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一個人動作慢,其餘的人也會跟着放松下來,尤其是一群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的人。
至少趙襄兒是抱着“到時候遲到的”又不是我一人這種心态,慢悠悠地收拾着東西。
五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天沒有透亮,但也有了一絲絲魚肚白。
趙襄兒扶着門心中抱怨,可是臉上要擠出一堆笑容的。她轉向了同樣慢吞吞的蘇玉蓉問道:“蘇老師,我們一起走麽?”
蘇玉蓉斜了趙襄兒一眼,面上擠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她頗為矜持地點了點頭,可是眉眼中總有幾分高傲。
季長歌是最後一個出門的。
岑如意耐着性子等着她,也不着急催她。
鑰匙在手中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季長歌理了理皺起來的衣角,對着岑如意輕佻一笑。她快步繞到了車棚中,找到自己買的代步工具,推到了岑如意的跟前,淡淡道:“今天捎你一程,下次要付錢。”
岑如意盯着自行車的後座很久,眼神波動,帶着三分迷茫。
“上來。”季長歌拍了拍後座,話不多說。
岑如意猶豫了片刻,伸手扶住了季長歌的腰,坐上了這輛像是上輩子才有的車。
季長歌的骨子裏是個很瘋的人,從她騎自行車的模樣就可以看出來。飛速地蹬着自行車,身軀左右搖晃,偶爾還松開了車把手來顯擺自己的車技。路過趙襄兒她們時,她一時心癢吹了一聲長哨,就像小巷子裏輕佻的、無所事事的小混混。
趙襄兒:“……”
她哪裏來的自行車?!
“你都是這樣的麽?”岑如意有些失神,她回頭看了眼趙襄兒,又轉身低喃。
季長歌根本沒有聽她的話,騎着“飛車”成為了第一個到廠子裏的人,雖然她是最後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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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師傅早!”面對着姜嫘的時候,季長歌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她朝着早早坐在小凳子的姜嫘燦爛一笑。
姜嫘轉過身,慈祥應道:“早,我還以為你們會遲到呢。”畢竟是一群從城裏來的大明星,他們這小縣城未必能夠招待得起。
季長歌以笑容相對,她和岑如意沒有遲到,但是剩下的人就不知道了。
她沒有那麽好心。
等到嘉賓們都到齊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十五。
姜嫘的神情凝重起來,她面上的皺紋深如丘壑,就像是刀刻一般。“按照我們廠裏的規矩,遲到早退都要扣工資的,下次主意了。”這一回顯然是算了,但是足夠讓趙襄兒一行人面上難堪。而那個讓他們産生懈怠之心的罪魁禍首,卻自己踩着腳踏車,從一側呼嘯而過,着實可惡。
“季長歌,你什麽時候買的自行車啊?”趙無忌大大咧咧的,像是個自來熟,開始跟季長歌大招呼。他掩住了眉宇間的絲絲不屑。季長歌的名聲太壞了,與她同行會敗壞自己的形象,但是也有可能踩着她前往更高層次的地方。來之前,經紀人是這般交待的。
“昨天。”季長歌懶洋洋地應聲,看也不看趙無忌一眼。
“能不能載一下我啊?”趙無忌又笑道。
季長歌這下子轉過頭了,她用挑剔的視線打量着趙無忌,從頭到腳,像是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半晌後,她抿了抿唇道:“你太重了,自行車載不動。”
趙無忌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還沒等他們說什麽姜嫘那邊已經開始安排工作了。她喊來一個精壯的中年人,介紹道:“這是老三,讓他帶你們上山去采桑葉。你們的蠶室裏的蠶需要自己喂養,以後都這樣。”
“采桑啊,我還沒有體驗過呢!”蘇玉蓉最先發話,面色微紅,眼神中閃動着好奇與興奮。
“我記得《孔雀東南飛》裏有一句‘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呢。”趙襄兒也抿唇一笑道。她之前演的一個角色是大學中的才女,火了之後她也開始炒起了“才女”人設,時不時說幾句詩歌附庸風雅。
空氣似乎有片刻的寂靜。
趙襄兒眨了眨眼,小聲道:“我說錯了嗎?”
