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六月,天氣開始慢慢炎熱起來。付景瑜這天清晨,早早地就被叫醒,他有些發怔,後來才想起來,今天,是他冊封太子的日子。他站在那兒,伸出手臂,看着內侍小心翼翼地給他穿禮服。
自從冊封旨意一下,歸真院的衆內侍們,态度更加謙卑恭正,他輕笑了一下。
十六歲的少年,已經開始抽條,身量雖然沒有付少成高,但是也漸漸長成,巴掌寬的革帶,更加襯得他細腰窄胯,長身玉立。容貌又融合了付少成跟趙秀的有點,宮女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真是個俊俏少年。
付景瑜一路走來,文武百官分立兩側,斂聲屏氣,他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這麽多人臣服于他,多麽不可思議又多麽的奇妙,忽然間,他感受到了權力的滋味。他站在兩儀殿前,裏面坐着兩個高高在上的人,他的父親和母親,這個國家的皇帝跟皇後,。付景瑜深吸了一口氣,昂首挺胸,邁步走了進去。
付少成表情嚴肅,趙秀卻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她看着跪在下面的付景瑜,內心激動,這麽久了,她終于盼到這一天了。
“大周皇帝令,長泰四年,五月辛巳,嫡長子景瑜,日表英奇,天姿粹美,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
付景瑜深深地拜了下去,再起來,他就是大周上第一位皇太子,從此以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下。
裴洛洛聽着遠處傳來的樂聲,看着懷裏的蠻蠻,笑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說:“我的蠻蠻不要着急,只要平平安安地長大就好。”
魯媽媽在旁邊不明所以,說:“這太子都立了,您怎麽還不着急呢?”
裴洛洛笑了一下,說:“這越往後,越着急的是趙秀。”
這時,蠻蠻忽然間鬧了起來,裴洛洛把他送到乳母手裏,讓她抱到偏殿去喂奶。她揉了揉手腕,說:“小家夥越來越沉了,這麽一會兒就抱得我手疼,可見乳母是用心的,回頭記得賞她。”
接着,她看着魯媽媽,發現她的鬓邊的頭發都已經花白了。
“等蠻蠻百日以後,你就回家吧。”裴洛洛說,“陪了我這麽久,也該回家享享福了。”
魯媽媽看着裴洛洛,說:“老奴可是舍不得您,怎麽着,也得等三皇子再大一點才行。”
魯媽媽從裴洛洛出生後就在她身邊,不似親娘,也勝似親娘了。
裴洛洛伸手抱住魯媽媽,跟小時候一樣,把頭放在她肩膀上,說:“過些日子,付少成的後宮就該添人了,她們動不了我,可是能動我身邊的人。而且,您回家了還得幫我管着我的私産不是?”
魯媽媽看着這個自己從小看大的孩子,知道她是舍不得讓自己受罪,忍不住哭了,她說:“老奴聽您的,您的私産啊,不僅是給您守住了,還得翻上幾十倍,讓您的腰杆,挺得直直的。”
裴洛洛聽完這話也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七月,天氣開始慢慢涼爽起來。這天付少成難得不忙,帶着裴洛洛跟蠻蠻到淩煙閣游玩。蠻蠻還小,卻喜歡出來,他被裴洛洛抱着,眼睛睜得大大的,指着不遠處的水面,咿咿呀呀地說個不聽。付少成見他有趣,伸手接了過來,說:“這麽小就這麽愛說,可見以後能言善辯。”
裴洛洛笑樂,說:“前些日子,他鬧着要抓你的劍,你說他以後武藝超群,怎麽今天又成了能言善辯了。”
付少成舉起蠻蠻,又把他放下,說:“我兒聰敏,以後定是文武雙全才是。”
蠻蠻喜歡被父親舉起來,見他不動了,在他懷裏扭了扭,付少成見狀站起身把他舉過頭頂,蠻蠻高興得手舞足蹈,咯咯地笑了起來。卻吓壞了周圍的一群內侍,紛紛張開手,生怕皇帝一個不下心把三皇子摔着。裴洛洛倒是不擔心,付少成常年習武,手穩得很。
這時,太子付景瑜帶着二皇子從遠處走了過來,見到付少成跟裴洛洛,愣了一下,說:“兒臣見過父皇、見過靜妃。”
裴洛洛也站起身來,行了個禮,說:“臣妾見過太子、二皇子。”禮儀标準、儀态萬方,挑不出一絲錯處。
二皇子瑞哥兒還小,看見父親抱着一個小娃娃舉高高,內心羨慕,他掙脫了太子哥哥的手,邁着小腳丫走到付少成身邊,抱住他的腿,擡着頭,說:“父皇,我也要抱抱。”
裴洛洛生完蠻蠻以後,心腸格外軟,她見二皇子個子小小的,說話還帶着奶音,就從付少成懷裏把蠻蠻了接過來。
付少成低頭見瑞哥兒眨巴着大眼睛,甚是可愛,伸手就把他舉了起來,可惜兩歲的娃娃到底比小奶娃沉太多了,他舉了幾下就覺得累得慌,把他放了下來。
蠻蠻生下來就脾氣極大,雖未懂事,卻因為經常看見付少成,知道這是自己身邊極親近的人。他見付少成抱起二皇子,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裴洛洛有些好笑,趕忙哄他。
“我們蠻蠻怎麽哭了?難道是生氣了不成?”裴洛洛輕聲輕語地說,“那是你爹爹,可也是二皇子的爹爹呀,你怎麽能這麽不講理呢?是不是?”
