山聲音急促起來:“黃媒婆第一次把你引進門,我看見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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