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晨光
夜已經深了,雨勢稍歇了片刻,風吹散雲層,朦胧的月光照進來,鋪陳在兩人之間。
魏大雷翻身過去,仰面躺着,屈起一條手臂枕在頭下,繼續說着他的故事:“七歲的時候,有個心理醫生跟我聊了幾次,給我下了診斷,說是反應性依戀障礙,去抑制亞型,典型表征就是對依戀對象缺乏選擇性。他說,這毛病在孤兒或者寄養家庭的孩子中間很常見。”
話到此處,他停了一停,像是在等着随清的反應。但随清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的側影。
滿屋的孩童,一雙雙游移不定的乞愛的眼睛,那些畫面一定深深烙在他的記憶裏,她甚至可以從他此刻的眼中看到當時的印記。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覺得不可思議,初見時竟會以為他簡單,快樂,什麽都沒經歷過。
倒是他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什麽?”随清問。
“你是不是覺得,”他又望着落葉松榫接的屋頂,“我之所以到G南來做藏區建築的研究,一定就是因為過去在G市福利院裏的經歷。之所以離開BLU一路跟着你走,堅持要做登山基地的項目,也是因為心理醫生說的那個毛病,去抑制型依戀障礙,我不會選擇,遇上誰就是誰?”
随清沉默。是或者否,她其實并不确定,甚至覺得自己根本沒資格回答這個問題。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出登山基地的方案,是不是因為雙相躁狂期的思維奔逸,與他在一起,又是否只是因為性欲亢進。
“那實際上呢?”她只是問。
黑暗中,魏大雷輕輕笑了,呼吸讓濕冷的空氣輕顫起來:“兩次被收養,又有過心境障礙,行為紊亂,這種事恐怕沒人會挂在嘴邊吧?但我是真的不喜歡提起那些事,好像只要一說,一切就都變了。十八歲的時候有過一次,現在又是一次。”
他們從來不會over parenting。
那女孩子走了,人家比他現實。
随清想起魏晉對她說的話。也許,只是也許,那一次,Amber做了不一樣的決定,為了自己深愛的孩子,那個有着漆黑的眼睛,深長的擁抱的男孩,她over parenting了一次,去找了那個流浪的女孩,把他的問題告訴了她。最後,女孩因此懷疑他的初衷,終于選擇了離開。
她在腦中演繹了整個故事的經過,但卻還是要問:“怎麽變了?”
大雷靜了片刻,轉過頭看着她,目光清黑而安靜。他說:“随清,我告訴你,我到G南來,就是因為喜歡這裏。跟着你離開BLU做登山基地的項目,是因為我覺得這個項目值得去做,你的方案是我看到過的最好的方案。你可以到世界上任何一所大學的建築系去,随便找一個畢業生,問他們這個問題,如果可以把他們才剛拍腦袋想出來,或者幼稚得不值一提,或者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實現的畢業設計用在G南登山基地這樣一個項目當中,看看他們會不會做出跟我一樣的決定?你信不信想要給你賣命的小朋友可以從這裏排隊排到景區門口?”
随清聽着,自動代入才剛畢業時的自己,好像的确是這樣。她不禁有些動容,但還是半開玩笑說:“至少一半人會嫌我薪水開得太低,或者覺得清營造這樣的小事務所朝不保夕。”
大雷輕嗤了一聲,根本不屑與她争論,只是繼續說下去:“同樣的道理,開标的那天晚上我去找你,是因為我想去找你。我對你說我愛你,是因為我真的愛上了你。還有後來,你叫我走,但我還是留在白塔寺川,也是因為那裏的工藝值得一學,而且別的地方沒有。我做的所有這些事,都有充分的理由,通順的邏輯。并不是因為七歲的時候,有個心理醫生跟我聊了幾次,給我下了診斷,說我有典型的去抑制型依戀障礙,對