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五月的京城, 夜涼如水,付少成半夢半醒之間覺得有細長冰涼的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的臉頰,他伸手想抓住, 卻落了個空。可能是幻覺吧, 付少成迷迷糊糊地想。

他再睜眼, 陽光滿室, 嚴禮坐在桌邊不緊不慢地喝茶,不得不說, 宮裏的茶葉就是比自己家的好太多了。他聽見動靜,轉過頭來,說:“我說皇帝,您這宮裏的侍衛是不是該換換了。承恩殿門口睡個大活人,他們是看不見怎地?”

付少成眨眨眼, 抓了抓耳朵,說:“什麽意思?”

嚴禮聽完這話笑了, 說:“合着您昨天晚上睡在承恩殿門口不是故意的啊。”

付少成聽了這話不禁扶額,說:“我沒那麽蠢。”

嚴禮聳了一下肩膀,指着外面,說:“靜妃可不這麽想。”

付少成深吸了一口氣, 翻身下床, 說:“我要去跟她解釋一下。還有,你怎麽在這兒?”

“靜妃派人請我過來的。說怕您在承恩殿門口那什麽了不好交代。”嚴禮說,“不過我看您最近也沒睡好過,就随口說您最近太累了, 需要休息, 讓您睡了個好覺。”

付少成翻了個白眼,走了出去。

裴洛洛正在大殿陪着蠻蠻玩, 看見付少成從內室出來,就讓乳母領着蠻蠻下去換衣服,順便喝點水。付少成坐在椅子上看着裴洛洛,說:“我就這麽讓你讨厭了嗎?”

裴洛洛看着他,說:“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承恩殿門口當看門狗,你是怎麽想的?還有,甘露殿裏的人都是死的嗎?皇帝不見了他們是不知道還是你特意囑咐過?”

“那個,我其實就是想在那兒待會兒就回去的,結果睡着了。”付少成略帶心虛的說道。

“你覺得我信嗎?”裴洛洛問道,“這苦肉計用得太老套了吧。”

付少成嘆了口氣,說:“苦肉計得讓你發現才行。我只能說,我挺蠢的。”

裴洛洛被他這話逗笑了,果然是夠蠢。

“那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蠻蠻半夜哭鬧,乳母哄不住,讓人請你,這才發現你沒在甘露殿。她只好讓人來承恩殿找我,結果就發現你睡在門口。”裴洛洛的語氣有些無奈。

“看來蠻蠻跟我心有靈犀。”付少成說,“我得走了。最近有些前朝的人要起複,有的忙了。”付少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許哲的事情說出來,

這時,蠻蠻換好衣服跑了出來,看見付少成要走,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說:“爹爹陪我玩。”

裴洛洛抱起蠻蠻,說:“娘親陪你不好嗎?”

蠻蠻看着裴洛洛,皺起小眉頭,說:“可是爹爹會讓我騎大馬。”

“好吧。那你先跟娘親玩一會兒,晚上再去找爹爹,行嗎?”裴洛洛問道。

蠻蠻點點頭,說:“好。”

付少成看了裴洛洛一眼,看來她還是沒原諒自己。

甘露殿,付少成拿着名單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許家的人,是必須得用的,可是許哲,他該怎麽用呢。付少成猶豫很久,思來想去,也不知道把他放到哪裏合适。

裴洛洛抱着蠻蠻過來的時候,付少成還在書案前對着名單子思考,有幾個名字下面劃了橫線,還有幾個被畫了個圈。他見裴洛洛過來,先是一愣,接着笑了起來,說:“你來了。”

“我是不想來,不過蠻蠻非鬧着讓我抱過來。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誰都擰不過他。”裴洛洛說完,就把蠻蠻放了下來,讓他自己在屋裏轉悠。她轉身想走,卻又被蠻蠻抓住衣角。

裴洛洛無奈地蹲了下來,看着蠻蠻,說:“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蠻蠻轉轉眼睛,說:“都陪我。”

裴洛洛忽然覺得很想動手收拾這小子一回,可是她又舍不得,只好坐回椅子上,說:“娘親不走。”

蠻蠻這才高興起來,拽着付少成在甘露殿裏撒歡。裴洛洛無聊,随手拿起書案上的人名單,看了起來。

張福英領着一衆內侍進來的時候,付少成正趴在地上陪着蠻蠻看罐子裏的蟋蟀打架。他深吸一口氣,說:“皇上,靜妃娘娘,晚膳準備好了。”

裴洛洛這才發現已經到了傍晚,她走過去,說:“蠻蠻,吃飯了,一會兒再玩。”

蠻蠻擡頭看着裴洛洛,說:“好。”

付少成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說:“那摞名單是前朝要起複的官員,你也看了,覺得如何?”

“張家不可用。”裴洛洛随口說道。

“怎麽說?”付少成問道。

裴洛洛覺得自己既然已經開了口,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好。“張家那幾位是貪贓枉法被罷的官。許家可以用,多少代的世家,又難得不貪權。”

“那許哲呢?”付少成問道。

“許哲。”裴洛洛想了一下,“學問不錯,文采又好。本來當初是點他當狀元的,只不過他相貌比那兩位強太多了,才成了探花。”

“你記得還挺清楚。”付少成說道。

裴洛洛正在喂蠻蠻吃蛋羹,聽了他這話,把碗跟勺子交給乳母,轉過身看着付少成,說:“你什麽意思?”

