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付少成問得急切,嚴禮卻沉吟了一會兒,說:“靜妃其實已經有了快三個月的身孕了。”
“什麽?”付少成驚訝地說,“她沒有跟我說過,而且她的月信也是月月都來的。”
“她肯定不會跟您說啊,她自己都還不知道呢。”嚴禮說。
付少成被嚴禮的話弄得有些糊塗了,說:“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嚴禮被付少成的話逗樂了,說:“您說我怎麽知道的,我是禦醫,還是您親自封的禦醫。從靜妃進來,我就看她走路不太對勁,昨天晚上趁着她從我手裏接過藥碗的時候我又趁她不注意搭了下脈,這才确定。不過,可惜啊。”
“可惜什麽?”付少成急急地問道。
“靜妃她體質太弱,根本保不住。她這幾個月應該月信一直不正常,明天我去承恩殿看看,如果我判斷得準确,那就只能喝些活血的藥,保是保不住了,拖太久,對她的身體也不好。她這些日子,應該經常腹痛。”嚴禮說。
“那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保得住嗎?”付少成問。
“不好說。”嚴禮說:“但是終歸還是有點希望的。靜妃身子骨初長成那會兒是不是受過大的寒涼?”
付少成想了想,說:“她小時候的事情我還真不時很清楚。”
嚴禮翻了個白眼,說:“我說的是她癸水初至的那個時候,應該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吧,大部分女子都是那個時候。”
付少成點點頭,說:“那就應該是有。”
嚴禮聽完之後,不可思議地看着付少成,說:“靜妃是前朝的公主,又受寵愛,怎麽可能?”
付少成長嘆了一口氣,說:“你可記得前朝我兄長密謀造反被揭發這事。裴洛洛去求她父親放過我,說我在北涼,對此事毫不知情,不要派人去北涼抓我。那天,她在宣政殿外整整跪了一天。”
“我記得那時候是跟現在差不多的日子。”嚴禮說。
“比現在還要冷,進了十月了。”付少成說,“後來,她病了一個月。從此以後,身體就不好了。”
嚴禮看着付少成,沉默了半天,說:“您真不是個良配。”
付少成捏了捏眉心,說:“嚴禮,所以我對不起裴洛洛,從一開始就對不起她。”
“先別想這些沒用的了。”嚴禮說,“您先想着現在這事兒該怎麽辦吧,拖得時間太長,靜妃可是連命都不保。”
“那這樣,對她的身體可有影響?”付少成問道。
“只要休養得好,沒什麽大問題。”嚴禮說。
“那對以後子嗣呢?”付少成說又問道。
“也沒影響。不過她現在的身體是承受不住的。”嚴禮說,“我娘子精通婦科,您看等這事兒過了,靜妃身體也恢複了,我讓她過來瞧瞧可好?畢竟都是婦人,有些事情比較方便。”
付少成點點頭,說:“那我先謝過嚴夫人了。明天你過來,我帶着你去承恩殿。”
嚴禮點點頭,說:“不過,您真打算讓靜妃……”
付少成點點頭,說:“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就封景瑜做太子。我想朝臣應該就不說什麽了吧。我這身體你也清楚,看着健壯,其實都是毛病。前思後想,我總得給洛洛個保障才行。如果她有個皇子,萬一我有點什麽事情,就讓陸達護着他們兩個人去封地。瑜哥兒今年都十三了,等他長成,洛洛的孩子才幾歲,構不成威脅。”
“還算您有點良心。”嚴禮說。
付少成被嚴禮的話噎得夠嗆,怪不得他夫人兇悍,他真是活該。
第二天,付少成早早地就去了承恩殿,裴洛洛見他身後跟着嚴禮,不禁有些好奇,說:“這是?”
付少成讓嚴禮現在外面候着,他拉着裴洛洛的手走進內室,抱着她坐在榻上,說:“洛洛,你有了身孕你知道嗎?”
裴洛洛聽完就笑了,說:“你傻了吧?我自己的身體我能不知道嗎?”
