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季長歌假裝沒有看到岑如意的神情，她哼着歌，繼續采着桑葉。
如果隊友換成趙襄兒或蘇玉蓉，她們恐怕就找機會偷懶了。但是岑如意不一樣，她是個敬業的人，就算手臂酸痛，手指被割出一道小口子，她也沒有喊一聲。而是認認真真地跟在季長歌的後面，找尋着肥大的桑葉。
等到兩人采滿兩大簍下山的時候，已經十點鐘了。
陽光明媚，灑落在林葉的縫隙間，像是一塊塊躍動的碎金。
“岑小姐，你怎麽來參加這樣的真人秀？”岑如意好奇地問道。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怎麽看都不适合在這裏受罪。廠子裏已經算體貼了，至少蠶夜間食用的桑葉沒有讓她們去采，不然下午四五點的時候還得出來一趟。
“岑家投資的。”岑如意淡淡地應道，也不刻意瞞消息。這個真人秀與一般嘩衆取衆的節目比起來，更顯得有底蘊，對自己的名聲有幫助。當然，她事先看到了嘉賓的名單，斟酌了很久，還是選擇留下了這個真人秀。
季長歌點了點頭，也沒有懷疑她說的話，她慢悠悠道：“七八點的時候采桑葉，不過現在科技發達了，也不講究那麽多。”背上了背簍，她用手遮着雙眼，向前方望去，又自言自語道，“回去吧，有的忙活。”
作為帶他們的老師傅，姜嫘在很多的時候是嚴厲的。
季長歌和岑如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一群嘉賓們顧不得自己的形象，都坐在了小矮凳上挑桑葉，豆大的汗水從臉上滑落，也顧不上擦一擦。
“岑老師，你們回來了呀？”趙無忌看了眼兩大簍桑葉，又道，“你們采了這麽多，可不知道能用的有多少。”說着，他還嘆了一口氣。
趙襄兒也殷勤地推了推身邊的椅子，開口道：“這兒還有個座。”
岑如意朝着他們點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季長歌挑了挑眉，她輕笑了一聲，轉向了姜嫘道：“姜師傅，您看這桑葉行不行，基本是東南枝的。”
姜嫘走到了簍子邊，從中掏了掏，取出好幾片來觀察。季長歌采的葉子肥大而有光澤，沒有金葉和油葉。姜嫘滿意地點點頭，她笑了笑，和藹地問道：“小季了解過采桑嗎？”
季長歌笑了笑道：“知道一點，剩下的還要跟姜師傅您多學習。如果可以的話，我就把它拿去切葉子了。”
“去吧去吧。”姜嫘擺了擺手，眯着眼笑得皺紋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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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岑老師。”季長歌的語氣帶着幾分輕佻，她轉向岑如意，舔了舔唇，笑容明豔。岑如意一言不發，緊緊跟在了季長歌的身後。
“她的葉子怎麽這麽好啊？要知道我也早點走了。”趙無忌望着她們離去的方向感慨了一聲。
一邊的霍霄擡頭看了他一眼，悶悶不樂道：“趕緊吧，剩下的葉子不一定夠吃。”
“到時候請長歌支援一下嘛。”趙襄兒甜美的聲音響起，她道，“大家都是一個節目組的，互幫互助也沒什麽。”
真人秀節目的頭一日，節目組是開了全程直播的，只不過分成了四個直播間。因為岑如意與季長歌在一組，就算不願意瞧見季長歌的臉，還是被迫欣賞了一出好戲。
——竟然要收錢？季長歌這是葛朗臺在世？
——這麽早就開始幹活了，心疼女神。
——騎在自行車上的女神好溫柔乖巧啊，我會騎車，女神看我！
——季長歌的車技真是666，敢坐上去的就是真勇士。
——大家都是一個節目組的，季長歌是不是自私了點？
直播間裏越來越熱鬧，而當事人卻在繁重的活計中，忙得暈頭轉向。豆大的汗水花了妝容，用衣袖一擦，頓時留下了幾道明暗的痕跡，看着極為狼狽。當然，如季長歌這般素面朝天的，是不會在乎這點的。
“我覺得你還是一邊去吧，別糟蹋葉子。”季長歌覺得自己的語氣算是很委婉。她的視線落在被岑如意切得亂七八糟的桑葉上，擰着眉，硬是将其他吐槽的話語給憋了回去。
岑如意看了季長歌一眼，本想為自己辯駁，但是視線飄到了那切成豎條的齊整桑葉上，頓時沒了聲音。她扁了扁嘴，雙眸有些無神。将刀放在了地上，扭頭看季長歌快速地、又不失節奏感的動作。她在廚房切菜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的。岑如意有些失神。她發覺到自己對季長歌起了興趣。她的過去都是按部就班的，會考慮該不該、合不合适，唯獨缺少了喜歡。選擇演戲算是她最任性的一次。在戲中，她可以演繹成別樣的人生，不用面對自己。