蠻蠻聽不懂裴洛洛的話,卻被她的聲音安撫住了情緒,哭聲慢慢小了起來。裴洛洛笑了,說:“蠻蠻真乖,這麽聽娘親的話。”說完,在他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付景瑜在旁邊看着,沒說話,只是讓瑞哥兒跟付少成和裴洛洛行行禮以後就領着他走了。
付少成看着裴洛洛懷裏的蠻蠻,戳了戳他的臉,說:“脾氣這麽大,以後凡事可得順着你心思才行,不然啊,承恩殿的屋頂,都得被你掀翻了。”
蠻蠻皺了皺小眉頭,倒是沒哭,表情可愛,逗得付少成忍不住又捏了一下他的小臉,手感不錯。
“別太寵他了。”裴洛洛說,“這小家夥脾氣大得很,昨天下午乳母抱他去午睡,他不高興了,鬧得天翻地覆,我哄了他許久才好。”
“以前聽乳母說,我小時候乖巧極了,極不愛哭。可見蠻蠻是随了你的脾氣了。”付少成說。
裴洛洛噘着嘴沒說話,她小時候确實脾氣不好,後來才慢慢柔和起來。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陽光變得柔和起來,水面波光粼粼。裴洛洛看着遠處,說:“還是涼州的落日更好看一些,厚重又蒼涼。這裏的落日,過于哀婉了。”
付少成攬着裴洛洛的肩膀,說:“有機會,我帶你再回涼州看看,好不好?”
裴洛洛點點頭,靠在付少成肩膀上。
遠處,付景瑜站在看着他們,呆了一會兒,轉身回了東宮。冊封太子以後,他就從歸真院搬到了東宮。天色已晚,詹事院的人都回家了。他坐在承慶殿,陽光從窗外歇歇地照進來,在牆上投下了一個好看的剪影。少年單薄又瘦削,他把臉埋在手掌裏,想着前幾天母後說的話,他到底還是年少,勢力不夠強大。
前幾天,趙秀趁着付少成過來,又提起了付景瑜的婚事。她猶豫了半天,還是透露出想給付景瑜求娶陸達女兒的心意。付少成垂着眼睛,說:“鎮國将軍疼女兒,不舍得讓她嫁進宮來。”
趙秀笑了,說:“天家尊貴,瑜哥兒又是太子,他家怎麽會不同意呢?別是故意拿喬吧”
付少成擡頭看了眼趙秀,說:“鎮國将軍對未來姑爺就一個要求,只能收着他閨女一個,你覺得瑜哥兒行嗎?晉國公家的女兒今年十二了,我看跟瑜哥兒挺般配,有時間你叫來看看,要是滿意,年前就下旨。”
趙秀想了一下,覺得家世倒也般配,也就沒再說什麽,只是還是覺得到底不如陸達的女兒。
付景瑜覺得,陸達是父親的親信,沒有把親信的女兒許給自己,說白了,還是出于一種不信任,他苦笑了一下,史書上說的對,自古以來,太子才是最難做的職位,而他,要在這個職位上,待很久很久。
承恩殿,付少成從吃完晚飯就覺得胃不太舒服,裴洛洛打發人去請嚴禮過來,自己則坐在付少成身邊,說:“前些日子,我剛生完蠻蠻,你跟我說好好照顧自己,這才多久,就把這話忘了是吧。”
付少成抱着裴洛洛,說:“最近事情太多,以後我注意,還不成嗎?”
這當口,嚴禮進來了,站在門口輕輕地咳了一聲,才走進來。
“怎麽這麽快就來了?”付少成問他。
嚴禮笑了,說:“本來是要回家的,結果碰見範丞相了,他夫人剛診出來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跑來謝我,拉着我說了半天的話。好不容易把他打發走了,您就派人來了。”
裴洛洛聽了這話,說:“嚴夫人醫術果然了得。”
“也就是湊巧罷了。”嚴禮說,“皇上您沒什麽大事,注意按時吃飯就好了,我給您開兩劑丸藥,吃兩天就好了。在北涼落下的老毛病,這病根,是斷不了了。”
嚴禮收拾着藥箱,說:“西北苦寒,邊關更甚。陸将軍怎麽沒事兒,不就是因為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麽。”
一句話,說得裴洛洛心裏莫名的有些發酸。
“別胡說了。你不也沒什麽事嗎。”付少成說。
“您這話說的,我不是個大夫麽。”嚴禮白了他一眼,接着說,“明天估計範丞相得跟您絮叨一會兒了,這是現在宮裏進不來人了,要是能進來,我估計他能在這兒從剛才說到半夜。”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付少成說道。
“得,我算是明白了,卸磨殺驢就是您這樣的。”付少成拎着藥箱剛要出門,發現自己把自己給罵進去了,無奈地抓抓頭,走了。
裴洛洛笑着目送嚴禮離開,坐回付少成身邊,說:“看來是我對你關心不夠。”
付少成笑着捏了捏裴洛洛的鼻子,說:“對,你現在的心思都在蠻蠻身上。”
“沒正行。”裴洛洛說。
其實,裴洛洛越疼蠻蠻,就越心疼付少成。一個沒了親娘的庶子,又不得父親喜歡。她明白了為什麽付少成那麽喜歡抱着她,他的成長,缺少了太多的擁抱。
付少成把頭靠在裴洛洛肩上,沒來由的,就覺得心裏很暖。有了蠻蠻,這承恩殿,越發得像個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還是不會寫情感。
付少成其實就是童年缺愛,裴洛洛很好的彌補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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