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過了年,春天就順理成章的來了。二月,新朝初立加恩科,春闱,禮部忙到頭暈。接着,三月少雨,戶部忙完了春耕就忙着抗旱,付少成天天宿在太極殿。後宮,反倒是清閑,橫豎就兩個人,趙秀躲在安仁殿養胎,裴洛洛在承恩殿自己玩,倒是有些莫名的和諧。
三月中,終于大範圍的下了一場大雨,付少成這才松了一口氣,轉眼間過了清明,又過了四月,夏天來了。嚴禮又拎着藥箱進了承恩殿,給付少成膝蓋敷藥,裴洛洛在旁邊看着,很快就學會了。嚴禮見此,倒是非常開心,留了膏藥跟細棉布在承恩殿,自己樂得清靜。
這天,裴洛洛坐在腳踏上給付少成的膝蓋上藥。付少成看着裴洛洛低下頭,露出雪白的脖頸,有些發愣。裴洛洛仔細地把布條纏好,就像嚴禮說的,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緊。付少成咽了一口口水,說:“洛洛,快到你生辰了。”
裴洛洛手上一頓,說:“是快了。”
“有什麽想要的嗎?”付少成問道。
裴洛洛歪着頭想了想,說:“沒有吧,我現在什麽都不缺。”
付少成沒說話,心裏卻是有了打算。
六月初十,裴洛洛生辰那天,付少成忙到很晚才到了承恩殿,裴洛洛都已經梳洗完畢打算睡了。見他過來,非常驚訝,說:“這麽晚了,你這是?”
付少成從懷裏拿出一根簪子,說:“給你的。”
裴洛洛好奇地接過來,一根金絲楠木雕的發簪,挺普通的,她又仔細地看了看,忽然抓過付少成的手,果然,上面傷痕累累。
裴洛洛讓半夏拿來藥膏,一邊抹一邊說話。
“這些日子這麽忙,你還做了這個,是不怕禦史臺了嗎?”
“禦史臺可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幹什麽。”付少成說,“我勤勉政事,事事勵精圖治。後宮呢,有大皇子,皇後現在又有孕在身。禦史臺能說我什麽?”
“你可真好意思說。”
“你還沒說喜不喜歡呢?”付少成問道。
“喜歡。”裴洛洛回答得幹脆利落。這根簪子啊,其實遲到了好幾年。
裴洛洛拿着簪子走進內室,蹲在櫃子前,拉開門,拿出一個錦盒,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了進去,付少成在一旁看着,說:“怎麽收起來了?”
裴洛洛放好以後,站了起來,說:“不舍得,怕摔壞了。我辦事毛躁,摔個東西是常事,旁的東西無所謂,把它摔了,可不行。”
“簪子就是用來帶的。”付少成說,
裴洛洛想了想,說:“那就等重要的時候戴。”
付少成伸手捏了捏裴洛洛的鼻子,說:“傻姑娘。”
這時,趙瑾打門外進來,沖着裴洛洛行了個禮,說:“皇上,安仁殿那邊遣人過來說皇後娘娘發動了,請您過去。”
付少成沒說話,覺得皇後是不是故意的,怎麽每次都要趕在他在裴洛洛這裏的時候發生,不過,現在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他站起身來,說:“洛洛,我得走了。”
裴洛洛想了想,說:“等等,幫我把簪子插上吧,本來是想等到明天早晨的,看意思您明天是過不來了,就現在吧。”
說完,裴洛洛又把簪子拿了回來,遞到付少成手裏,自己绾了個發髻,然後擡頭看着付少成。
付少成擡手把簪子插到了裴洛洛頭上,她轉身看着銅鏡裏的自己,說:“真好看。”
付少成伸手抱住裴洛洛,張了張口,卻什麽都沒說,抱了好一會兒,這才去了安仁殿。
他趕到安仁殿的時候,魏國公夫人已經進了産房。他一個男人又進不得,就在外面坐着幹等着。
趙秀再次生産,很是順利,兩個時辰以後,就平安地生下一位皇子。付少成非常高興,孩子嘛,誰會嫌多呢。
他站在産房外面,看着魏國公夫人把小嬰兒抱出來,伸頭看了一眼,皺巴巴紅彤彤的,跟個小老頭似的,幸虧是個男孩,不好看就不好看吧,他想。魏國公夫人見狀,趕忙說:“皇上,這剛出生的娃娃都這樣,過個兩三天您再瞧瞧,保準就好看了。”
這話付少成倒是聽過,他低頭看了眼站在旁邊踮着腳尖看弟弟的瑜哥兒,可能吧,沒準長大了,還是能看的。
就叫他景瑞吧,付少成想。
魏國公夫人這回非常滿意,男人啊,只要疼孩子,就行。她決定回家以後,要再多說幾句皇帝的好話。
裴洛洛知道了以後,笑了,對魯媽媽說:“幸虧不是跟我一天生辰,不然啊,我跟趙秀都得怄死。”她頓了頓,又說:“回頭把這承恩殿的人都查查,一次兩次都趕在付少成在這兒的時候派人過來,他不進門,她趙秀也沒事兒,究竟這是在我這承恩殿放了多少人,手也忒長了。”
魯媽媽想了想,說:“是該查查了。可是,查出來以後呢?”