“岑小姐，您這摸魚摸得挺沒有心理負擔的啊。”季長歌偏過頭，正對上岑如意的視線。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如浩瀚的汪洋，瞧不出邊際。季長歌喜歡漂亮的人。她眯了眯眼，帶着三分調笑道。
“岑如意。”岑如意抿了抿唇道。
“如意。”季長歌“從谏如流”，甚至省掉了姓氏。
岑如意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戲谑之意來，她略有些羞惱。耳廓不由得染上了一絲薄紅。很少有人會這般稱呼她，就算是父母，也只是直呼“岑如意”三個字。
“如意如意很熱嗎？”季長歌又彎着眼眸笑問道。
岑如意有些氣悶，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和氣弱，她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就調整過來，打直了自己的背脊。她學着季長歌的語氣，喊了一聲：“長歌。”
這被無數人喊過的兩個字偏被岑如意喊出一種“千回百轉”的意韻。生活中的岑如意是個冷淡的人，但是在戲裏，她可以演繹各種各樣的角色，包括那千嬌百媚的妖姬。一股顫栗的感覺往背脊上竄，季長歌打了個哆嗦，立馬就收起了自己輕佻的模樣，端正了臉色。刀起刀落，不久前還挂在枝上的桑葉已變得面目全非。
——這發生了什麽啊？我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兒，怎麽什麽都看不懂了啊！
——我覺得光看臉，她們兩個很般配啊。
——呵呵，腸粉又想碰瓷我家女神了？就她也配？我女神倒了八輩子黴才跟她一組。
——純路人，其實我覺得季長歌挺照顧人的，她一直在幹活吧？
——腸粉滾！
——腸粉滾！
網上的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連替季長歌說幾句公道話的，都被連累了，遭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攻擊。
直播間裏的火熱到了眼前一片黑屏時才結束，但是微博仍舊持續着這個話題。在開直播的第一天，《傳承》節目組就迎來了大片的好評，當然，也會附帶着一些對選角不滿之人的謾罵。
采桑葉、切桑葉以及喂蠶，忙活了一整天的人腰酸背痛的。但是這只是開始，從蠶蟻到結繭最起碼要一個月。
“挑葉子切葉子，這樣就過了一天。”
季長歌推着自行車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趙襄兒的抱怨，她好奇地望了那群人一眼，他們的神情在這個時刻非常的一致。很明顯，磨磨蹭蹭的，恐怕連蠶室都沒有進去。要他們來養蠶，能養活嗎？季長歌也挺好奇的。
“長歌！”看到了季長歌的時候，趙襄兒眼睛驀地一亮。
季長歌立馬警惕地望着她，不高興道：“幹什麽？”
“你要回去嗎？”趙襄兒微笑着問道。
“不是。”季長歌搖了搖頭。
“那你去哪兒？”趙襄兒顯然不打算放過季長歌。
季長歌還挺納悶的，她已經給足了冷臉，這位為什麽不停地往上湊？自己找不痛快嗎？她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望着趙襄兒。
趙襄兒被她盯得心中一憷，頭皮發麻，她問道：“你能不能帶我一程？”
“不能。”季長歌斷然拒絕。
這是她花錢買的車，憑什麽要栽別的人？
季長歌猛地一蹬，這老式的自行車就如同離弦的箭飛出去了。
在路過岑如意的時候，她也只是一回頭，吹了一聲哨就走了。
岑如意抿着唇，眸光微暗。
“岑老師，你不要在意，長歌就是這種性子。”趙襄兒擺出一副很無奈悵然的模樣，替季長歌開脫。
岑如意“嗯”了一聲就不答話，只是邁着長腿，斂了斂衣服，快速往前走。
趙襄兒臉上的笑容一僵。
蘇玉蓉走上前來，狀若無意道：“你與岑老師很熟嗎？”
趙襄兒：“……”她跟岑如意很熟，但是人家跟她不熟。
節目組并沒有禁用手機。
趙襄兒想了一陣子，覺得意難平，便摸出了手機，發了一條微博感慨道：“兩個輪子就是比兩只腿快，好在路上的風景慰藉人心。身體與靈魂，現在都在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