“真的。”付少成說,“嚴禮說你身體太弱,所以才會月月都有月信。”
裴洛洛聽完付少成的話,還沒琢磨出來什麽意思就忽然覺得小腹疼痛,她皺着眉頭按住了,說:“不可能的。”
“洛洛,你怎麽了?”付少成關切地問。
“肚子疼。”裴洛洛說。
“洛洛,所以這個孩子不能要。”付少成說。
“為什麽?”裴洛洛瞪着眼睛看着他。
“昨天嚴禮趁着你從他手裏接過藥碗的時候給你搭了個脈。他說你身體太虛弱了,這個孩子,保不住的。不然,你怎麽會仍舊有月信,嚴禮還說,你最近常常腹痛也是這個原因。”
裴洛洛難以置信地看付少成,可是小腹處一直傳來陣陣疼痛和一股熱流提醒着她,她想,付少成說的是對的。
他扶着裴洛洛躺在床上,說:“我去叫嚴禮進來。”
裴洛洛點點頭。
嚴禮診了診脈,說:“我開副藥吧。沒關系。日子還長着呢,有的是機會。拖得越久,對母體損傷越大”
裴洛洛怔怔地躺在床上,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她日思夜想盼着的事情,轉眼間,就沒了。沒了,也好。
一會兒,魯媽媽端着藥進來了,說:“靜妃娘娘。”
裴洛洛坐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接了過來,一口氣就喝了下去。喝完以後,她端着碗坐在那兒,大顆大顆的眼淚滴了下來。
付少成把碗從裴洛洛手裏拿了出來,遞給魯媽媽,說:“你在外面等着吧,我陪着她。”
“可是,這地方您待不得啊”魯媽媽說。
“我說行就行。”付少成的語氣嚴厲,吓了魯媽媽一跳。
一會兒,裴洛洛覺得小腹疼痛漸漸加重,她按着肚子躺在付少成懷裏,說:“好疼。”
付少成抱着她,說:“洛洛,一會兒就沒事兒了。我們以後好好調養身體,嚴禮說了,他夫人精通婦科,他過些日子會讓他夫人過來給你看看,你乖乖喝藥。除了小公主,你再生一個小皇子,長大了,你給他選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讓他們再給你生幾個孫子。這樣,真的就像那個小販說的那樣,子孫滿堂、百子千孫。”
裴洛洛點點頭,說:“付少成,不許騙我。”
“不騙你,我怎麽能騙你呢。”
忽然,裴洛洛緊緊按住腹部,**了一聲,她感覺一股熱流從身下流了出來。
“讓魯媽媽進來。”她說,
付少成沒起身,只是高聲喊了一嗓子。魯媽媽在門外眼圈都紅了,聽見聲音趕忙走了進來。
“皇上,這回您可得離開了,靜妃得換衣裳。”魯媽媽說。
“沒關系。”付少成說。
“你還是走吧。”裴洛洛說,“血腥味兒重。”
“我以前就是個将軍,還怕血腥味兒嗎?”付少成就是不想離開。
魯媽媽無奈地走了過來。她掀開被子,付少成伸手擋住了裴洛洛的眼睛,說:“洛洛,別看。”
她嘆了口氣,給裴洛洛換了衣服,又把髒的拿了出去。嚴禮看了眼,說:“還算順利。你跟皇上說,我今晚在太醫院,有事情喊我。如果過了今晚沒事,就真的沒事了。”
付少成不放心,當晚還是留在了承恩殿,他睡在對面榻上,看着躺在床上的裴洛洛,她越發的瘦了,躺在床上,幾乎看不出來那裏有一個人,她仿佛秋天飄落在地上的葉子一般,散發着脆弱枯萎的氣息。
萬幸,一夜無事。
付少成清晨起床的時候裴洛洛還在昏睡,他囑咐了魯媽媽一番之後就去了兩儀殿。裴洛洛醒來以後就被魯媽媽盯着吃東西喝藥。喝完以後,魯媽媽小聲說:“這事情真是怨我,就沒注意呢?”
“這些日子月信也是來的,誰都不會往那上面想呢。”裴洛洛說,“再說了,這孩子本來就是不能要的,只不過他疼我,怕我下不了狠心,自己去了。”
裴洛洛雖是這麽說,眼淚卻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姑娘不哭。”魯媽媽一着急把舊時的稱呼喊了出來,“這小月子裏可不能哭,您得注意,把身體休養好了”
裴洛洛點點頭,說:“我會的。不過媽媽。這局,倒是被那個孩子給破了。”
魯媽媽不明所以地看着裴洛洛。
裴洛洛忽然間就笑了,仿佛山花一樣明媚,她說:“不能要跟沒法要,是兩回事。”
安仁殿一早就得到消息。宮人來回報的時候,趙秀正坐在床邊,拿着一只撥浪鼓逗瑞哥兒玩呢。聽完這個消息,她倒是楞了一下。說:“吩咐下去,誰也不許露出喜色來,都給我繃着住了。”
見宮人走了,趙秀嘆了一口氣,如意見狀,非常好奇,說:“皇後娘娘,這事兒不得高興才是,您怎麽還嘆上氣了。”
趙秀搖搖頭,說:“你不懂。如果裴洛洛的孩子平平安安的,興許就生不下來了。但是現在這樣,這個死局就被她盤活了。”
如意沒明白,仍舊是一臉迷茫的表情。
趙秀長嘆了一口氣,說:“她生不了,跟皇帝不讓她生,這是兩碼事。”
如意還是沒明白。
“裴洛洛自小練武。可是你知道她為什麽身體不好嗎?”趙秀問。
如意搖搖頭,跟她家娘娘沒關系的事情,她才不關心呢。
“當年,皇帝讓我帶着瑜哥兒去北涼,我前腳剛走,後腳他大哥密謀造反的事情就被揭出來了。前朝皇帝要斬了他家十五口,裴洛洛跪在外面求了一天,說付少成人在北涼,對此事一無所知。那時候已經進了十月,都立冬了。前朝皇帝無奈,饒了付少成。可是她後來卻因此這一跪病了整整一個月,從此以後,身體就不是很好了。”趙秀說。
“婢子明白了。”如意說。
“知道了就把表情收起來。”趙秀說,“去找些上好的人參送過去。雖然我跟她不對付,但是,裴洛洛這一遭,終歸是因為付少成。我得念她這份情。算起來,連我跟瑜哥兒的命,都是她救的。”
“是。”如意說。
趙秀嘆了口氣,真的是老天爺都在幫着裴洛洛。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專門請教過作為婦産科醫生的同學,這種情況,以古代的醫療條件是很有可能發生的。所以,為了文章的嚴謹性,我也是很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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