“知道是誰就好了。”裴洛洛說,“畢竟,這種事情,可是委屈在明面上。我啊,還得謝謝她呢。”
六月底,天氣炎熱,下過雨也不涼快,空氣充滿了水氣,悶悶的讓人不舒服。裴洛洛又是個極其怕熱的人,她穿着一件雲紋绉紗裙,又讓宮女在一旁打扇,還覺得內心煩躁,想再多擺幾個冰盆,可是魯媽媽卻不讓,說是過于寒涼,對身體不好,冷食也不讓她多吃。不知怎地,裴洛洛忽然想起了正在安仁殿坐月子的趙秀,她現在,可是連扇都打不得的,更不用說擺冰盆了。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心裏平衡了一點。
從外人看過來,付少成這個皇帝做的真是合格,重賢臣遠小人,興農業重軍事,收漠北開邊貿。兩個皇子都是嫡子。雖說寵着裴洛洛,可是,她有寵無子,也算不得威脅。至于後宮,魏國公說了,雖然說對于皇帝而言,家事即國事,可是,在普通人家家裏,遇到這種情況,會有人逼着那家男主人納妾嗎?閑的啊,見不得人家家裏和睦是怎麽地?還是自己色迷心竅,見天離不開大姑娘?
魏國公武将出身,說話不講究,但是卻很有道理。而且,他是皇後的爹,誰家父親願意自己女婿家裏左一個小妾右一個小妾的納着。所以,集體都安靜了。付少成第一次由衷的覺得魏國公真是個好人。
七月初一,付少成雖然沒去安仁殿,但是為了給皇後面子,獨自宿在了甘露殿。裴洛洛坐在書案前,半夏被她打發去了尚膳監拿冷食,跟前只有魯媽媽一人。
“都準備好了嗎?”裴洛洛問道。
魯媽媽點點頭,說:“都備齊了。”
裴洛洛想了想,忽然說:“媽媽,都撤了吧,那些香直接毀了,承恩殿裏一點都不要留。”
“為什麽?”魯媽媽問,“您謀劃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
“付少成身邊有嚴禮。”裴洛洛說,“他醫術精湛,我這點把戲,瞞不過他的眼。”
“那怎麽辦?”魯媽媽說。
裴洛洛想了想,說:“用酒。西域進貢來的葡萄酒,還有就是尚膳監自己釀的梅子酒,其他的就不用了。這兩種酒勁都小,但是梅子酒後勁兒大,我素來又是個好酒的,他付少成再是多疑,也懷疑不到這兒。但是別備太多了,真醉了也不行。”
裴洛洛長于深宮內院,這後宮婦人的把戲她一清二楚。以前,這是她最不屑的手段,如今她卻拿來算計付少成。裴洛洛怔怔地看着書案,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臉龐劃過,她想,裴瑤光終于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前一章我自己覺得挺虐的。畢竟付少成跟裴洛洛是結不成夫妻的,所以小販的那一句夫妻感情好,挺的戳心。至于趙秀,她代表了另一種女人,嫁人了,正房大奶奶,有兒子,有錢,有管家權,她也就不追求別的了,或者說,她也沒有想過追求別的。這一章也是,裴洛洛的生辰被打擾了,但是那是皇後,她就是沒法說什麽,她雖然是一步一步的在算計着前行,可是她還是有愛的。付少成更不用說,他是不敢不去的。而趙秀,她十四歲就嫁給付少成了,她是不懂得什麽叫愛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沒法選擇。囿于筆力,我好像還是沒法把想表達的表達出來,只好在這裏多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