季長歌橫了趙襄兒一眼,淡淡道:“那是《陌上桑》。”
趙襄兒一張臉頓時布滿了羞窘,她不由惱恨地瞪了季長歌一眼。
說起來趙襄兒的人設能炒起來,還有原身的功勞。原身是個學霸加才女,就算日後在娛樂圈中,中了“降頭”似的瘋魔,也改變不了這一點。趙襄兒很多的“作品”,就是原身操刀的。
“快走吧,等會兒天熱起來了。”那被稱作老三的人仿佛沒有感覺到趙襄兒尴尬,催促着大家快些行動。
桑樹種在了廠子的後山。與其說是山,不如說是個小土包。“這一片是咱們廠子承包的。”老三伸手比劃了一陣,便提着一個簍子去采桑了。
桑樹長得高,老三來的時候扛了一把梯子。
但是矮枝的桑葉也不少,伸手一撥,就能夠摘到了葉子。季長歌看着一片翠綠的桑林,也懶得多說什麽,直接提了簍子開始菜。葉面上毛茸茸的,還帶着幾分潮濕,偶爾堆過幾只黑色的小蟲子,給綠色的海中留下了極小的一點。
連季長歌都動了起來,其他的人不好幹站着看戲。可是他們一個個都是城裏長大的,哪裏幹過這等活?枝上的桑葉連挑都不挑,甚至帶着枝一起折下,塞到了簍子中。
岑如意慢悠悠地走到了季長歌的身側,低聲問道:“你之前做過這些活?”
季長歌的動作太娴熟了,她的簍子裏才薄薄的一層,但是季長歌的籃子裏已經堆積了不少肥大的桑葉。
“幹過吧。”季長歌漫不經心地應道,暗想這位搭話的本領真不怎麽樣。
一開始嘉賓們還有着對采桑這一行為很感興趣,可是當太陽出來的時候,她們漸漸地堅持不住了。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想着法子去休息。
“這古代的時候采桑都是女人幹的活。”趙無忌道。
季長歌聽見了,腳步一頓,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那你可以去參加種地的真人秀。”
三番兩次被季長歌給怼了,趙無忌也沒了什麽好臉色。沉着臉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向了另一邊的桑樹。
“你認識趙無忌?”岑如意又出現了,她低聲問道,面上一派雲淡風輕。
身為杠精的季長歌想着“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可是擡頭看到岑如意那賞心悅目的臉,頓時将話給收了回去。改口道:“不認識。”
“他很喜歡跟你搭話。”岑如意的聲音很輕,字正腔圓,又慢條斯理的。就像她采桑葉的動作。
所以才摘了那麽點。
季長歌暗想道。
等到腦海中再度浮現岑如意的問句時,她擡眸展顏一笑,說了句大實話:“因為別人不搭理他。”比起悶頭幹活的霍霄來說,趙無忌到底顯得輕浮。
“嗯。”岑如意淡淡地颔首,又不開口了。幹枯的樹枝從她細嫩的手背上劃過,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季長歌眼尖,觑到了岑如意的手掌,發現是跟自己一樣的黑色。啧,不是一雙幹活的手。她暗想道。又觑了一眼。手指纖細而修長,指尖修剪的圓潤幹淨,手控看見了應該就會一本滿足。就是這雙好手,被自己使喚了多少次?冰涼的自來水沖刷,還能保持最初的細嫩麽?季長歌有些出神了。
“應該夠了吧?”一道聲音傳入了耳中,趙襄兒提着半簍桑葉,對着謝玉庭說道。
謝玉庭同樣不是個幹活的料。
“夠了,回去吧。”他皺了皺眉頭,飛快地補了一句,“不夠的話再來采。”
趙襄兒又去問前邊的老三,而那老三看了她一眼,也沒多說什麽,揮了揮手讓他們随意。
這就像一道赦令,讓因采桑而生出疲憊的人,有了離開的借口。
季長歌看到岑如意的眉頭動了動。
看來岑如意也不喜歡這個環境,想要離開。
她微微一笑,慢條斯理道:“我看過蠶室,半人高的竹簍,要喂一天的話,得兩簍。你想回去也可以,當時候不夠吃的話,你自己過來采。”
岑如意:“……”
她望了眼季長歌,面上浮現了一絲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