“他原本會是你的驸馬。”付少成說。

“是啊。”裴洛洛忽然笑了起來,“如果當時再晚上一個月,他就是我的驸馬了。”

“是不是特後悔?”付少成語氣變得有些生硬起來。

“只能說造化弄人。”裴洛洛說,“雖然我不喜歡許哲,但是我見過他,也問過他。他說,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女人。至少,我跟他在一起,不會擔心我兒子被推下水。”

前朝公主很少,才三位,除了裴洛洛,其他兩位早已下嫁。付少成見她們構不成威脅,只是收了她們的公主府,其他私産未動分毫。所以,前朝的公主,過得都還滋潤。

“你。”付少成被裴洛洛說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蠻蠻吃完晚飯,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裴洛洛懷裏。

“乖蠻蠻,等娘親吃完飯再陪你玩好不好?”裴洛洛覺得自己還沒吃飽,輕聲細語地跟蠻蠻商量。

付少成從裴洛洛懷裏抱過蠻蠻,說:“爹爹陪你玩。”

裴洛洛看了他一眼,說:“你還沒吃飯呢。”

“不吃了。”付少成說完抱着蠻蠻就走了。

“随便。”裴洛洛嘟哝了一句。

許哲,裴洛洛想,這個人,她很久沒見了,久到她都有些記不清楚他的樣子了。只記得他個子很高,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比冬日的陽光都要暖上幾分。

裴洛洛第一次見許哲,她才十歲,母妃去世不久。有一天,她又想母妃了,就一個人偷偷躲在花園的假山後面哭。哭着哭着,有一個人站在她跟前,說:“你怎麽哭了?”

她擡頭看過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她不認識。

“要你管。”裴洛洛倔強的說,臉上還挂着淚珠。

少年蹲下來,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說:“不哭了好不好,我娘說這個天氣哭的話,皮膚被風一吹,會疼的。”

裴洛洛沒理他,繼續坐在那裏哭。

少年沒辦法,掏出兩顆雪花糖來,說:“我請你吃糖,你別哭了,好不好?”

裴洛洛看了他一眼,說:“我又不是小孩,我不吃糖。”

少年這下沒注意了,他伸手抓了抓頭,說:“我帶你去放風筝。”

後來,裴洛洛才知道他就是許家的小兒子許哲,京城出名的貴公子。他是挺好的,裴洛洛想,可是對于她來說,沒有意義,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強求不來。

這時,蠻蠻噔噔噔地跑過來,一把抱住裴洛洛,說:“娘親。”

裴洛洛抱起蠻蠻,說:“不玩了?可是累了?”

蠻蠻點點頭,說:“嗯。”

裴洛洛拿着帕子給他擦擦汗,說:“讓乳母帶你去換衣服就睡覺吧,昨晚上鬧了半宿,今天得早點睡。”

蠻蠻聽不懂,但是他打了個哈欠,裴洛洛見狀笑了,讓乳母帶他下去。

裴洛洛也起身想回承恩殿,路過書房的時候,她看了一眼,發現付少成沒在,她猶豫了一下,轉頭向內室走去。

付少成雖說做了皇帝,可是做派跟以前沒什麽區別,極不喜歡身邊有人,內侍基本都是個擺設,除了早晨幫他穿衣服,幾乎沒有什麽用處。

裴洛洛讓桑枝站在門口,自己走進內室,看見付少成坐在榻上發呆。

“洛洛。”付少成的聲音有些沙啞,“別走。”

裴洛洛聽見他說話愣了一下,走過去,說:“現在用苦肉計是不是有點晚了?”

付少成苦笑了一下,說:“我這人你還不了解,生平最怕兩件事情,一個是聽鬼故事,一個就是喝藥。苦肉計,不适合我。”

“所以,你現在利用蠻蠻對付我是不是?”裴洛洛說。

“我怎麽舍得。”付少成說着把頭靠在裴洛洛肩膀上,說:“叫嚴禮來。快。”

許家書房,大老爺許清看着跪在地上的許哲,伸手就拿起書案上的茶杯砸了過去,又穩又準,一杯茶水沒浪費,全都灑在許哲的身上。

“我說沒說過你不能進朝廷。”許清沖着許哲喊道,“你拿我的話當耳旁風是吧?”

“兒子是前朝的探花。不做官,去書院教書,兒子心有不甘。”許哲說道。

“不用拿這些話哄弄我。”許清說道,“你的心思我清楚。可是,那位已經是皇帝的靜妃了,兒子都有了,你還想怎麽樣?”

許哲沒說話,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直直的。他沒有什麽太多的想法,只是想離她近點,再近一點。明知道什麽都不能做,卻也想遠遠地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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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二終于出場了

其實裴洛洛無所謂原不原諒付少成,雖然她喜歡他,但是她也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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